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天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这栋两层高,拥有一个独立小阁楼的房子,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里慢慢长大,直至步入人生中第一个社会的中转站——大学。

仔细回想起来,倒是觉得小时候的记忆真的十分模糊,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砰”的一声破碎,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隐隐约约,只记得贴在房子上那一片片崭新的瓷砖,房间中的欢声笑语,再到后来沉寂的气氛,许久未开的煤气灶,和……空旷飘零的屋子。

相比其他那些狠心把自家孩子丢在家里然后自己外出打拼的父母,自己全家上下在一夜之间走的精光的场面想必都可以入选央视报道了吧?

没有一句告别,没有一张留言的纸条,甚至在那个晚上都没有丝毫的动静……就那么悄悄的从自己身边溜走,就好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

现在回往从前,能从那时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自家父母谈吐不凡,显然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就连这离别的方式都如书生式般别出心裁,诗意斐然……

无助,迷茫,哭泣……奇怪的是,这些本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在那一刻通通没有发生。

那个年纪的自己,只是脸色平静的在小阁楼的窗边站了会,然后就开始完成自己平时被分配到的任务,只不过把其他人的任务也都揽到了自己那时还比较瘦小的肩膀上,笨拙的学习着,像一块干瘪的海绵,疯狂的,孜孜不倦的吸收着所有生活中的知识。

或许就是在那天,那个晚上,自己突然就长大了吧。

守着这唯一留给自己的二层小楼房,吃着百家饭,所幸居住在他周围的邻居大多都是热心肠,日子好歹就这么从最初的艰难硬生生熬了下来,也尝遍生活所带给自己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这件突然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可能“生活”这块巨大的齿轮,会推动着自己继续往下,始终如一的走下去吧?

事实上命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凡人能够掌握的……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脸上时,熟睡中的成小天微微颤动睫毛,然后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夏天的太阳总是出现的格外提早,他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眼安静杵在床头柜上闹铃的时间。

7:10

恩……对于周末来说这个按时早起的习惯可实在令人头疼。

无奈的扭了扭昨晚睡的有些发麻的脖子,成小天便掀开单被起身,来到窗边把挡在窗前窗帘一把拉开。

一瞬间,暖黄色的阳芒便如流水般泄进了屋子,成小天闭上眼享受着这个点带着丝丝微凉暖意的阳芒,顿时那点睡意便如挤牙膏,一点一点挤出了体外,不禁缓缓吐出一口积了一夜的浊气。

“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他睁开眼看着阁楼窗外那一抹绿色与碧海晴天感慨一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在阁楼上过夜,似乎这片小小安静的地方,能带给自己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安全感啊……那么想来是父母消失的那一天了。

嘿,还老是想那些陈年破事干嘛?

成小天轻轻一拍自己的脸颊,自嘲的笑了一声,最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便转身下楼。

一楼很大,三室一厅一卫,足有一百六十多平方,再加上一个二层小阁楼,说实话他就算这数年下来守着这栋每年价格都在蹭蹭上涨的小楼房天天好吃懒做,也有这样的资本。更何况因为他父母数年来的杳无音信,其所有财产也都自动转移到了他这么唯一一个儿子的名下——这些都是在某一天收到一份不知从何地寄来的匿名律师函,他才了解到的。

当拿到那份代表着零零碎碎财产过渡的文件时,成小天并没有感到一丁点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喜悦,反而有的只是沉默……还是沉默。

这么多年紧巴巴的日子都过了下来,其实那点年少无知也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还有这么一栋房子可以让自己在浮浮尘世有家落地,就应该知足常乐。

至于财产,如今的他并不会看的很重。

于是沉默过后,不可遏制的悲伤就涌上心头。当这份文件到手,他就意识到在这数年的时间法律最终还是放弃了对于他消失父母的寻找,而所谓的财产转移,只不过是变相给他的最后通告与结果。

三千世界,茫茫人海,连国家这座庞大机器都不再伸出援手,仅凭他自己?

或许这一生……恐怕与消失的父母,都再难见上一面。

还真是讽刺。

面无表情的吃完微波炉加热过后的包子,成小天收拾好碗碟目光环视一楼,放眼望去都是童年留下的种种回忆,脑海当中不自觉的就会闪过纷繁的片段……委实太过应景。

也许,是时候该找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么想着,他便决定今天好好花点时间把房子稍微清理一下,然后价格方面比之市场价便宜少许,再转租给他人,权当提前赚取上大学后的生活费吧。

心里有了目标,成小天也不浪费时间,撸起袖子从储物柜翻出打扫工具,直接就是轰轰烈烈开始了大扫除。

从厨房到卫生间,从卧室到大厅……最后他撑着拖把杵在大厅的地板上抹了抹汗水,稍微休憩片刻,然后不知不觉间目光就被似乎从小到大一直放在大厅角落的储物柜所吸引。

歪着头,打量片刻,成小天突然就觉得有必要把储物柜的位置挪一挪,顺便打扫下角落,想来这么多年下来,那块地方肯定积尘已久。

把拖把搁在旁边,他活络活络一圈打扫下来有些酸麻的筋骨,然后双手按在储物柜上,借着双脚和身子的重量,用力向前一推。

成小天愣了愣,发现在自己这已然是用了七分的力气下,储物柜竟然纹丝未动。

难道是放置在这的时间太久,底部都已经跟地板同化了?

他疑惑,不信邪的再试了一次,这次倒是用上了九分的力气。

但尴尬的是……储物柜依然还是如先前那般死死杵在原地,一动未动。

于是用力,再用力,继续用力……随着推动的次数不断增加,成小天积蓄在心底的火气也是蹭蹭蹭的往上冒了出来,直至忍无可忍,猛地就是提了一大口气,把脸色憋的涨红,完完全全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推动那如狗皮膏药般牢牢粘在原地的……储物柜!

“我就不信……拿你这么一个破柜子……没有办法!”

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从嘴缝中挤出,用力之大整个人都为之微微颤抖,一副“不把柜子推开就绝不善罢甘休”的可怖模样!

咯吱。

一声酸麻的脆响突然从储物柜底部向外传出,还未等此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推动柜子上的成小天有所反应,突兀的他便感觉双手一松,然后视线开始飞速向后移动……

轰!

用力之下,储物柜沾地的底部轰然断成半截,整个柜子就那么横飞出去,砸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哗啦”声中柜子大开,落出一大堆功能各异的工具。

而借着惯力,成小天同样也体会了一把失重的落空感,可谓是前一秒还在面红耳赤的用力推着储物柜,下一秒就鼻青脸肿的跌坐在地,撞的那叫一个结结实实,眼冒金星……

等回过神时,他顿时瞪着眼倒抽一口凉气,痛感直触神经,疼的他不禁直撮牙花,懊恼连连。

挪个储物柜都能差点碰上血光之灾,这倒霉催的……

刚想起身,视线却在接触某处时,成小天呆住了。

不是因为满地要收拾的物品,也不是因为刚打扫完却又变得脏乱的大厅,甚至不是因为储物柜怎么会突然从底部裂开……

而是他看到了地板上那块宽大的缺口处,竟然缓缓冒出了一个不知名物体。

愣了大概足有片刻,成小天的脸色就犹如老式放映机慢慢变形,然后下一秒……魂飞魄散!

搞飞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