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让人感到时空错位的巨大汽艇在空中缓缓漂浮移动,其表面用以立体投影的方式播放着反复的大手笔商业广告。广告的内容大概是某种新型的小型飞空器。

我记得飞艇是在18世纪只昙花一现就没落的产物来着。

广场中心的电子喷泉喷出的光雾粒子在数十米的空中变化着形状,最后都消散在夜色中。

独坐在广场一角的长椅上,却被一不小心按到椅侧上的什么奇怪的隐色按钮而出现的介绍公园概况的投影界面吓了一跳。

“为什么连个椅子都要装荧屏啊。”只是想要简单休息一下的我不禁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件蠢事。

构成人群的人们大多三二结伴而行,互相间有说有笑,一如既往的模样。

这样看来再过一百年人这种动物作为群体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不过现在所见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与往常有着些许不同,那是——期待。

以夜空为背景,突然出现在天穹的从百位开始出现的巨大橘色透明数字。以一百为起点,开始每秒遵序减少。

而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立在原本的地方不动。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是什么事情居然要用上调节天气和净化空气的穹顶来布告?

人们都仰视着上空,紧盯着数字,耐心的等待其一点一点的变少。周围变得安静。到了最后的十余秒时,我听到了原本只该是随着小声倒数的声音因人数的复合而成的音潮。

3,2,1……倒数结束,四周的建筑光芒黯淡下去,空气屏息寂静,天空变幻了颜色。

无数的照灯和电子烟花直入高空,将天空照亮、装饰地直叫我偏过头去。本该是十分灿烂绮丽的景象,在我看来却是有些灰暗。

人们的呼声一浪盖过一浪,配合着烟花与于高空某处播放的进行曲,嘈杂的混音让我连连搓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们在庆祝什么呢?明明今天什么节日都不是啊?我在脑中检索着可能的答案。

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日吗?

唔,这是什么值得欢庆的事吗?我不理解,不过想到好像现在的人什么节日不过都是一直在玩而已。

我眯着眼睛盯着这完全于我无关的一切。一边小心地揭开咖啡的拉环。

小心的原因是咖啡上的标注的口味是看着就非常诡异的桔子薄荷味。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声的汪洋涌流不停。却让我感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异样感,我也很明确这异样感的源泉来自于哪里——

我将咖啡凑到嘴边。

假相……

咳咳……这是什么恐怖的味道。薄荷的刺激感混合着咖啡原本的苦涩简直就是一段恶梦。

第一口就把我呛的咳嗽不停,我抿着嘴,离开了这里,再继续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我可遭不住。

……又将咖啡第二次灌进喉中。

无聊,回家吧。

……

列车的车窗后倒映出我的脸,再往后就是大都市向外发散的耀眼光芒。

镜中的人脸早已见之习以为常,嘴角总是不自觉的朝下下方,因为表情极少以致脸部的曲线有些僵硬,阴沉的脸看着真是糟糕透了,一双眼中黯淡无光,也称不上有什么所谓的“灵魂”。这张脸若是说有些什么可取之处也就是在那一点在曾经经常被人提起的“秀气”,尖削清净的面庞总是被人说是要是生成女孩一定很好看。对此我并不能说有什么满不满意的看法,不过在之前那几处的牵扯下这一点也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关注的了。

乔若,这是属于我的名字。

我却不属于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深层次的哲学,仅是字面意思而已。

在16岁时得了难以诊治的怪病,为求一线生机只能自愿参与了当时的冷藏实验,大概就是类似小白鼠的身份。在那漫长的休眠中等待了半个世纪我那病症才终于得到攻关。在六个月前,我苏醒了过来。

没有一天能真正的融入这个时代,无论再怎么费心,都无法顺利地让进伪装在人群中。最终也放弃了对此的努力。原因并不是什么习惯或者什么身份特殊之类的。

我实在是讨厌这世界的昏暗和阴沉。但毕竟已经过了撒娇哭泣就能解决问题的年纪,身边也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自己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满腔的抱怨说出来也只会惹人生厌,于是乎便只好全部压在心里。

月色越上,夜色愈沉,城市的光芒消失在了远方。空荡荡的车厢里早没了其他的乘客,漫长的归途中会陪伴着我的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既然选择继续活着那也该认命,也不,或许不该叫认命而是放弃?算了反正怎么说都好了。孤独才是人生常态,无视自己内心的孤独伪装成高高兴兴的样子可不是我擅长的事。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实在太过巨大,只有创世神再现才能将其跨越吧。“人心”就像是一个经过复杂加锁的密柜。自尊,过往,欲图,信念,一时之性,太多的东西构成了所谓的心灵。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复杂得像是弥诺陶洛斯的迷宫。感同身受,心意相通,这般的词藻太过华丽耀眼,也太不切实际了。

寻求真实之物是不是有些太理想化了呢?努力伪装的笑容可以被同样的笑容回报,而真实的不悦却会被指责成自私自利。守信之人承受着规则的重压,违法之徒却从规则的间隙中不断地获得利益。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宣扬诚实呢?

该不会最开始教导别人遵守规则的人都是不希望他人也能和自己一样占据相同便利的家伙吧。听上去,和政治家一模一样呢。

原来如此……

列车速度减缓,驶入末站。

……

这是唯一一条通向旧城的路线,万分庆幸的事即使乘客流量少的可怜,其末班时间也能够到的深夜,也使致我可以四处闲逛至此时。

“回家”。

与新都切合时代发展的模样形成对比,半废弃的旧城扔保留着世纪初的面貌,也与我印象中的世界更相近。

实际上,说是半废弃也太委屈着旧城了。公共设施,诸如水、电都还在供应,街道有小型机器人保持清洁,无人商店之内的不远也有。不然的话,我也没有太大的自信独自生活在这儿。

说是半废弃的根本原因无非是人迹寥寥。

就我现在所居住的公寓,查看住户表时,最后的住户在11年前久搬离了。夜晚观察附近的民居也不见灯火,似乎是这就城区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了。此外还值得一提的事,正因如此,旧城区成为了现在所有传闻中学校怪谈发生的绝佳舞台。比如说从无人的小巷传来的歌声,深夜里小型机器人是秘密集会,还有穿梭在高楼之间的人影这些永远换汤不换药无稽之谈。拜此所赐,搬来这里的三个月内已经不下五次被前来试胆或是冒险名义的学生给半夜惊扰了,其中一次更仅是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吓哭了一个女学生,而与她同行的一个男生则护在她的身前摆出了一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这样的表情恶狠狠的瞪着我这边的方向。

你们就这么闲吗?我真想好好地采访他们。直到我听说到了自己好像也成为了学校怪谈的组成之一。

不过,虽然是说上去很像是会闹鬼的地方,但我却住的意外安心,毕竟,这里与我印象中的世界更为相近。

吹过破败柏油道路的风传来些许腥气,高耸并列的路灯将街道染之橙黄,高悬于寂静夜空月轮被几颗暗星点缀得越发寂寥。

就是这种夜晚,叫人胡思乱想。

从外套的隔层口袋里取出手机,屏幕透投出黯淡的微光,手指漫无目的、重复地滑动界面。移形变换,我的目光在最后落在了通讯录上。一番犹豫之后,还是打开了它。

阿姐——这是通讯录上的第一条联系人信息。

仅是这样,我的视野便被水雾模糊了一圈。

但是就算我拨通这号码,也已经再没有人会接起了。只会和之前一样,就算再怎么试,也一样之会听到忙音。以人力不可战胜的,便是这时间的洪流。

恍然间,我抬起头看着月亮,我想,这和61年前的那个是同一个月亮吗?比所有的人类都要更漫长的它,若是知道人间事,会怎么看待这番世事的呢?

它为人类感到悲伤还是觉得好笑呢?

在这个我与之格格不入的世间,我的存在,或许更像是幽灵。不再需要,不再知晓。

这无人的城市,才应该是我的归属。生命的意义吗?哈哈……

有风吹过。

啪嗒,水珠打在我的脸上。落在地上激起扬尘,洗涤着污秽世间。

这个夏天,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雨。

毫无预兆的雨云开始聚集,轻易地便将夜空星月侵吞殆尽,肆虐无度。

这样看来,这雨是比月亮更有情了。

雨势来的太过迅急,我并不畏惧雨水带来的寒意,相反有时我还会故意让自己在淋在雨中。但若是现在这样情况下被雨淋湿了,大概是要感冒发烧躺上一整天了。孤身患病卧床不起的事态实在是太狼狈了,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那糟糕的感觉,于是没带上伞的我只大致观察周围,逃一样进了最近的一处狭小的巷子里。

被风斜吹的雨水难以直接落入这方窄巷里,使得这里雨势见缓,不至于让我淋个通透,不过也偶有雨滴不胜防范地跌在我的头发上。算不上绝佳的避雨之所,但也可以让人忍受了。

将背贴上墙壁,尽量的避开雨水,我才终于有了松口气的闲暇。

巷外恰好落着一根灯柱,向下投射的光芒在雨中折射,微黄的光在无数的雨水之中变得模糊,幻化着姿态,绚烂绮丽。

这景致真是不错,我想。

美丽总是发生在不经意处呢。我笑着咪上眼,垂下头稍作休憩。

……

视线的角落捕捉到了奇怪的东西。

我被吸引了注意,望向逆于巷口方向另一侧深入的黑暗角落里。

这是?!

女孩子。

诶?

困于黑暗中的,无疑是一位会被称作少女的小小身影。

我内心不禁大雾。这是什么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