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之时,没有那片雪花是无辜的。

王耀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很随意地拿在手里,眼神紧紧地锁定着自己面对的那个女孩。

「你是谁?」

白裙女孩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畏惧,仿佛王耀手里的那把刀并不存在一样。

不仅是她,连周围的路上,也都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一般,明明是在人潮人海的大街上,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男孩手里提着一把短刀,在他面对的方向,是一个微微凹陷进去的围墙,有一个手无寸铁,身材较弱的白裙女孩,这不正是那种混混欺负邻家少女的戏码吗?

「噗……哎哟……妈的,什么东西……」

身后一个男人撞了王耀的肩膀一下,被绊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却是愣了一下,往刚才自己走过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在他的世界里,王耀并不存在,白裙女孩也不存在。

就算是两个人之中有一人躺在血泊中,也不会有人投去好奇的眼光。

「说吧,你接近他,有什么目的?」王耀手掌微微握紧,对着女孩质问道。

「目的?你是说,那个弱不禁风的男孩吗?」白裙少女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不知道呢,或许换种说法,他是我的人……」

「果然你是把他当做你的猎物了吗?」王耀嘴角露出一丝嘲笑,「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话音未落,一抹寒光,瞬息之间滑过女孩洁白的脖颈。

没有血,没有痕迹,只有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你的身上……似乎有着和他同样的味道,这是为什么呢?」

声音从旁边的高墙上传了下来,少女坐在高墙上,右臂绑着一条红绳,上面是一直银色的铃铛,她有些迷茫地歪着头,将手指伸进嘴唇里,疑惑道。

而王耀此时正站在先前少女站立的位置,手臂已经尽数抬起,那柄短刀扬在半空中。

血迹,却是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少女拿出了手指,她洁白而细长的手指上,还留有几缕血丝。

「你究竟是……」

「嘘……」少女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间,嘘了一声。

一朵洁白的莲花从她的指间碎裂,光影所到之处,世界陷入静止,掉落下来的杯子,洒下来的奶茶,即将撞上的车辆,已经破碎了一般的玻璃,还有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尽数凝固住。

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王耀的眼珠转过了一下,却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束缚。

「原来是这个啊?呵,还真是可笑的印记。」女孩轻轻按在王耀的胸膛处,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一抹红色的印记从王耀的胸膛处浮现出来。

「唔……」豆大的汗珠从王耀的额头上落下,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冲破那种被凝固的束缚。

不过比起那些人好一点的是,他至少精神是清晰的。

不远的小区里,夏安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胸口处一阵滚烫,他翻了一个身,嘟囔道。

「可能是感冒的后遗症吧?睡一会儿就好了,头好疼啊……」

……

「滴滴,您有一条新的短信……」

「大山,又有活儿了吗?」城市的角落里,有一辆面包车,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面容狰狞的男人,另外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孩。

「是啊,不过真是个奇怪的活儿呢,居然是给人送药?呵,这年头,什么活儿都有。」大山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把嘴里的眼给掐掉,抱怨道。

「哎呀呀,只要有人出钱就行了嘛,反正这个世界怪人也不少的。」柳丝丝拿着手机看动漫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是啊,而且钱还不少,这个价格,要不是上面写了是感冒药,我还以为是在运危险品呢?啧,不过这地址,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大山启动汽车引擎,面包车扬长而去。

……

「也就是说,只要毁掉这个印记,你和那个人的关系就能够解除了,对吧?」白裙少女饶有兴趣地握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悬浮印记,缓缓说道。

「唔!」

王耀闷哼了一声,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咳,我不是很建议你毁掉那个印记,因为说不定,和他性命相连的那个剑鞘,会死的哦,而那个剑鞘,似乎是你的老熟人。」一声轻咳,一个胖子,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王耀的身后,他轻轻拍了一下王耀的肩膀,那个红色的印记立马从少女的手里挣脱,回到了王耀的体内。

而王耀也如释重负,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了身体,但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剑鞘?呵呵。」少女发出了一丝无意义地嘲笑,有些不屑。

「我应该和你说过,不许对这里的执剑人和剑鞘出手的。」不知道何时,胖子手里出现了一把尺,古朴,狭长,上面布满了红褐色的斑纹,它仅仅是出现在那人的手中,周围的空气就开始躁动了起来。

杀机四起。

「我昨晚也出手了,而且动静不小,那你们为什么当起了缩头乌龟?」少女淡淡地回答道。

「我还没有自大到和夜晚的你做对,梦,但现在是白天。」胖子眯起眼睛,手里的长尺扬起,一圈淡淡的金色波纹,开始不断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

那个被叫做梦的少女扬起了头,洁白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修长和优雅,她终于发出了一句好似无奈,又好似在嘲笑的笑声。

「这样啊,你就以为能够打败我吗?可是,我今天,没有戴眼镜啊。」

下一刻,黑白倾倒,天空瞬间变成了夜色,星辰,满月,以及无数盏齐齐亮起的昏黄路灯。

金色的波纹,被瞬间挤压到一个狭小到只能容纳下胖子和王耀两个人的空间。

……

「咦,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子的住址吗?我说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大山站在王耀的住处门前,按着门铃,嘴里嘀咕道。

「……谁啊……头疼啊……应该不是小耀,和他说了我感冒了的。」夏安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一杯水倒进嘴里,缓解一下都快要燃烧起来的嗓子,但是不知道为何,头更加地晕了。

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不是特别熟悉但是绝对见过的面孔。

「额,你们是……小狮子?还有长相凶狠的大叔?」夏安有点懵,为什么会是他们呢?

「什么叫长相凶狠的大叔,我有名字,叫大山,还有,小狮子可不是你随便就能叫的。」男人无语地说道,「努,听说你感冒了,有人请我们来帮你送点感冒药,你小子还得亏有人这么关心你。」

「给我送感冒药?奥,肯定是小耀了,我就说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的住址嘛,肯定是他告诉你们的,对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喝杯水?麻烦你们了。」夏安的身体开始摇晃了起来。

「不用了……喂,夏安,你怎么了?没事吧?」

大山正准备说两句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夏安身体摇晃得有些厉害,然后突然倒了下去,他连忙上去扶住他,一摸他的额头,烫手。

「啊呀,小安这一脸较弱的模样,真的好让人动心哦,他现在要是穿上小裙子什么的,一定能够通杀那些网络上美颜和化妆过后所谓的美人吧,嘿嘿嘿……」柳丝丝的脑袋从旁边探了出来,这次来她带着身体。

「别闹了,他烧得有些厉害,所以才晕了过去,我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去吧,你先去找找他的钥匙在哪里,万一等下进不了屋就尴尬了。」大山心细地说道。

「钥匙不久挂在他身上吗?」被击破幻想的柳丝丝嘟囔道。

「好了,你先下去把后座给弄一下,我背他下去,最近的医院是……」

……

漆黑的聊天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Zero:今天,狼杀了村民,女巫救回了他,所以,今天也是个平安夜哦。

无人应答……

……

「他是我的朋友,不许对他出手!」不知道为何,王耀突然大吼道。

「朋友?」少女脸上微微迷茫了一下,然后冷笑道,「所以你为了贪图执剑人的位置,把他哄骗到这条街道,然后做你的剑鞘?那可真是好朋友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耀的眼中露了一丝迷茫,然后是不敢置信的眼光。

「不是吗?你的心里一直都期待着什么,你所谓的孤独不过是借口,你说你想要叫一个朋友过来陪你,能够记住你,可是你比谁都清楚,凡是来到这条街道上的普通人类,都会被吞噬,到那个时候,他除了当你的剑鞘,别无选择……」

「不是这样的!不……不是这样的……」王耀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醒来。」

一声巨响,一把尺用力地敲在了王耀的头上,他猛然吐了一口鲜血,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仿佛就是在梦中一般。

「醒来!」那声巨响,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再一次吐出了几口鲜血,而他身处的那个世界,天空,终于破碎开来。

天光倾落,王耀的眼中恢复了灵动,他不知所措地看了周围一眼。

他依旧在胖子的金色区域内,但是地上已经多了几口鲜血。

「柒,别去看她的眼睛,别去听她的任何话,在夜晚里,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强烈的暗示性和迷惑性,稍不注意就会陷入其中,这就是她的恐怖之处,梦,你再这样下去,别以为我不敢出手。」胖子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但凡是被这条街道所吸引的人类,都必将被这里所吞噬,这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止的,此乃命数,不属于这里的人,就和那些人一样,每天无数次从这里经过,都不会向这里往一眼,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不存在的地方,而对于我们和那些剑鞘而言,这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我们感受到活着的地方。」

这些话,从胖子口中说出来,或许是说给少女听的,或许是说给才当上柒不久的王耀听的,也有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或许是对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转头一笑,万花齐放,百媚生。

「但是,你不该拿他的性命来威胁的,所以,你们还是必须死。」

血红色的长刀被高高扬起。

胖子手里紧握着长尺,拼命抵挡,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而王耀,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知觉。

……

「咦,天黑了呢?」柳丝丝坐在面包车里,疑惑地抬起头。

「什么天黑了?这天不正白着吗?瞎说什么胡话,难道你也跟着这小子一样烧糊涂了?」大山骂骂咧咧地从面包车的后座把夏安背在背上,往马路对面的医院走去。

不远处,一块凹陷进去的围墙,周围被高墙所包围的小巷,空无一人。

柳丝丝拉着大山的衣角,跟着他的身后,往那里望了一眼。

那里,有三个人,两种光芒。

……

「咳……咳……」

胖子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收起尺,然后从地上扶起王耀,嘴里猛然又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

「贰……那个女孩……是谁……」奄奄一息,半睁着眼的王耀斜挂在胖子的身上,艰难地问道。

「她?呵,她叫梦,一个疯子。记住,这条街上有两个绝对不能惹的人,一个是壹,另外一个就是她,你知道昨天晚上那条街上发生了什么吗?」胖子苦笑道。

「嗯?」

仿佛连皱一下眉头都会牵扯肺腑的痛楚,他只能尽全力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表示疑问。

「昨晚,这个疯子把那条街上,所有不是没有归属的怪物,都痛殴了一顿,连其中最为强大的祸,在她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被打成了重伤。」胖子笑道,「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就发疯找上你了,好的是她行事都是随心而为,这次一会儿要杀人一会儿又让我们滚的,不知道是干嘛,不过没死就算是万幸了。」

「……好像,是我先找到她的……」王耀弱弱地说道。

「……」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

「那个,你们是他的朋友吗?」白裙少女怯弱地对着面前长相凶狠地男人问道,脸上露出了有些畏惧的神色。

「奥,你认识他吗?」大山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嗯,算是认识吧。」少女害怕地退了两步。

「认识的话算是帮大忙了,是这样的,今天这小子的朋友叫我给他送感冒药去,结果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昏迷了,估计是烧糊涂了,所以没办法,我就只能把送到这里来了,现在还正愁着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个,如果相信我的话,那就让我来照顾他一会儿吧。」少女轻轻抬脚,准备走过去。

「乌拉!不许靠过来了喵!大坏人!你是大坏人!Boss!大怪物!莲花怪!」柳丝丝炸毛了似的跳了出来,把大山挡在身后,对着少女龇牙咧嘴,少女也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在地。

「好了,别闹了。」大山敲了柳丝丝的脑袋一下,然后略微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这小妮子一天天地想些有的没的,是个重度幻想症,你别在意,那啥,我们先走了,照顾这小子的事情,麻烦你了。」

说着,大山就拖着依旧在炸毛的柳丝丝离开了病房。

少女轻脚轻手地关上了独立单人病房的门,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病床上夏安的脸。

她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然后又像触电了一般缩了回来,脸上红得像一个熟透的红苹果。

那天,夏安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一朵白莲花,还有一朵黑莲花。

白莲花长在雪山之巅,黑莲花长在忘川河底。

他们遥遥相隔,花开两朵,天各一方,一个绽放在千山之巅的白天,一个盛开在万河之底的夜晚,似乎永远都不会相见。

……

夏安本应该无人的屋子里,如今却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的年轻男孩,他拿起夏安之前喝水的那个杯子,将里面剩下的水倒掉,然后清洗干净,换上了一杯干净的水。

「有趣,有趣,哈哈哈,真是有趣了,终于有趣起来了,看来这种无色无味的安眠药是效果是真的不错,贰,你得谢谢我啊,要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就再也吃不到你喜欢的草莓圣代了啊哈哈哈哈……不过大山也是手脚很麻利啊,不愧是SN市最良心的‘自由人’啊。」

笑意,如此得意,且猖狂。

如果夏安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就是他第一天搬到小区的时候,门口那个在拐角大笑的男孩。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那副眼镜,然后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合尺寸的滑稽。

但是他依旧笑着,低声说道,「壹,我回来了,我会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既然你如今地爱着这条街道,那么,就让我将这条街道毁掉吧。」

聊天室里。

Zero:那么,现在来投票吧,谁是狼,谁是女巫,谁又是……预言家呢……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