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落在地上,溅起满地火星,倒映出了一片杂乱的脚步。

以石桥为中心,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胶着。但凭借着一股狠劲的文武帮,却是用一种几乎不要命的打法使得本地居民心生畏惧,硬生生被对方压制的快要从石桥上方退回东区。

即使再如何抱有信念,他们也只是一群或许一辈子也未有与人动手机会的淳朴居民,更别说其中还有不少瘦小的老人,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勇猛与力气,陷入了迟迟暮年。而文武帮,却是真真正正在道上历经厮杀的帮派,每一位帮派之人都年轻气盛,像是拥有用不完的精力与力气,还有仿佛刻入骨子的凶狠与玩命!

而且为了确保此次任务不容有失,可谓是帮派精英倾巢而出,还有不少石斌手下的得力干将——那都是真正杀过人,染过血,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暴徒!

两者差距之大,宛若鸿沟,那并不是凭借着区区信念就能弥补的差距。

现实不是电影游戏,更不是动漫小说,鲜少会有奇迹发生。

就如同此时陷入一边倒的战局,不少老人哀嚎着,被人砍翻在地,手中的火把与工具落在地上,爆出一团团耀眼的火光,还有沉重的悲鸣。

落地的火光很耀眼,但就像昙花一现,最后迎来的是黯然与熄灭。

像极了开头的他们,利用锄头的长度与一瞬间爆发而出的力量,将文武帮冲在最前面的人一个照面给砸出了石桥,落入下方的河流。

而当力气的快速流逝与逐渐耗尽,他们就再也无法与文武帮斗的旗鼓相当,反而被反扑的十分难看。

只是一瞬间,短短建立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别……别想过去!”

躺在地上额头冒血的老人一个起身,抓住了要从自己身旁越过的帮派之人。

那人脚步一顿,冷冷望来,然后用力一脚将对方狠狠踹了出去。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幕在石桥上方不断上演,像是一种令人可悲可叹的垂死挣扎。

不过在文武帮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成王败寇,不管是从前还是将来,向来如此。

黑心的洪流涌过石桥,留下的是满地狼藉,脚步踩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火把,会有零碎的火星溅起。

这场斗争,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最后留在石桥上的,大多是已经连爬起身都无法做到的本地居民。

虽然文武帮也有不可避免的挂彩与倒地,但和对方的结果相较起来,显然可以算作了一场冲突下的完胜。

折刀与火把相撞,映出老人与男子凶狠的面庞,他们的目光交错间,仿佛有火花闪烁。

“还要继续坚持么,老家伙?”

男子冷冷出声。

老人面容无喜无忧,靠拢在他身旁的只有不足十指之数的众人,且大都身负伤势,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双手紧握平时用作农活的工具,目光死死盯着向他们包围而来的文武帮。

他们从石桥上方被逼到了东区的岸边,四面八方都是身穿黑色背心的帮派之人,在为数不多火把照耀的夜色下,就像是被狼群包围的猎物,已然无处可逃。

“现在放手,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们?”

老人同样冷声开口,强壮的身子淤青与伤口遍布,但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挡住了前方纷涌而来之人的脚步。

“打伤我们那么多兄弟,总是需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折刀与火把分开,男子眸光锋锐,以刁钻的角度再次一刀劈出,却被老人又一次用火把挡下。

“练家子?”

男子问道,但手上进攻动作不停,刀刀狠辣。

虽已上了年纪,但对方出手的速度与反应却未必比他弱上分毫,显然颇有两把刷子。

“年轻的时候倒是练过几招。”

老人不慌不乱的尽数接下,回道。

突然人群从两旁裂开,露出一条通道,有人走在其上,一步一步而来。

“大哥。”

男子收手,目光看向来人。

石斌微微点头,视线却是落在对面的老人身上。

“你们输了。”

他突然开口,陈述了一个事实。

老人沉默,那靠拢在他身旁的众人脸色瞬间难看,隐隐有不甘流露。

“你想怎么样?”

慢慢放下高举的火把,老人沉声道。

直到动手过后,他才明白眼前这群家伙确实不比拆迁队那群软骨头,甚至凶狠的有过之而不及。以他们的力量,确实不是对手。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对他们出手,一切的主脑都是我。”

他加了一句,面容平静的看着对面那掌握了他们生杀大权的男人。

这是他的错误,所以他愿意一并承担,服下苦果。

“我说过了。”

石斌伸出一指,慢慢摇了摇。“我们只是来这寻找一人,本不想发生任何的冲突。”

“但能让你们安分下来,也就足够了。”

“接下来,我并不想浪费时间,所以……”

他渐渐锋利下来的目光越过对方,看向他们身后隐于暗中的民房,一瞬间浮上面容的神情狰狞若鬼怪,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小子!是叫叶文语吧?”

似乎所有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了一声足以震天的怒吼——像是在宣泄这段时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愤怒,又像是在表达此时此刻誓不罢休的决心,以及那隐晦在语气之中,仿佛挥散不去的……血腥与寒冷!

“你难道想要因为你一个人,而让这里的人全部为你陪葬吗小子!这场躲猫猫的游戏该结束了,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滚出来!否则不要怪我刀剑无眼,伤了这群老家伙啊!”

“不管上天入地,等待你的都将是地狱无门!”

“记住!你是……跑不掉的!”

“叶——文——语!”

这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的森冷威胁,声音之大,仿佛形成了一股声浪狠狠朝四周席卷扩散,惊起远方一片惊弓之鸟,也惊动了……散落在城区的各方之人!

他们猛的同时抬头,目光所望是那道声音传来的源头,神色变化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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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悄悄开溜的叶文语脚步一顿,想要迈出的脚再也动不了了。

刚才那个声音……是在叫他吗?

他神色猛的一阵变化,因为较为靠近战局的缘故,先前那道森冷之音所迸发而出的咆哮,可谓是一字不差的落入了他的耳里,带来的是无法言喻的震撼与脑海之中的一片轰鸣。

这尼玛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叶文语突然双眼一瞪,猛的就想起在被那个怪物虐的死去活来前,就有一班人曾经围追堵截过他,但是被他侥幸逃脱了出来。

难不成是……

他顿时无语凝噎,突然就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除了那个怪物之外,竟然连这班家伙都追到了这里!

先前的打斗声他还以为是拆迁大队和本地居民所发生的摩擦,现在看来……这班人早就在这里给自己下好套了啊!

玛德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竟然用这种卑鄙、下流、无耻的手段想要逼迫他就范,信不信老子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就直接溜走啊?你以为我真会傻乎乎的落入你的圈套?

而且……那群老头的死活难道跟自己有关系吗?

省省吧!自己都还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未成年,哪还有性命管别人!

所以,就这样,不要回头,保持这个姿势,然后悄悄的离开这个地方,自己就安全了。

但是……

身子微微发颤,那抬起的脚却怎么也无法迈出这一步,像是生锈的机器,卡壳在了半空。

但是啊,自己真的能选择无动于衷么……他其实很怕,怕那个对他似乎已成执念的怪物,更害怕那仿佛陷入一片黑暗的,冰冷的死亡。

所以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揭开这个世界更多的一角!

于是求生的欲望在一次次逃亡下变得越发强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选择逃避,一直一直不断的逃避下去。

所以够了。

就在这里。

决一胜负吧。

老子可是被选中的男人……

叶文语咬牙,眼睛赤红的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毅然转身!

怕个屁啊!

手背印记猛然绽放青色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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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么。”

拎着对方的衣领,慕樱抬头望向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眯起的双目有冷芒划过,然后丢开手中半死不活的男人,加快脚步朝里面深入。

小路蜿蜒,路的两旁是民房老旧的轮廓,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下,叫人看不清真切。

没有路灯的光源,老房子也是空荡荡的毫无生气,伴随着那道远远传来的声音落下,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幽静的空旷,似乎安静的就连呼吸都针落可闻。

视线,也在黑暗的压迫下渐渐受阻,变得狭窄不堪。

转过拐角的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但脚步已是无法刹住。

危机刺骨,一把闪烁锋利的刀子于黑暗之中狠狠向她迎面劈来!

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间,慕樱只来得及伸出双手,凭着直觉猛然合了上去。

下落的刀势制止住了。

有液体自手掌之中缓缓流下,带着温热的触感,滴打在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招空手套白刃死死夹住了锋利的刀口,也让她在那起事件的不久之后,再一次品尝到了关于疼痛的滋味。

虽然只是普通的割伤,但浑身透露出来的气息,却是如即将爆发的火山,变得愈发危险起来。

夹在掌指之间的小刀微微颤抖的,显然是对方想要发力抽回。

“呵呵。”

慕樱抬头,平静的面容下是缓缓翘起一抹诡异笑容的嘴角,以及那愈发冰冷的……如同万年雪山般的眼眸。

她红唇轻启,说道。

“恭喜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呢。”

“所以接下来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出自身为警察的应激反应。”

“可真是要……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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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他会放水,看来为了这根独苗,怕是已经将他逼上了绝路。”

高大身影说道。“以这种形式将那小子逼出来,倒也不失为一种绝佳之策。要不然,还真容易又被他给溜走。”

“人是你抓的,威胁是你给的,命令也是你同样下的。换做是你,能不拼命?”

坐在天台上的娇小身影冷笑一声。“就算他真的从这里溜走,我想以你早就定好的剧本里,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回来吧?”

他们虽然身处这片天台,但先前那阵仿佛下战书似的怒吼,也同样顺着风,传入了这里。

“剧本也只是剧本,当舞台剧拉开帷幕正式上演之后,即使演员们忘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台词与动作,那也只能任由他们临场发挥了。”

高大身影不置可否。“但必要的矫正,也是必不可少。”

“我虽没有你能看到的能力,但我能感受到,已经有不下数道残留在城区四周的气息,往此时城区分界的地方赶去了——那里是舞台的中心,配角和主角,也是时候该一一的登场了。”

他伸出抄在风衣口袋的手,那只手戴着黑色皮质的手套,遥遥向远方一指。

“以你这种性子竟然也会有一天想要办一场舞台剧。”

娇小身影轻声道。“可真是罕见。”

“例行公事罢了。”

高大身影回应的语气依旧是如古井般深邃无波,不起波澜。

“而且这种事,总得有人来做不是吗?”

“既然你不愿承担,那就只好让我亲自出手了。”

“你要下去掺和?”

娇小身影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锋利。

有狂风突然在这处天台席卷咆哮,不堪重负的雨棚“砰”的一声断为两截,卷入高空瞬间消失无踪,吹起每个人猎猎作响的衣角。

“我可没有这种想法,况且落樱。”

高大身影像是毫不在意这股愈发狂暴的风暴,抬手微微压低了帽檐,声音自下方模糊传来。“如果我下场了,这个小家伙可蹦跶不到现在,即使他有庇佑的力量。”

“所以同样的,要是另外一个小子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不会让你掺和进去的。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既然来了,就要做好拿命来填的觉悟。”

“要想不被暴徒杀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暴徒。”

“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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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竹竿?!”

“卧槽,波霸?!”

两道不约而同的惊呼,扛着汤晓羽的李波与突然从一面墙后探出脑袋的段柱撞了个正着,两人大眼瞪小眼之下,这才隔着对峙认清彼此,顿时热泪盈眶,一股重逢的喜悦简直无与伦比的强烈。

虽然只是分开了短短几个小时,但再次见面却仿佛历经沧桑,单是每个人一副灰头土脸的面貌就可以看出,这几个小时来他们的不易与艰辛。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幸好我跑的快啊,好几次都差不多被抓上了,不过所幸那几个家伙脑子不太好,都被我甩掉了!话说你怎么样?”

“我?嗨!别提了,简直晦气!直接就被那班家伙给抓了绑到现在!这不,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侥幸逃了出来。”

“厉害啊!被抓了还能逃出来?!”

“哎,都说是侥幸了啦……话说你刚才为什么叫我爸爸?”

“啊?有……有吗?!”

“对啊,你不是说了一句‘波爸’?!”

“奥奥,那个啊……是霸王花的霸啦。”

“……”

“找死啊你!”

两人就快要喜极而抱时,李波顿时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了他。

“你这家伙也真是冷漠。”

段柱翻了翻白眼,视线在触及李波肩上的人影时,不禁一阵惊疑。“这是……汤晓羽?”

“对的,他昏迷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李波点点头,叹了口气。

段柱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就在这时,仿佛带着回音的怒吼幽远而来,虽然似乎隔着老远距离大段字眼已然听的模糊,但最后极重的三字落入耳畔,却是令得他们猛然色变!

那是……叶文语?

他们相互对视,眼中带着骇然与疑惑。

“我……我没听错吧?”

段柱咽了口唾沫。

“应该……没错吧?”

李波脸色惊疑不定,不敢确定。

“叶……叶……文语……”

正当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时,一阵微弱的呢喃突然从一旁传来。他们下意识扭头,看见的便是从李波肩上缓缓抬起头的汤晓羽,费力睁开的双眼似乎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所以虚弱的半眯着,脸色苍白的难看。

但他还是颤抖着嘴唇,用坚定的语气,断断续续的吐出话语。

“要……要去找……叶……文语……他……他一定……就在……”

“你不是说不管怎么叫他都不会醒来么?”

段柱看着汤晓羽这副模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李波,目光中透出一抹质疑的询问。

“我,我……”

李波张了张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铁证如山,简直叫他无力反驳,只能是颇为懊恼的重重一拍自己的额头,一副败下阵来的模样。

“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