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聊天室。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套着白色外罩形似鸭子的不明生物大喊道。
他拿着手中的白色牌子拍打在圆桌边缘，虽然抽象的脸部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是夸张的动作可以看出它非常的兴奋。
“一家生产Ret机器人零件的工厂在昨晚意外爆炸起火。”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扭曲的字——事故？人为？。
“这绝对是人为的。”
他大声叫嚷着。
“你知道的太晚了。”
穿着红色机甲的人说道。
他身上的机甲似乎每次都有些微小的变化，可是不熟悉的人别谈分清机甲的型号，连这些机甲上到底哪里存在差异都无法分辨，只有胸前的反应堆永远不变地闪烁着，标示着这几套机甲同出一源。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这个新闻，所有媒体都炸开了锅。”
他说话间手指一滑，桌子上有全息投影落下，画面中是一面焦黑的围墙，墙上写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字。
字迹鲜红、骇人眼球，看上去粘稠得仿佛快要从墙上滴落下来。
勉强可以辨认那是一行拉丁文——
Μαριαμ。
“这是挑衅！是对第一都市这座‘空中花园’赤裸裸的挑衅！”
体型宽胖的仓鼠喊道，它双手架在胸前，一如往常一样说话格外地不耐烦。
“真没有想到在这个年代里还有这样的大型犯罪，这简直跟‘怪人二十一面相’事件一样，难道说是那起案件的狂热模仿者？”
有人突然加入了聊天，圆桌旁的各位都看向了在空位上渐渐呈现的模型，最后看到了一个顶着草帽的男孩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怪人二十一面相？”
不明生物的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写满了问号。
“怪人二十一面相，是1984年的一起投毒案。”
一直坐在角落的小兔子说道。
虽然挪洛很少说话，但是这只米菲兔的形象精简、朴素，和蔼可亲，不少人都记得他这位常客。
“据说犯人当时绑架了某一食品生产商的社长，在那位社长侥幸逃脱后，犯人甚至还向当时的警方发送‘挑战书’，在食品内投毒……”
米菲慢慢地说着，这时忽然有人把话接了过去。
“后来事件持续升级，其他大企业也受到了投毒威胁，听说至今都还不知道犯人到底是谁、有几个人，直到犯人对媒体宣称‘当个恶人很有趣’，才结束了一系列犯罪活动。”
葱绿色马尾的女孩说话间模型已经在座位上完全成形，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聊天室内投来的目光。
“啊，是01。”
有人嬉笑地说，却被其他人反驳道：
“才不是01呢，是可爱的miku酱。”
“你们没看到她的匿名昵称叫维多利亚吗？”还有人这样说道。
“但是……”穿着红色机甲的人说道，“目前为止只有一家零件工厂受到犯人的影响，而且事发突然，连墙上的涂料是不是犯人涂上去的也没人可以确定。”
“并非只有零件工厂受到了影响。”
忽然间，有听上去混浊低沉又极为真实的声音响起。
在匿名聊天室里，大部分人的声音都经过一定的处理或者通过特殊的音源库生成，所以每一句完整的话都在语气或其他地方存在细微的瑕疵，缺乏真实度。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低沉，可在这么多合成的声音里，唯独他的声音最为细腻。
但这明显不是纯粹的人声，聊天室里的人都能听出声音就取材于眼前的角色模型。
不过就算将一位角色寥寥无几的录音文件集合成一个独立的音源库，在形成语音的过程中也存在听起来晦涩的地方。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好像是多年以前，这位角色的配音演员事先配好了一样，听起来顺畅无比。
“就在去年，第一都市的港口同样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
他接着说道，挪洛循着声音看去，才看到那原来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通过他脸颊上的络腮胡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一些岁数了，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姿势。
他的肘关节顶在桌上，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微微交叉托起，遮住了自己的整个下巴和嘴唇，架在鼻梁上的镜片似乎反射着来自计算机屏幕的白色光线，看上去十分神秘。
他缓缓地叙述着，语气似乎不容任何人反驳。
“虽然官方对外声称是因为机器老化引起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那起爆炸事件与这次零件工厂发生的爆炸是同一个人所为。”
“为什么？”穿着红色机甲的人问。
“因为在去年，犯人同样在港口留下了那行拉丁字。”男人缓缓地说道。
挪洛原本看到苏菲忽然进到聊天室，有些心神不宁。
但听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位葱绿色马尾的女孩，可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到对方始终正视着前方，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一瞬间，挪洛居然有些眼花，仿佛看到了苏菲那张洋娃娃一般的脸庞就在自己眼前。
“真的吗真的吗？”
草帽男孩激动得快要爬到桌上了，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个神秘的男人。
“真的。”
男人默默点头。
“而且犯人是一位脑改造者，还是一位顶级的黑客。因为在当时，所有港口的监控设备都发生了短暂的瘫痪，对方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了自己的犯罪，然后在一个集装箱上留下了这句话。”
“Μαριαμ是拉丁文玛利亚的意思吧，他为什么会留下这一行字？”
草帽男孩双手撑在圆桌上，伸长了脖子。
“你说的是‘他’？你为什么确定这种事是男性做的？”
穿着红色机甲的人反问。
“怎么说呢，总感觉这种神秘的形象只有男性才符合。”
“这是什么时候的刻板印象了，就是这样才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过……总觉得越想越酷啊！你们不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吗？这一定不是单纯的犯罪，那位黑客难道是想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我们吗？还是说他在为了弱势群体的正义而战斗？”
“都跟你说了犯人的性别还未知……”
“犯罪就是犯罪。”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讨论的双马尾女孩忽然又开口了。
听到这个合成的声音，挪洛用自己乌黑的小眼睛眨巴着打量着她，想听苏菲到底会说些什么，不过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不管犯人是怎么想的，怪人二十一面相还有最近的爆炸事件都对社会还有生产商照成了很大的危害。”
听到苏菲说的话，挪洛总觉得有些平淡，但一想她说的也没错。
可是他忽然记起苏菲也曾经窃取过港口爆炸事件的记录，猛地抬起头，却正好迎上对方那特有的笑容。
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尽在对方的把握，他顿时觉得脊背有一条条冷汗流下……
“你说得对，罪人就是罪人！”
匿名聊天室那只宽胖的仓鼠忽然大喊道。
“我手上生产Ret机器人的公司股票已经跌了7个百分比，警方是干什么的？没有成立破案组吗？去年这么大的爆炸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到是谁做的吗？”
“诶——你这么说的话就太无聊，果然是有什么惊人的原因才这样做的吧。”
草帽男孩揶揄道。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套着白色手套的男人又说道，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紧盯着他面色凝重的神情。
“说到这两起事件中的关系，在9月6号，港口爆炸案当天，我查到正好有一批Ret机器人零件即将运输到海外，但是因为受到爆炸的波及，所有零件几乎损毁。”
他的姿势始终未变，尽管明白那只是个模型，但挪洛还是忍不住想看到他反光镜片下的双眼。
“而且……”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几乎所有人的身子都不自觉地动了动，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挪洛也在等待着。
但是眨眼间，似乎有什么零碎的信息在消失。
他调整了一下焦距，才发现周围湛蓝的聊天室背景忽然陷入一片浓厚的漆黑当中，随之逐一消失的还有眼前的圆桌和聊天室内的各位。
一瞬间，熟悉的场景已经荡然无存，漆黑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无法访问？”
挪洛断开了聊天室连接，使用虚拟地址又尝试连接了几次，但始终连不上匿名聊天室。
难道说聊天室被封锁了？
虽然这样的匿名聊天室数不胜数，而网络用户的数量又让法律至今都难以落实，挪洛还是确认了一下自己通常登录匿名聊天室的代理访问和其他匿名防护措施后，才安下心来。
他习惯性地切换场景到自己的message界面，却发现白色的房间里早已有人坐在沙发上等他——
是苏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