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像是快要干涸了的径流一般空洞而虚幻。
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呆坐在那里的少女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或者说，已经超越负荷的大脑并没有能够理解那份言语。
身体凝成脆弱的晶块，血液的流动也不再成为必需，仿若从高耸的山峰上坠落下来一般，只有失重的感觉将其笼罩。
痛苦蔓延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像是要充斥她的全部感官而在少女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里肆意叫嚣着自己的存在。
然而，少女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虽然脏乱但还称得上是精致的面容上并没有显露出“惊恐”或是“畏惧”的神色。
还活着……少女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难以忍受的尖锐痛楚正是生命依然健在的最好佐证。
就像是为了祭奠少女生命的最后时刻，痛苦与悲伤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少女的神经彻底淹没。
……从那时起，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而疯狂了起来。
“干得好。”
“状态不错，继续保持下去吧。”
“极限……也就这样吗？”
少女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而不规律，凌驾于肉体痛苦之上的某种存在正在摧残着她仅存的意志与精神，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开始不规律得颤抖并蜷缩起来。
“——得意忘形的家伙。”
“只是看到你那张死人脸都想吐。”
“切，没死吗？”
“连‘心’都不曾拥有的残缺品就应该被当作垃圾一样对待。”
死掉的话，会比活着要轻松一点吗？直到现在，少女的脑中依旧在思考着这有些“脱节”的问题。
与肉体上的痛苦无关，少女不止一次地找寻名为“活着”的状态，但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她感到有些累了，伸出去想要探求的双手第一次有了缩回来的想法。
“******”聒噪的声音再度于耳边响起，像是有谁在呼唤着一个已经半脚踏入地狱的将死之人。
少女像是已经放弃了一般，灌了铅的眼皮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死在这个地方的话，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处理，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抱着这样简单而纯粹的想法，少女的意识陷入了沉眠。
夜色已深，万物入眠。
在静寂的海滨之侧，新月的银辉于空中漫落，浪潮不时地拍击着女子脚旁的沙砾，一丝凉意沁入心脾，好似将一天的疲劳都驱散殆尽。
黑色的短发好似被月光濡湿，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十分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
“带你过来想要放松一下心情，结果你却总是摆着这张无聊的臭脸。”少女似乎有些不满地嘟起了嘴，“不懂得享受生活的女性可是会老得很快的。“
“您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快，需要些红茶吗？”微风拂过面颊，少女刻薄的讽刺好似石沉大海一般毫不着力。
“……”似乎是为眼前女子那不得要领的回答而感到无奈，少女微微地挥了挥手，顺着伫立在自己身旁的黑发女子的话语说了下去。“那么，大吉岭。”
阿芙洛尔，那是一个稍稍有些奇怪的名字，然而似乎为了不辜负这个名字，她本人从各种方面来说也都充满了问题。
星光璀璨的夜空与辽阔无垠的海面遥相呼应，恰似一盅陈年佳酿让人迷醉而不自知。
然而只有那个孩子，好似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毫无所动。
与“愚笨”一词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她却像是在工厂的研发过程中被员工怠工而导致重要部分缺失的产品一样——无法与他人合拍的齿轮被单独地弃置一旁。
时间如流砂一般从沙漏中滑落，宁谧的夜色甚至让少女忽视了阿芙洛尔去的稍稍有些久的事实，直到那恍若银铃一般的声音于自己耳畔响起。
“师傅您的大吉岭。”阿芙洛尔保持着优雅的体态，周到的礼仪，将自己精心泡制的红茶双手敬上。
冒着热气的红茶无论是品相还是香气都彰显了泡茶者颇为精湛的技艺，即便还没有尝过也可以知道，那味道一定会与这夜间美景相称，这是少女已经体会过的无数次的事实。
少女将唇部放到杯沿，阿芙洛尔似乎有专门做过处理，红茶虽冒着热气但并不烫嘴，液体顺着少女的唇缝流入口内，醇厚的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即便咽入喉中，余味依旧在舌尖久久回荡。
在这样的夜晚，俯瞰着这样的美景，并品味着即便是到最为昂贵的餐厅也怕是无功而返的优质红茶，实在是绝佳的享受。
而唯一的遗憾，便是这红茶的缔造者，着实有些不解风情。
夜间吹起的微风掩盖了少女无声的叹息，阿芙洛尔则像是个机器人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少女的身旁。
“阿芙洛尔……”
听到师傅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阿芙洛尔终于将自己从那一成不变的状态中解放出来，用微微的点头作为对话语的回应。
“你还记得我们相遇时候的事情吗？”回想着记忆尽头的事情，少女将视线抛向远方的海面。
像是丝毫没有期待阿芙洛尔作出回答，少女自顾自地说道：“那时的你，对身为‘魔女’的我亲口说道，你想要活下去。
——你用你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躯体追上了我，扒住了我的双腿，死也不愿松开，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志，直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
“我不是济世行善的大圣人，让人看不到意义的事情做起来总会显得愚蠢，所以，我用‘魔女’的身份将你收作了我的代行者……”
阿芙洛尔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考虑了无数种师傅在此刻说出这番话语的意图，最终却还是放弃了，索性不做言语。
少女用她那白皙的左手抚上阿芙洛尔的额头，用着宠溺的语气缓缓说道：“你比我想象地要更加优秀，我本来只是想着找一个能够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仆人，但是你的一切都超出预想，包括你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可怕钝感。”
“哪怕只是平日里的对话，有时只需要一句，你都可以噎得我喘不过气来。”少女的披肩短发随风漂浮“所以，为了让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多几年的活头，你就给我滚去国家教育机构去为难一下那些糟老头子们吧。“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放慢了一般，少女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就好似她作出了一个最为明智的抉择。
因为，她第一次地目睹，闪烁在阿芙洛尔眼神中的动摇。
“以一名‘反攻网络特战兵器’的身份，去联合军将官学院入学。”
以反攻网络特战兵器的身份……
阿芙洛尔的心脏不由得漏跳了半拍。
“只有这件事情，请容我拒绝……”第一次地，阿芙洛尔对少女的命令提出了异议。
那是一切的根源，形同灾厄，名为阿芙洛尔的女子本来再也不愿想起“反攻网络特战兵器”这样可憎的名词，那也是钝感的阿芙洛尔身上存留的唯一的情感和执念。
然而像是早就料到阿芙洛尔反应的少女将头凑到阿芙洛尔身边，轻声的呢喃却好似厚重的洪钟一般声声作响。
“不是若草集团的弃置品，而是作为我‘不死魔女’阿纳斯塔西娅的代行者。”
女子的声音唤起阿芙洛尔记忆中那人生最为温暖的一刻。
——你愿意背负起“魔女代行”的这个名号，为我而战吗？
那时的她简直就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自己的头颅。
即便是从前的梦魇，在那在绝境之时愿意接纳自己的温存面前也变得微不足道。
曾经立下的誓言，虽然以师徒身份相称，但无论何时……
“如果您这样希望的话。”阿芙洛尔轻易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就像是在某一时刻符合了自己行动条件的机器人转变一般生硬。
“我将永世为您效忠，我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