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伊利亚才在这裡告诉学长这一切的。」

伊利亚勉强从她那已经发紫的嘴唇中，吐出这些话语。

大中看见这幕后，也流下眼泪。

一点一滴滴落在伊利亚的脸颊上，滑落到她的嘴唇，似乎想要令其再度湿润起来一样。

「别说傻话了，伊利亚。」大中此刻说：「等等止血之后，我把妳送到宿舍那边，那边听说有很多老师都在那裡，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呀，毕竟是伊利亚让她们去宿舍的。」

伊利亚闭眼。

「让整间学校清空，中庭只留伊利亚跟学长，然后控制风纪委员长以及茱莉亚，让她们把风，这些都是伊利亚做的呢。」

「妳先不要说话了。」

「学长，你说说看，像伊利亚这种人有可能被原谅吗？」

「我叫你不要再说话了听到没有！」

大中的叫喊声，迴盪于整座中庭。

一旁的席琳娜闻后，说：

「别闹了，大中，就让她继续说吧。」

「可是──」

「你觉得她那样子会有救吗？」

席琳娜深呼吸之后，放轻声音说：

「看清楚现实，这种出血量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啊，没有救救看怎麽知──」

「同一句话不要让我讲两遍！小白脸。」

席琳娜放大音量说话。

这令大中身子抖动，然后撇过头去。

他似乎不想看伊利亚的下半身的样子，不，是从跪下来到现在都在逃避这个画面。

这个──已经上下半身分离的这个事实的画面。

「没关係的，大中学长。」

伊利亚缓缓将手放在大中的脸上，擦拭他的泪水。

「伊利亚？」大中回过神。

伊利亚对其微笑，说：

「说到现在还没有解释为什麽要带你来这儿呢。想要听吗？」

「……不，妳别说话了。」

伊利亚没有理会大中的否决，继续往下说：

「因为反抗军是叫伊利亚杀掉学长，可是，伊利亚却办不到，回去的话是死，被发现是间谍也难逃一死，那麽剩下的最简单又有效率的方法，学长你猜是什麽？」

「……」

不用说，大中早就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不回答，也不敢回答，好像一把这个答案说出口眼前的这名女孩就会直接离自己而去一样。

「伊利亚小时候其实有一个梦想呢。」

「欸？」

伊利亚突然其来的这句，令大中露出疑惑的表情。

「以前在跟爸妈在街上流浪时，有一次在地上捡到一本，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图画本。」

伊利亚开始说起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本裡面说的故事，听说是古代种族的童话吧，还是经典，伊利亚对这个不太了解。不过在读过故事之后，伊利亚明白了。」

「明白？」

「对，明白。」伊利亚放下抚摸大中脸颊的手，将目光看向夜空。「那是在说两个王室家族彼此敌视，但他们的儿女也就是王子跟公主，却彼此恋爱的一个故事。」

罗密欧与茱丽叶。

伊利亚补述。

「伊利亚知道有一个白马王子会来救自己的这件事情，就是个童话，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茱丽叶她那麽可怜，最后却依然得不到罗密欧。」

看来身在随时随地都可能没饭吃的现实裡，更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伊利亚的。

伊利亚说。

大中保持沉默，听着伊利亚叙述这些故事，他吸了下鼻子，像是想把快要流出来的鼻水给吸回去，好假装没有很难过似的。

伊利亚接着说：

「可是后来没想到这个童话居然会变成现实，那就是学长，你在寝室中告诉伊利亚会来救伊利亚这件事。」

「！」大中倒抽一口气，看着伊利亚的嘴唇。

「当时伊利亚真的好高兴，原来现实中真的会有白马王子，然而，这份高兴顿时之间转成绝望，因为茱丽叶跟罗密欧……势必没办法在一起的。」

「可以的，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私奔出去的话──」

「太迟了，大中学长……」

「欸？」

伊利亚再度抚摸大中的脸，说：

「现在都已经太迟了。」

突然间──

──咚咚！咚咚！

有类似心跳声的声音，从伊利亚的下半身传来。

「这是什麽？」大中问。

「乙太魔物的气息。」一旁的席琳娜说。

「哈？」

「看样子是模彷器的后遗症呢。」

席琳娜微蹲身子，走到大中身旁。

「闪一边，我要把这裡烧光，不然会传染给全校的人的。」

「等一下！」伊利亚喊声。

虽然这个声音比较起来，只像是一般人说话的声音，但这确实已经是伊利亚目前最大的力气了。

伊利亚咳了几下嗽之后，对大中说：

「学、学妹……学妹有一个请求。」

「什麽？」大中看向伊利亚。

「要成魔的人还有什麽话……等等。」席琳娜问：「妳该不会要？」

伊利亚以眼神示意席琳娜，然后席琳娜瞪大双眼，几秒后撇开视线。

「好吧。」席琳娜似乎妥协了，走离大中。

「嗯？怎麽了？所以是怎样？」大中一下子看席琳娜，一下子看伊利亚。

「……呵呵，大中学长在某方面机灵，但是大部分情况很迟钝呢。」

伊利亚笑着说：

「学长，这个给你。」

「？」

大中收到伊利亚递给他的一把黑色匕首。

伊利亚说：

「本来想用这个做垂死挣扎的，但想不到，变成女生的学长真的很厉害呢……」

说到这裡，伊利亚又咳了几下嗽。

这次咳出来的血量变多了，也变得较浓稠。

「要快点，时间不多了……」伊利亚喃喃自语。

「怎麽了？伊利亚，你要我做什麽？」大中拿着匕首说道。

「用这把匕首，可以阻止伊利亚身上的乙太魔物病毒散布出去，也能避免乙太魔物运用伊利亚的尸体生成。」

「……等等，这个意思难不成是？」

「对，这样学长了解伊利亚为什麽要带你来这裡了吗？」

伊利亚眯眼微笑。

这笑容看在大中眼中，是难过中带点开心的表情，有种苦中作乐的态度。

如果是一般的状况照理说会看得人心情愉悦，但此刻的大中，却半点开心的心情都没有，不如说还有一点心痛。

「学长，把这把匕首插进伊利亚的胸口就可以了。」伊利亚淡淡地说。

「……一定得这麽做不行？」大中问。

「学长，答应伊利亚。」伊利亚似乎没有要直接回答大中的问题。

她反而劝大中说：

「答应伊利亚不要变成罗密欧。」

「欸？」

「要坚强得活下去。」

「……」

大中手中的匕首不停颤抖着。

这时，伊利亚也伸出手，放在大中拿匕首的手上。

两人协力将匕首尖端，对准伊利亚的胸口偏左侧，心脏的位置。

「……为什麽？」最后，大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问道：「为什麽妳能这麽轻鬆说这些话呢？」

「为什麽？很简单呀。」

因为伊利亚喜欢你嘛！

伊利亚微笑，不过，这次大中没有因为她的笑而心痛。

反之，大中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他说道：「如果这就是妳神圣不可侵犯的所谓梦想、所谓理想的话──」

然后他吸了下鼻涕，另一手擦掉眼泪。

霎时，黑色匕首上头多了淡蓝色的火焰。

「我就会化作地狱的业火，伴随着大气中的乙太，将这一切全部燃烧……燃烧……」

「燃烧殆尽，对吗？」伊利亚问。

在大中停顿的这一瞬间，吃惊地看向伊利亚的手。

「这段台词伊利亚的同学们都有讨论呢，说是一个很帅的学长，打倒乙太魔物的时候都会这样喊声，超帅的……之类的。」

「……这样啊。」

「不过伊利亚很高兴喔，有办法死在学长的手下。」

「伊利亚！」

说到这裡，伊利亚两手扶住大中拿匕首的手，接着用力往自己胸口刺去。

匕首刺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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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中看着怀裡的女孩，她的眼神逐渐失去光泽的这一幕，如此哭喊着。

暗红色的液体扩散在雪白的地面上，这朵于冰中的死去玫瑰，最终似乎还是难逃回归大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