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衣鬓生香。生日宴会上,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

胧让精灵引领着自己闯进了宴会的大厅。飞奔着的胧的身后,大批大批的精灵飞舞成一条闪耀的布,引来宾客们的纷纷侧目。

要找到烈狐橙其实很容易,胧只告诉了精灵们“找一个会让旁边女生冒着奇怪爱心的狐狸”,精灵们便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烈狐橙所在地方属于宴会的吸烟区,宴会提供的所有的烟,也就是这里客人所品用的烟,都由幻梦族的暝香种族出品。

暝香族素来以擅用香料著名,在细细一卷烟中,可以把烟草用愉悦身心的香气浸润,也可以用清明头脑的香气沾染,温馨,明快,调情,冷寂……每种烟的香气与功效各不相同。因此即使是不抽烟的客人,有些也喜欢到这里来,这里并没有乌烟瘴气的感觉,更像是大型调香现场。

在各类香气飘幽之间,胧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果不其然,在隐蔽的角落的一张沙发上,烈狐橙的手揽在一个女郎腰间,她的面容姣好,胸部丰腴,特别是那少见柔媚的身段特别惹火。她虽然与烈狐橙甚是亲密的感觉——但已经不是胧在童话族刚刚见到他时勾搭上的两个女性之一了。胧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烈狐橙都能勾搭上那么多女性,就算有六尾媚狐的血统,他也不过是眼神勾人了一点,身材健硕了一点,言语间会撩拨人了一点——总之就是长得帅还懂得撩妹而已,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女性往火坑里跳呢?

“……”胧直直站到正在腻歪的两人身前。

“……小哥,没人告诉你要会看气氛吗?”那女子先不高兴了,媚眼一扫胧周身的精灵,还以为胧是宴会请来助兴的人,“就是要表演也等下再来,你直愣愣站着什么意思啊。”

“抱歉啦宝贝,他是找我的,可能有点私事要处理呢。”烈狐橙一眼就注意到了胧眼下的那两片红,他在女子发上落下一吻,“别急,我一会就回来。”

“什么嘛~~”女子又一瞥胧,埋怨地在烈狐橙胸前一敲,“快一点喔?”

于是烈狐橙和胧转移到与女子隔开一段距离的地方,烈狐橙点燃了一根甜香四溢的新的烟卷。

“真难得,你会主动来接近我。”烈狐橙一抬手臂就把胧揽到怀里,说话间的吐息胧的面庞上都能感受到,“可看你这架势,怎么像是来抓人的?”

“……”胧对烈狐橙身体上的随意接触还是很不喜欢,被那双绿色的狐狸眼盯住,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可是心里有更大空洞的胧居然没有想要抵抗的意思。

“今天你可是够奇怪了啊,小兔子。”烈狐橙见状倒是自己松开了手臂,自顾地喷出一口烟雾,“直说吧,发生了什么?看你魂不守舍的,我欺负你的乐趣都没有了。”

“……主人……”

“你知道了啊。”胧只说了这一句,烈狐橙已经了然,“没想到来了童话族才几天你就听说了,看来花冢下的禁令也是没有多大用处。”

“所以、你知道主人在哪里吗?”胧见烈狐橙十分干脆地承认,连忙追问下去。

“嗯~?知道吗?”

“快告诉我!”烈狐橙忽变的暧昧的态度让胧不免着急,“我想、亲自去问主人……”

“所以你是不想相信喽?”烈狐橙倒是很悠然地又喷吐出一口烟雾,“但是——在充满求知欲的时候,也要记得注意周围呐,小兔子。”

“啊呀。” 说完,胧的身后就撞上了什么。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年龄尚小的她有着年幼特有的柔软,所以更像是一块枕头撞了上来。

撞到胧以后,小女孩有些茫然地在胧的面前站好,抬头眨巴着眼睛盯住胧。美好的头型之下,褐色的软发披肩,眼睛黑得如同乌丸一般,镶嵌在粉琢的脸蛋上,滴溜溜惹人喜爱。但不得不说,她身上的一边恶魔翅膀,一边天使羽翼的组合特别惹人注目,胧能感觉到周围本来都没有注意他们两人的宾客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似乎能听见混有“不堪”,“混血”,“真的假的”之类的噪杂议论声从宾客中四起。

“金、金色的大瓦娃……”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看着胧的眼睛里放着布零布零的光彩。

“切,……真是。”烈狐橙目光锋利刮向那些目光集中到这里的宾客身上,吓得他们赶紧看向了别处。然后烈狐橙这才半跪下来,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小妹妹,你是走丢了吗?”

“……”胧发现,原来烈狐橙的温柔用在这种地方也会变得挺正派的画风。自己虽然心里着急也一并蹲了下来,指向禁烟区的方向,“出口、在那里……”

“知道!木月觉得这里香香,所以就过来惹!”小女孩反倒调皮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拜拜狐狸葛格~金色大瓦娃~我去找粑粑们了!”

葛格?……瓦娃,粑粑……们?小女孩的说话虽然不太准确,但在这样的年龄单独一人却不是走丢了,胆大的模样反而透着一股机灵劲。

“……你在童话族都听说了什么?”待小女孩跑走以后,烈狐橙先开口问胧道。

“主人她、因为杀了花冢族的长老所以被禁谈……所以现在还在潜逃……”

“既然在潜逃,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呢?”烈狐橙不怀好意的笑容让胧感觉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胧于是拔腿就要走,却被烈狐橙一把抓住了手臂,

“别急啊,倒是你——你的主人难道没有给你什么线索?”

“……!”胧的步伐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又把主人走前的话回忆了一遍,才缓缓开口,怕漏掉什么一般,“主人说过……让我用水晶收集食谱,只要、理解了爱……主人、她就会回来……?”

“那么你已经做到了?怎么看你的木讷的样子也不可能吧。”

“可是、主人不会回来了不是吗?”这么久以来,胧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耳朵开始晃动。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反正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吧?既不想相信又无可奈何呢。”烈狐橙一语戳到了胧的心事,“如果你的主人真的会回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当面对她说;如果你的主人没有回来,那么你在难过也不迟。”

“主人、告诉过我,只要明白了爱,她就会回来……”胧又喃喃着重复了几遍,开始重新冒起了花花。

“……”真是好哄的孩子。烈狐橙看着胧明显的变化,心里刮过淡淡的忧伤。

但这在烈狐橙的面上是无法看出来的。烈狐橙依然不动声色地诱导着胧,“这才对嘛。反正还没确定也没必要烦恼,确定了的事情也很有可能会柳暗花明不是吗?”

“那、请告诉我……爱是什么?烈狐橙你——很擅长吧?”胧第一次以探寻的目光望向烈狐橙。

“擅长什么的,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烈狐橙一勾唇角,“这可不是说得清的东西——你自己的理解呢?”

“……爱的话、我应该明白……?”胧垂下眼眸细细思索,“明明、我已经很爱着大家了……像兔老爹、镜湖姐、夜鸦姐、精灵……都是……在一起很开心,可是主人、……并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你主人想要你理解的,是你现在心里还不存在的那种爱——那是比起亲情,友情的爱更是复杂存在的东西。”烈狐橙为胧解释道。

“……?”

“举个例子吧。刚刚那个小女孩。”烈狐橙见胧依然一脸茫然,“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吗?”

胧老实地摇了摇头。

“天魔大战——你不会不知道吧?说起来,那时候你的主人不还带着你见过我呢。”烈狐橙又点燃了一支新的香烟,这次的香气与前一根迥异而有着忧郁的紫香,“你也看见那女孩身上的天使和恶魔的翅膀了——没错,那个女孩子就是两个神族,也就是恶魔族和天使族的混血。天魔战争结束以后,最让人震惊和关注的已经不是战争本身,而是天魔两界那两位领导者走在一起的事情了。不但因为种族的不同,还有他们两位甚至同为男性。不过由于神族繁衍依靠的是生命之树,他们甚至还拥有了那一位女儿。”

香雾弥漫,为这一方空间染上一抹紫色。

所以……刚刚小女孩走前说的才是“粑粑们”,同为混血的烈狐橙,也因为知道别人的对混血的偏见,才会很不悦那些目光聚集过来的宾客吧。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明明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他们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是什么力量在驱使他们呢?既然他们的女儿已然出生,他们又是以什么力量来支撑面对别人对于混血的偏见呢?明明,他们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

“他们、是恋人啊……”胧立即答道,“他们互相爱着、我还是能明白的……”

“如果你是一只鸟,会和一只爱着的鱼如何相处?”烈狐橙又问。

“……会、因为爱……”胧听出了烈狐橙的比喻所指,由此答道,“……坚持和鱼、在一起。”

“所以你只是知道,而不理解。”意料之中的烈狐橙轻哼一声而后唇边带起笑意,“这只是一种情况,鸟完全还可以和鱼天各一方,也可以和鱼偷偷相会,有可能最终爱上鸟类,甚至可以——吃掉那条鱼。”

本来好像有些明白的胧,又陷入了茫然,满头问号。

“那就破例告诉你一件事好了——”烈狐橙又吸了一口烟,望向宴会的一角,眼神中有让人无法捉摸的色彩,“本来混血会被排斥的主要原因就是被认为会导致后代能力下降,然而——那个小姑娘据说很小就展示出了非凡的天赋,再加上两位父亲很争气地都是天界与魔界的领导者,这件事算是轰动一时。所以因为他们,我一直受到偏见的混血身份一下还被提升了不少。”

“可是——”随着烈狐橙话锋一转,顺着他的方向,胧看见冰濛黄正兴高采烈与一位背后有蓝色羽翼的小姑娘聊着什么。应该是因为要管着烈狐橙吧,冰濛黄的位置离二人不远,可以看见他泛红的面颊。

“也亏他们,现在跨种族的恋爱也已经不是什么鲜事了。所以我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们了呢。”烈狐橙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看看他们两人,再看看我——能明白吗?小兔子?” 

“我不、明白……”胧看看冰濛黄,良久还是只能看到他们很高兴在交谈的场景。于是又看向了烈狐橙,紫色的烟笼罩出他落寞的轮廓。可胧完全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的师弟、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作为师兄你就不开心了?”

然而烈狐橙把指尖点到了胧的唇上,不让他说下去。

“既然不明白,那还不如自己去体验一下如何?爱这种事情,比你想象得来的危险,疯狂,而且致命——心跳无法倾诉,酸涩独自品味,一次次绝望中去追寻那一点可能的甜意——你啊,缺少切身的体验自然无法明白。”

“敢吗?小兔子?”烈狐橙的眼神里充满了兽性危险的气息,虽然平常烈狐橙也总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这次幽绿如潭水的狐狸眼里,却有一种不是开玩笑的认真。

“……”听完烈狐橙的话,胧隐隐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了勇气,“我、该怎么做?……”

——只要能见到主人。

“很好~”于是烈狐橙带着胧一同回到了那女郎所在的沙发处,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行啊~”那性感女郎一笑,把双掌一击,“姐妹们,来招呼一下这个小弟。”

“……?!”胧一惊,在女郎话音刚落的瞬间,胧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女子们包围了。

“那,该是我们二人世界了吧?”那女郎媚眼如丝,语气充满撒娇的味道,“你让人家等了那么久呢~~”

“~嗯?这么着急吗?”烈狐橙看了一眼被包围的胧。

“放心,她们都是专业的,保准把你的朋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哟?”

“你们可别把他弄哭啊。”烈狐橙一挥手,揽着女郎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便离开了。

“那么,加油吧小兔子~”

“……”胧忽然有几分后悔,自己是不是又被烈狐橙带入了什么奇怪的坑里。

可立即,胧就发现自己被带入的坑似乎不是奇怪……而是惊悚——因为,这是个蛇坑。

围上来的几个女子,或清纯可人,或妩媚异常,或野性奔放,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身段是奇异的柔媚模样。胧脑里慢慢想起这样的特征——那应该属于化骨蛇一族。

化骨蛇一族的女子,确实个个柔若无骨,美丽异常,可是冷血动物凉而滑的皮肤,透着冷光的眼眸,不得不让胧生出了被当做猎物的恐惧。在一阵香气和柔软冰凉触感里,胧感觉有几分晕眩,一根手指都不敢乱动。

“真是好可爱呢~”然而她们看胧因为紧张而僵硬,反而更为感兴趣了,“好久没见到这么单纯的孩子了,还长得还像个瓷娃娃,真是漂亮呀。”

说着,伸手就抚摸上了胧娇嫩的面庞。

“……”如果是平常,胧早就驱使自己用极弱的运动能力拼命跑走了。

但是,即使现在身体都在颤抖,胧这次却没有逃跑的打算。

胧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样可以更快、更快理解主人给自己的任务的话——既然烈狐橙能在万花丛中过的时候有那么多的领悟,那自己应该也……

可是,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太听使唤。本就不是很喜欢被亲昵抱住的胧,忽然被一群陌生女子围住,在自己身上随意的拥抱抚摸,只有不舒服的抗拒感。

“呵呵,你看他还在抖呢。是不是在害怕我们呀?”其中一个女子说道。

另一个女子倒不以为意,用挑逗的手指从斗篷下钻进去,摸上了胧的胸膛,在某点之间打转,“放心,姐姐们会~好好教你的哟?”

“……!”胧的脚一个没站稳,略后退一步,然而耳朵也被谁的手摸上,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等……”耳朵被碰到,胧瞬间变为了红粉兔兔。可还是忍住不出言阻止,只是死死闭上了眼。见胧任君摆布的模样,于是女子们胆子更大了,动作也愈加挑逗。

“呀!”忽然胧听得凌厉风声,而后就是一声惊叫,不知是什么打中了其中一位女子正在摸着胧的手,让她因为吃痛而收了回去。

胧这才睁开了眼睛。

前方,夜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正向着自己走过来。如果要给他散发出的气场一个形容——那,应该是杀气。

夜森的脸,比平时还要冰得可怕。从眼镜反射出来的冷光,直直让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一步一步接近,目光只盯住胧一个人,尖利的指甲把那些化骨蛇族的女子都吓得连连后退,那个被打中的女子甚至不敢呵气,连围观的客人都被吓呆了。

“……夜、夜森……?”因为目标看来是自己,于是胧下意识的让精灵们去阻挡他的步伐。

然而无论精灵是挡还是推,在夜森绝对的力量下,精灵们的小技巧就如同以卵击石,夜森在精灵的包围下,每每一挥爪都能开辟出前进的空间,如同畅通无阻一般直直走向胧——

扛。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夜森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人的眼光,任由胧在肩膀上挣扎,步伐却依旧稳得出奇,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