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斯法亜城外进行军事封锁的联合军的武装力量出现在CHEC部队的前方,枪管的喧嚣与炮弹的轰鸣此起彼伏,坑洼的地形即使是军用的运输车也难以平稳行进。

没有人清楚暴走的AI构造体凭空产生的原因。从最开始的富有盈余,到现在即便是坚持把事态控制在柯斯法亜之内也已经是捉襟见肘的联合军已经不想继续在小的利益纠纷上与CHEC相冲突。此刻的助力仿若天降甘霖,即便是在政治层面一直不甚交好的若草集团若是要在此刻出手相助,想必联合军也不会有拒绝的理由吧。

“不能指望联合军为我们的进城提供助力呢,不过也多亏了他们牵制了对面大部分的正面火力,这可是我们军事公司做不来的事情。”岸波暝羽一边操作着与CHEC本部相连的信息终端一边说道。

“这也还在计划之内,即便想要刻意避战,隐藏自身,在这种规模的战局中也没有可能不被牵扯进来。”水树麻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作战计划已经订好了的现在只有分秒必争。不可能彻底规避开来的话,就由我去开一条路出来吧。”

狮子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抢先一步被水树麻衣伸手制止下来,“狮子堂少校,虽然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的你应该还没有能够完美应付这种局面的能力。战力温存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也可以对自己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水树麻衣的正论让狮子堂无法反驳,现在的自己并无法左右这种程度的局势,将自己的实力运用到更为合适的地方才是正确的选择。

即便自己一起出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因为——

——水树少校她一人,就足以完美地解决这一切。

“只有一点……”岸波暝羽将视线从终端机上移开,望向水树麻衣。

“我明白的,陷入鏖战的话就万事皆休……快速地解决,这也算是我仅有的优点了。”水树的声音轻柔而虚幻,就好似叶上的朝露反射着些许晨光。

“事项扭曲”,首发于八年前弗朗西斯事件的现实世界与虚拟网络空间融合的非常事态。AI构造体是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庞大集合体,是不能于现实世界存在的事物,本应如此……

黑发少女于地面之上疾驰,凌驾于一马赫之上的速度使得她的周身裹起恐怖的劲流,仿若雷鸣一般的声音在空地炸响。

“以人类之躯突破音障……无论目睹多少次还是想把这当成一种劣质的玩笑。”岸波暝羽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也戴上一个耳塞比较好,之后如果产生任何不适可别怪我没提醒……”

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岸波暝羽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收回了手,“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和那家伙一样的怪物来着——只要还处在这有着虚拟网络空间影响的地域之下。”

为了虚拟网络空间中的战斗而特化的人型兵器,不含慈悲地为此地所有“异类”,降下天罚。

“净罪。”

满溢着不详的漆黑镰刀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圆弧,AI构造体的厚实铠甲好似薄纸一般被轻易截开。巨大的躯体轰然倒地,仿若被那黑色的死神勾去魂魄,安然入眠。

漆黑色的锋刃撕破大气,伴随裂帛般的声音,深灰色的厚重机体轰然倒塌。阻碍……不,甚至连作出反应的时间都不曾存在。

狮子堂的瞳孔中倒映着在敌阵中肆意驰骋的女子的飒爽身姿,黑色的短发随风舞动,踏着鼓点般富有旋律的每一次挥击都精准无误。她游刃有余地将危机一一化解,笨重的AI构造体甚至连女子的衣摆都无以触碰。

然而……

那毫无波动的,仿若死尸一般的双瞳与男子的视线偶然相触。

!!!

男子的心脏不由得漏跳了半拍。

一闪而过的悲伤好似潮水一般将男子全身漫过,连同呼吸都一起变得急促而吃力起来。

女子踏着如华尔兹般优雅的舞步,平等地赐予一切目视之物予毁灭。

目睹了这一切的狮子堂的体内似乎产生了奇特的链式反应,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感从胸膛扩展至全身的各个角落。

意识到这一切的狮子堂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

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混沌无物。

倾全力而不知畏惧,入死地亦不知消亡。

明明是这样的扭曲而不堪,为什么——

——会如此美丽不可方物。

呼吸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高扬感而更加急促,静谧的环境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

目睹了那样的场景,就连自己都要变得奇怪起来。狮子堂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便转向一旁的岸波暝羽,轻声发问道:“水树……少校,她原来是这么强的吗?”

令现代军队万分头疼的AI构造体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随着水树麻衣的突入,紧跟在其后的CHEC部队轻易地将AI构造体组成的战略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虽说一同战斗之时,狮子堂便已经有所察觉。但直到自己坐上观众席的这一刻,他才真正地得以领会,同为反攻网络特战兵器,他与水树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差距。

岸波暝羽闻言并不作答。

鬼魅般的身影犹如一道魔风,所过之处,机甲之躯应声而断。

“水树少校她……比较特殊。”半晌,岸波暝羽才悠悠应道。“反攻网络特战兵器作为一种人型兵器,它更类似于一种少有的工具。没有办法形成规模,也就无法统帅部队。军衔这种东西本来应该是和你们一辈子无缘的。”

岸波暝羽一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太阳光的反射使得狮子堂无法看清岸波暝羽的表情:“虽然这不应该是向你们提及的事情……但既然你问起了,我想你还是有知晓这一切的权利。”

“水树她之所以能够官至少校,纯粹就是因为她作为兵器的卓绝战力。那份强大,用‘怪物’二字形容毫不夸张。并且作为你的前辈,水树她个人履历上无法抹去的污点才让她在少校这个级别上停滞不前。”

“能够为了她而打破现有制度,水树她就是有着与此价值相称的存在。”岸波暝羽话语刚落,便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狮子堂——少校,即便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你也能够明白吧,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让狮子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拿起手边的军用水壶,想要用清水润一润自己那有些干痒的喉咙。

“不过话说回来。”岸波暝羽话锋一转,“即便是蔚为珍贵的战力,在很多地方也不会受人待见。”

不知名的墨绿色液体渐渐沾满了水树的全身,狰狞的面目与远超常识的战力使得自己人都刻意规避着,不愿被波及到有她存在的战斗之中。

“毕竟……那已经称不上人类了啊。”

——

“给我珍惜着点用水啊,漏的比喝得还多。”岸波暝羽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只见狮子堂维持着水壶半倾的姿势,水壶中早就没有水可以倾倒出来,但他却好似神游物外一般地愣在了那里。

……

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从刚刚开始便是,一直便是。

一股莫名的烦躁萦绕于心,久久都不肯散去。

……

就像是想要提醒自己想起什么一样。

明明是一片空白的记忆却开始无理由地躁动起来。

“抱歉,长官。”狮子堂猛地站起身子,车口正迎着的刺眼阳光让岸波暝羽甚至看不清狮子堂此时此刻的神情。“我想我果然还是应该和她站在一边。”

狮子堂并没有等待岸波暝羽的答复就径直地走向军用装甲车的出口。

在即将踏出之前,回过头来。

漆黑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某种令岸波暝羽无法理解的情感。

“不,这么说并不恰当,仔细想来的话,我从一开始——就是‘怪物’那边的。”狮子堂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同远去,“不必担心,我会妥当处理的。”

只留下愣在装甲车内的岸波暝羽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刚刚的他,露出了岸波暝羽所熟悉的——只有以前的狮子堂才能露出的充满狂气的神情。

岸波暝羽足足半晌才重新坐回座位,拿起刚刚狮子堂用过的水壶轻轻灌下一口水,然后向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发问。

“怪物……吗?”

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