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玫瑰花束,黑色的衣服渲染了整个空间,变为了复杂的灰色调,在飘忽不定的烛光中,我与妹妹沉默着站在同样沉默的灵堂旁,舅舅与其他身穿黑衣的大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并不听得很清。我只知道,妹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后背,浸到内心深处,如此冰凉。滴嗒……滴嗒……

父母出车祸去世后,搬去舅舅家的头一天晚上,我的妹妹失踪了。

“小雪,你在哪里!”樱花瓣徐徐落下,那是个早春,风还有点凉。

“小雪,你在哪里!”我无暇顾及花瓣如雨,只是赶往公园的一角。

我不知她是否在,但心似乎告诉我就在那里。坐车来到这里的路上,只有一次,妹妹曾抬头看向窗外,眺望那个我们曾经熟悉的远方,目光所落之处,就是那里。白色的铁梯爬满了青绿的叶与紫色的牵牛花,在铁梯通向的高台尽头,有金色光芒在闪烁。我知道,那是她的头发。

如同阳光般秀丽的金色长发,瞬间照亮我的眼眸。

“小雪。”我登上了最后一节台阶。

“哥哥。”她噙满了泪水的澄蓝双眸看向我,似乎在害怕些什么,泪水无声地流淌。

我感到自己的嘴一开一合,却听不清自己讲了些什么,手中的瓶子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只能听到青鸟振翅高飞的声响,洒落在名为记忆的青瓷碗中,叮当作响……

叮叮叮——

什么东西那么吵?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醒来,才发觉是某个恼人的闹钟,在星期天催我起来了。按掉开关后起身穿衣,刷牙,洗脸,踩着黑色的拖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走向客厅,遥控器打开电视,里面正播着无趣的晨间新闻。

取出昨晚的剩菜放在微波炉一热之后,坐在餐桌旁吃简易的早餐。一个社畜平庸又平凡至极的早晨,本该是这样,我却因为昨晚的梦有些烦躁不安。

时隔十年重新做起的梦,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死!我怎么会梦到妹妹呢?明明她已经死了十年了。

十年后我对妹妹的印象,只留下了空洞无底的悲哀,每一回忆起就如同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体的每一部分传响,疯狂的扩散,心痛如刀绞,能渗出鲜红的血滴……所以这十年来我一直在逃避,在没有她的灰色生活中苦苦挣扎了十年,本以为好不容易忘却了的,命运却像和我开玩笑,在十年后的今天4月13日,妹妹的十周年忌日里,梦与记忆又如同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难下眉头。

从冰箱拿出一罐我并不喜欢的黑啤,硬生生灌下喉咙,嘴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但心中的痛苦并未有丝毫减轻的迹象,空罐被我随地丢弃。拉开灰色的窗帘,雨幕无止息的流淌,在玻璃窗上划出名为绝望的雨痕,一下,一下,划在心上,阻断我出门的念头。

梦与雨天撞在了一起,像是爱开玩笑的神苦心孤诣的安排,让我在心如刀绞之时,却不能去给妹妹上坟。我烦躁地连连后退,心中真是恨极了这样安排的所谓神明,无意中不小心踩到了啤酒空瓶,后脑向下狠狠着地,倒下的同时肩膀撞到了一旁的物架,哗啦哗啦全部倒在了我身上,重物压下与后脑勺的疼痛一起涌上脑海,不知怎的,让人觉得舒服了不少,因为心中的疼痛,是要胜过肉体万倍的。

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摔入我的怀中。

我拿起它对准灯光,在散发着水晶般光辉的瓶子中,有一小小的纸卷,静静地躺卧。

泪水无声息地涌了出来,这是妹妹的瓶子。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