11
“呵,我說怎麼今晚上睡不着、想吹風,還得來兩口酒。是你的忌日啊,靈威喲!”
龍子歸立在九頭書局總部三樓的露台上,這棟小樓也是他和幾個社員的家,離「鬼九頭」的總部相距甚遠,在幾個子公司中也最像是獨立經營。
今晚夜空清新,星星宛如精靈。
“死嘍、死嘍,不是死在我的劍下,卻是離奇地死嘍。”
他朝晚風說。
老龍和靈威鬥了得有幾十年,就像電影里常見的那樣,互相總也除不掉對方,久而久之竟無所謂了,變成湯姆貓和老鼠傑瑞那種曖昧的關係了。
靈威來自南非,身上流着祖魯人、猶太人兩股血液。
“我父母的戀愛故事可曲折、可有趣了!”在酒館遇上的時候,靈威就要對老龍說他父母的戀愛故事,一說說了快十年,居然還沒說完。
“你這啰嗦的行家裡手。”老龍最後總這麼說他。
至於他為什麼跑來遠東流浪,為什麼忽然又要離開這裡去博爾赫斯王國,靈威不說,老龍怎麼問、直白地問也好旁敲側擊也好,靈威喝口酒、擺擺手、笑笑,反正就是不說。
結果他就死在這博爾赫斯了。龍子歸隔了兩個月接到這麼個消息,他想了大約兩分鐘,決定後半輩子就去博爾赫斯發展業務。
“再來給你演一手絕活兒吧!”
老龍說著,將手裡一大瓶糧食酒高高舉起、側傾,一股清流嘩啦啦落了下來。
在清流落地之前,老龍手裡冒出一口泛着青光的寶劍,嗖一下向那清流中間斬了過去。
抽刀斷水水更流?看來不!
那清流下半截落在地上,上半截卻就這麼停在半空不動彈了。
一截水,在月光下顯得唯美,表面還在流淌,總體卻是不動了。
靈威那傢伙,每每看見這一幕,就笑開了花!又是拍桌子又是齜牙咧嘴,淚都出來了。笑點真怪!不過給他幾次笑下來,好了,老龍自己也給傳染了,也笑。
“……哈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候,老龍聽見背後的走廊里有躡手躡腳走路的聲響。腳步細細的,彷彿是一隻大老鼠想偷偷溜過去。
好嘛,還是要去。老龍邊想邊將空中的酒飲下肚去,然後來到露台欄杆邊上,向下望,等。
不一會兒,只見紫夕冒出個腦袋,還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發現,然後快步走了。
“……我的小毛頭。你可別死嘍。”
自言自語一句之後,他清脆地拍了兩下手掌。沒過多久,身後傳來敲門聲,接着進來一對少男少女。
少年被稱為十七。頗酷炫的少年白,酷炫到彷彿是刻意染的,就連小西裝上也裝飾有白色的細細線條,使他跟匹小斑馬似的。
少女被稱為十九。一根呆毛將她的身高拔高了將近十公分,白色裡衣、黑色背帶裙,將她的胸部襯托到渾圓的地步。
都是遠東人兒。
“你們去跟着她……”
“哎~那種事情,老闆自己去更好吧!”十九毫不客氣地搶斷他的話。
“就是就是,站在這兒裝什麼深沉。”十七馬上應合道。
“把話聽完!去跟着她然後……”
“不要啦!那種噁心的東西人家打不過了啦!”十九再次搶斷他的話。
“就是就是,自己去把那玩意切個稀巴爛不就啥事都沒有了么。”十七跟着說。
老龍吹起鬍子瞪着眼,一股腦把話說完了,“跟你們說!去跟着那丫頭,要是她真想接觸那玩意,立馬把她綁回來!!聽見沒有!快去!!”
跟現在的年輕人講話真累!他們走後,老龍想。
立場。這是個看不見又最麻煩的東西吶。某種程度上它簡直跟靈魂是一樣的。人一老,就不能用“反正沒人看見”這種理由去辦事了,立場這東西,會像蟒蛇一樣纏上來的。
那個小女魔頭雪白的臉彷彿就在眼前,word sword的少女Boss……跟自己女兒一般大,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女魔頭”!
“注意好你的立場哦,子歸。你們想做什麼做什麼,想刺探我們的情報也無所謂!我啊,只給你劃一條底線:不許干涉我們的事。即使有我們的人倒在你們的面前,我也不允許你們碰他。相對的,只要你們不幹得太出格,我們不管你們。把這話也帶給九頭蛇,子歸。”
雖然被這個15歲的女孩子稱作“子歸”,龍子歸卻絲毫感覺不到難受。那女魔頭心裡怕是藏着個150歲的老鬼呢!
她還是人世間唯一一個擁有3本Deep Book的人。恐怕也是歷史、未來中唯一一個吧。
12
要判斷一款蜂蜜到底是真正的純蜜,還是加了白砂糖勾兌出來的人造蜜,小林喵子只需要用她的小嘴一嘗就知道啦!
牙不痛,好蜜!牙痛,人造蜜。她是個無藥可救的蜂蜜愛好者。
她此刻正無比幸福地品味着ifs的蜂蜜,那是一款由巴西殺人蜂在原始雨林中產出的正宗尤加利蜂蜜,剛從冰箱里拿出來,涼涼的,還有糖果般的結晶~小林喵子一邊吃一邊發出讚歎。
她不知道,維奧拉正對此冒出殺氣呢!
就在一街之隔的對面房間里,維奧拉頭戴大型耳機,嘴角抽搐地笑着。
“哎~很好吃啊,很好吃是不是!但是誰允許你吃主人的蜂蜜的呢!?”她惡狠狠地自言自語。
“就是少主允許的啦……”芙依抱着枕頭昏昏欲睡,她到現在也還沒將少主的叫法改過來。
這蜂蜜,乃是維奧拉潛入巴西熱帶雨林,冒着生命危險親自釀造的。小主人氣管不太好,呼吸系統過度敏感容易咳嗽,維奧拉查到這蜂蜜在這些方面不是葯但卻有良好的療效,她信不過市場上的貨,乾脆背着主人自己跑去釀造了一大批運回來……
結果現在跑到一個陌生女人的嘴裡了。
維奧拉嘴角抽搐、殺氣騰騰,連蚊子都趕緊避着她,全往芙依那裡跑。
小林喵子時常晚上前來打攪ifs,一開始是來探討小說、探討寫作的,後來發現了這蜂蜜,目的就有些不純啦。
還好,ifs從沒有想過送她一罐,不然,喵子走夜路回家的時候恐怕就有些“危險”了。
恰恰相反,面對這吃貨,ifs抱歉道:“對不住哦,這是我家人特地給寄過來的,我不好給別人許多的。”
對面,維奧拉一下子就心花怒放起來了。或者不如說,從一個復仇者的架勢猛一下就轉變成了少女的架勢……女人味都溢出來、能造蜜了。
剛洗過的金髮散發出香波的檸檬氣味,紅紅的眼睛像晚霞一樣溫柔了起來~腰身變得鬆軟了,顯得窈窕。
“真、單純。姐姐、真單純。”芙依邊打瞌睡邊瞟着維奧拉的側影。
恰在此時,ifs的手機上收到了緊急通知。
13
雪白的少女像一隻完美、無暇的吸血鬼,立在那尖尖的教堂之頂。
純金色的短髮,純金色的瞳孔,在碩大的圓月照耀下,她可愛的蕾絲邊連衣裙顯得清麗脫俗,而且,背上竟有一對潔白、神聖的翅膀!
那是極端罕見的漫畫Deep Book,《丁丁歷險記》,“純真的天使之翼”。
她是“女魔頭”的妹妹,13歲的洛麗(Lori)。
她露出乳白的犬齒,半是邪惡、半是純真地笑起來。
“Bxxk~發現~!”
雨傘魔正追着一個青年從教堂下面跑過。
天鵝般的翅膀呼啦伸展開來,少女踏着芭蕾似的舞步從天而降。
“在我們趕過去之前,不要輕舉妄動哦!一定哦!”洛麗回想起ifs哥哥關照自己的話。“哎~但是洛麗明明比哥哥還要強得多啊~洛麗還有兩本Deep Book哩!”女孩這麼一句話把ifs堵得無話可講。
那青年精疲力盡,恍惚中一下看見從教堂上飛下來一個雪白的美麗少女,心想,自己這是死了,天使來接我了。他一下子暈了過去。
雨傘魔…不,Bxxk的傀儡望向這邊,傀儡上方肉瘤狀的本體一陣劇烈的收縮,發出“呼~呼~”的聲音。那傀儡全身一陣噼里啪啦亂動,然後掄起鐵傘向洛麗沖了過來!
“一點都不乖嘛!”洛麗雙手反剪在身後,一陣神秘的沙塵從她腳下悄悄刮起來,像是少女的使魔一樣向Bxxk奔去。
“辛辣的胡椒粉魔法”,《一個小小的建議》。建議愛爾蘭人將無力撫養的小孩賣給英國人吃,這樣英國人多了一道美味佳肴、愛爾蘭人增加了收入解決了貧困。這一辛辣的諷刺化作胡椒的旋風向Bxxk急襲而去……
然而沒有什麼作用!Bxxk對這胡椒粉幾乎毫無感覺,仍然毫不客氣地向洛麗衝過來!
“哎?!你、你賴皮!”洛麗嚇得趕緊踮腳一跳、飛了起來。
那Bxxk在地面上盯着滑翔於夜色的洛麗,似乎一籌莫展。
“哼哼!怎麼樣!抓不到了吧,馬上我的夥伴就……!”
洛麗話音未落,那Bxxk忽然極速飄升起來,下面的傀儡也一併被帶到空中!
“騙人吧!”
洛麗受驚,繞着教堂的尖塔亂飛,Bxxk緊隨其後。淪為傀儡的職業女性全身噼啪作響,右手臂似乎承受不住這動靜,生生被扯斷開來,然而,從斷裂處冒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Bxxk紅色的絲線,它們從一端鑽入另一端,硬是把胳膊又給連上了!
“別、別過來哇!”洛麗嚇得從眼角冒出兩滴眼淚,就像落上露珠的花蕾。
Bxxk就像痴漢一樣緊緊追着受驚的小女孩不放,但它很快發現,自己的速度無論如何是追不上這個獵物的……於是它渾身發出流水般的響聲,從各個地方鑽出了紅色的絲線,絲線全部指向洛麗,快速飛射了過來……
眼看就要纏住洛麗的腳踝!
“洛麗!”
uns如同墜落的星光般從旁邊的屋頂一躍而下,手中的利刃將那些紅線一劍…沒能斬斷!那些紅線在uns的劍刃下竟然完好無損,只是微微一顫,縮了回去。
“戚!洛麗,沒事吧!”
“嗚嗚嗚……uns姐!”洛麗一下子撲到uns的懷裡,使勁蹭她的胸口。
uns揉一揉她的小腦袋,溫柔地說:“沒事了哦,你快回去吧!剩下的…我們來應付就好。”
ifs喘着氣從下面的巷道出現了,看見洛麗沒事,小小鬆了口氣。
mui和zig從另一邊趕了過來,四個人將Bxxk夾在了中間。
而那Bxxk的傀儡咧嘴在“笑”。
14
薩杜斯抽到第七根煙的時候,忍不住了,他將還有一半的香煙狠狠按滅在自己的手臂內側。
不錯,狠狠地烙在皮膚上,他需要,需要這股疼痛。
來壓過另一股疼痛,來自記憶的幻痛。
“…………可惡!為什麼忘不掉……”
每到這忌日,那老頭就會從記憶的泥淖里伸出一隻手來,牢牢揪住薩杜斯不放。於是,明明並沒有留下傷口,承受攻擊的地方卻開始生出幻痛,甚至每一塊肌肉都在咯吱作響……
“哼!真不愧是靈魂捕手啊……”
薩杜斯起身,想去洗個澡但是又作罷,披上一件大衣,決定出去走走。
他就彷彿是醉了一樣,腳步微微晃蕩。
“要出去?”
發問的聲音來自房間里一個無人的角落。
“……怎麼?你想陪我睡?”薩杜斯覺得自己大概真的醉了。
“…………”
“開個玩笑。你24小時藏在那「隱身衣」里,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美還是丑。”
“我有白色的皮膚,白色的頭髮,還有白色的眼。中等漂亮吧。”
“哼!……出去前問一句,那九頭書局的傢伙,有在好好工作吧?”
“啊,蠻順利的,不過還要些時間。”
薩杜斯點點頭,走了出去。他離開樓道的時候用勁捶了一下牆壁,那牆居然微微震顫起來…一隻野貓遠遠地躲開。
房間里,角落裡一陣窸窣,少女躺下了,她想趁着薩杜斯不在時睡一會。她的信條是絕不在有人的地方入眠……她使用達芬奇式分段睡眠法,每天只睡四小時,已經足足五年如此了。
絕不將自己示人,絕不在人前失去意識。她就是這樣不信任人,即便對方是自己的同夥也一樣。
她還抱着一挺同樣隱身的M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