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的黄昏,拉芙蕾获准离队回到橡树庭院与银之湖交界处的家中。

莉雅拉像往常一样,从下午起就站在一楼花园的门前等待着自己女儿归来。满心期待的她还不知道,拉芙蕾即将远赴北方王国的腹地执行危险的潜伏任务。

拉芙蕾踩着落叶,路过一棵棵熟悉的树木,老远就望见了有着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身着白色连衣裙,神情忧郁的莉雅拉。她的老朋友,独角兽罗维娜正靠在莉雅拉身边,陪伴她度过等待的时光。

秋风吹散了莉雅拉的长发,许多落叶散在了她的身上,让孤身一人在家的她显得更加寂寥。拉芙蕾不忍心再多看一秒如此孤单的莉雅拉,她朝母亲的方向飞奔而去,灰色的斗篷随风飞扬斗篷的兜帽也被吹到了少女的脑后,露出她那束起的银发。

拉芙蕾扑到了莉雅拉的身上,紧紧抱住与自己宛如姐妹的母亲。自从于尔辛出海,拉芙蕾成为希尔维亚近卫队的战士,莉雅拉因为忧虑憔悴了不少,但她头发上散发出的青草与朝露的香味一如既往地,让年少的拉芙蕾切切实实感觉到自己回家了。

莉雅拉见到拉芙蕾,终于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如同北方大陆寒冬中温暖人心的阳光般的笑容。本想立即告知母亲实情的她欲言又止,少女再也不忍心让莉雅拉伤心,但她这一次只能在家逗留七天,拉芙蕾迟早要告诉母亲自己将要奔赴新的战场。

现在,跟在伊尔洛和格拉维斯身后,在陌生的荒野中行进着的拉芙蕾想起莉雅拉那时候的反应依旧心痛不已:当她离家的前一天,告诉母亲自己即将前往北方王国执行危险的任务时,莉雅拉同送走于尔辛时一样,没有任何挽留。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深深的拥抱后,握紧拉芙蕾的双手,唱起了一首拉芙蕾从未听过的歌。

这美妙的歌声如同无形的怀抱,包裹住这位被深爱着的少女,让她在一瞬间仿佛置身一个没有纷争的、纯白的世界。但沉醉在歌声中的拉芙蕾很快就从那天籁般的旋律中体会到了深藏着的悲伤。这歌声充满了对美好过去的怀念与赞美,以及这整片森林中漂浮着的思念之情。然而,歌词中完全没有提及未来,好像是歌者在逃避,不愿向前踏步似的。

拉芙蕾知道,母亲病了,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了。作为莉雅拉与于尔辛最珍爱的亲人,少女唯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将父亲找回来了。

“紧张吗,第一次接到这种命令?”伊尔洛将头撇向拉芙蕾说。她穿戴着近卫队的全套装备,斗篷的兜帽压得低低的。这位高挑的希尔维女子的声音透过银色的面具,显得有些颤抖。

“求之不得。”同样全副武装的拉芙蕾回答。

“你自己就在紧张吧。”格拉维斯用低沉的语气对伊尔洛说。

伊尔洛被老搭档激得有些急躁了起来,她反抗道:“你难道不紧张吗?大家都是第一次离开希尔维亚执行任务吧,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间谍任务啊!”

“我不是第一次了。”格拉维斯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什么?”伊尔洛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

此时,拉芙蕾也被他的发言吸引住,竖起耳朵期待着这位同伴的回答。

“你们如果认为希尔维亚一直对人类毫无防备就错了。”格拉维斯说,“这样的任务曾经也有过许多次,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具体呢?”伊尔洛饶有兴趣地问。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认识你之前。”格拉维斯说,“不想提起了。”

“什么!”伊尔洛生气地说,“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

格拉维斯转过头看了看伊尔洛,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开口对伊尔洛说:“那之前的事情不值一提。”

“什么之前?到底在说什么,这家伙真是的……”伊尔洛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着。

拉芙蕾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

三人就此保持沉默,在北方王国的腹地中无声地行进着。

他们来到亚宣附近,在这座用巨石建造的雄伟都市附近找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山坡。他们在山坡上的小树林中搭建了一座隐秘的观察哨,从那里可以清楚观察到位于堡垒内部的王宫的动向。

拉芙蕾就这样开始了风餐露宿、全天候监视人类王国首都的艰苦任务。

十天的监视中,格拉维斯带领的三人小队密切注视着王都出入口以及核心区域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亚宣城内外显得喧闹而和平。

第十一天,他们一成不变的日子终于有了突破,但这异动却并非来自人类,而是从故乡希尔维亚的方向出现。罗德墨德独自前来,他找到三人设置的哨所时,格拉维斯和伊尔洛正在临时制作的吊床上休息。

他来到坐在一棵大树树杈上全神贯注注视着亚宣方向的拉芙蕾身边,神情凝重。拉芙蕾看了一眼这位老朋友,又转过头继续监视,并开口说道:“这些天都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时不时有贵族进出王宫,但基本都只带了少数的护卫。”

“我不是来探查情况的……”罗德墨德说。

拉芙蕾有些不解,再次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罗德墨德直奔主题,低下头对拉芙蕾说:“你的母亲出事了,赶快跟我回去……”

拉芙蕾的表情僵住了,她知道自从失去于尔辛的消息后,莉雅拉一直都十分低落,但少女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突然发生意外。

拉芙蕾什么也没说,她等罗德墨德叫醒两位同伴,对他们叮嘱几句后,便立刻如风般赶回自己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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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雅拉躺在罗维娜尼雅的祭司堂中,她的呼吸微弱,精致而柔弱的脸庞显得比往常苍白许多。莉雅拉的父亲,泽尔长老与几位高级祭司坐在她的身旁,眉头紧锁。

突然,祭司堂的大门被急匆匆地推开,银发的少女飞奔着来到莉雅拉的身边。她紧握莉雅拉冰冷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拉芙蕾轻轻在母亲的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但莉雅拉却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始终沉睡着。

泽尔搭住拉芙蕾的肩膀,用悲伤欲绝的语气说:“前几天开始,她的状态就不太好,现在越来越恶化了……”

“她的生命之泉正在逐渐枯竭,我们试过各种办法都不起作用……”一位祭司长对拉芙蕾说。

罗维娜在莉雅拉身边,用脖子轻轻靠了靠拉芙蕾,它从拉芙蕾离开希尔维亚开始就一直守护在莉雅拉的身边。

“谢谢,罗维娜……”拉芙蕾带着哭腔小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们纷纷摇头,谁都不知道美丽的五月少女为何突然失去了生命的力量。所有人都低头沉默着,心痛地看着啜泣的拉芙蕾,直到一位穿着纯白色长袍,绑着祭司发式的陌生女子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她将一盏被藤蔓包裹着的提灯放在了莉雅拉的胸前,提灯发出即强烈又柔和的光芒,莉雅拉的身体一瞬间恢复了血色。

“南风带来了凄凉的消息,我的爱人将离我而去,我也即将随他逝去……”莉雅拉无力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后又回到了沉睡中去。

泽尔知道,那女子正是森林之神的化身。森林之神用悲痛欲绝的眼神看着自己最为钟爱的孩子,她收起涌泉提灯,对拉芙蕾和泽尔说道:“莉雅拉的生命之泉正从一个无边际的黑洞中流逝,无论为她注入多少生命之力,都赶不上这流逝的速度……”

拉芙蕾已经泣不成声:“究竟……是……”

“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她深爱的伴侣,银色的骑手于尔辛的生命之泉已经枯竭……”森林之神用沉重的语气说,“南方的海风和候鸟将噩耗从未知之地带回这片森林,这个敏锐的孩子很快就知道了这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

拉芙蕾仿佛又被重重一击,她已经无法组织言语,只能靠在母亲的身边不停哭泣。

“让她们单独待一会吧。”森林之神对众人说道。

于是泽尔带着这座大厅中的人们,离开了莉雅拉和拉芙蕾的身边。

拉芙蕾不停地在莉雅拉耳边轻声呢喃着,她后悔没能陪在母亲身边,不断地向她道歉着。莉雅拉依旧没有回应,她仅有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了。拉芙蕾又轻轻唱起了母亲爱听的歌,她的声音如清风般在大厅中飞扬,连翠鸟都在大厅外的屋檐上驻足,久久不愿离去。但这股清风依旧无法吹散莉雅拉身上笼罩的阴霾。

拉芙蕾的心中一片空白,她在母亲身边待了一天一夜,除此之外,她似乎忘记了一切,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和母亲两人存在。少女看着莉雅拉美丽的面容,仿佛回到了那些幸福的时光。母亲温柔的双手为她梳理银发,父亲从远方归来,在夕阳下与她一同归家的画面在拉芙蕾心中浮现,久久无法散去。

第二天晚上,子母双月高挂星海,罗德墨德推开了祭司堂的大门。他来到拉芙蕾的身边,严肃地对她说:“你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去睡一觉,然后出发。”

拉芙蕾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依偎着母亲,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在这里悲伤到世界终结,或者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怎么选择,看你自己的。”罗德墨德丢下这句话后,立即离开了大厅……

第二天,在一整晚的议论后,罗德墨德与努尔梅斯带领着希尔维亚近卫队可召集的全部成员,护送着希尔维亚四座城邦的长老,准备赶往亚宣王城,强行进入王宫与莱纳国王对质。他们必须为下落不明的于尔辛以及远渡重洋的众多同胞讨个说法。

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近卫队的灰色斗篷,快步赶上了这支队伍。拉芙蕾来到罗德墨德身边,坚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你有觉悟跟我们同行了吗?”罗德墨德问。

拉芙蕾兜帽下的眼睛闪着光芒,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的。我发誓,要把父亲带回母亲的身边。”

这支近两百人的队伍穿越森林和湖畔,绕道希尔维亚北部最隐蔽的隘口越过了北方王国的边境。近卫队凭借丰富的潜行经验,在不引起人类领主注意的前提下,带着几位长老穿越了北方王国的腹地。一路上,无论是拦路抢劫的强盗,还是横行肆虐的魔物都阻挡不住这些北方大陆上最为恐怖的战士。

他们全速向东行进,绕过几座重要的人类城市,几次躲开北方王国警备队的监视,最终来到了巨石王城亚宣的郊外。

亚宣城墙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卫兵在城垛上紧紧盯着城外每一个方向的情况,一队队骑兵在城外交替巡逻,进城的所有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

罗德墨德先将队伍带到了格拉维斯和伊尔洛所在的岗哨,他让大家稍事休息,自己则带着拉芙蕾找到了她的两位搭档。

“我命令你回到小队,继续在这里执行监视任务。”罗德墨德说。

“什么!”拉芙蕾咬着牙不甘心地说道,“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冲进王宫去!”

“这是命令。”罗德墨德用严厉的语气对拉芙蕾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们是强行进去交涉,不是强行进去战斗的。”

“可是……”

“不用说了。”罗德墨德说完后,带着其他近卫队员们朝一扇守卫比较薄弱的城门快速行进。

伊尔洛拉住了想要跟上去的银发少女,表情严肃地对她摇了摇头。格拉维斯若有所思,他看着队友们离去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对两位搭档说:“这次的行动有些无谋啊……”

伊尔洛也担忧地朝那边望了过去,回话道:“这也是近卫队长和教官与长老们深思熟虑的结果了。如果他们一直对我们不理不睬,希尔维亚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

拉芙蕾眼中燃着怒火,大声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像他们曾经做过的那样,进攻他们的领土!”

“你冷静点。”格拉维斯说,“我们根本没有那样的人数和力量离开希尔维亚作战。而且我们开战的理由并不充足。何况,真要那样做了,这还会是你珍爱的希尔维亚吗?”

拉芙蕾低下了头,她想起了与母亲一起,在满是花香的春日里,伴着吟游诗人们的乐声唱歌、起舞的美丽画面。她心中的希尔维亚一直是那样的光景,人们和睦相处,每片森林都充满了音乐,每座聚落都充满了欢乐、每条溪流都充满了生机。但想到父亲了无音讯,母亲则奄奄一息,心中的悲愤就难以压抑。

伊尔洛不忍心看到这个如此年轻的希尔维女孩陷入悲伤与愤怒的漩涡中难以自拔,她展开双臂,环抱住了拉芙蕾,轻抚着她柔顺的银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尔洛轻声对拉芙蕾说。平时有些刻薄的伊尔洛,此时就像姐姐一样,温柔地抚慰着拉芙蕾。

拉芙蕾就这样陷在伊尔洛的怀里,轻轻啜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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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墨德与努尔梅斯让近卫队员们分散开来,分别带着各位长老进入王城内部。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希尔维人的相貌与人类有明显的差异,想要混在人类平民中进入城内几乎难如登天。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攀爬城墙。

亚宣西门的卫兵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各自负责的区域,突然一阵骚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卫兵们发现城门外的荒野中扬起了厚厚的沙尘,驾着马车的商人和平民们正快步逃离那片区域。

眼看沙尘离城门越来越近,卫兵们有些慌张了。他们的队长组织大部分人下去探查情况。就在这个空当,身手敏捷、身轻如燕的近卫队员们背带着长老攀上了城墙。他们披着用长暮森林中的稀有亚麻制成的灰色斗篷,城墙上的卫兵不仔细辨认很容易忽略这些潜行者的存在。

没多久,所有人都潜入了王都中。而城墙上的卫兵们出城后发现那些沙尘只是一些受惊的马匹造成的后,虚惊一场,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罗德墨德和同伴们在王宫前的巷道中集合。他知道,接下来的路,靠小聪明是绝对无法通过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觉悟,即使硬拼,也要将长老们送达人类国王的面前。泽尔长老知道,莱纳王国虽然威信不足,但绝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见到他,事情一定会有转机。

于是,这些披着灰斗篷,戴着银面具的希尔维人们,顺着通往巨石城堡的御道,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王宫。

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一路上虽然有许多卫兵,但大多数人看到他们时,都只能在原地发愣,少数来得及反应的卫兵,也追不上这些精英战士们疾风般的速度。罗德墨德在心中赞叹着这些近卫队员们的潜力,他真心希望这次交涉能让于尔辛和众多与他一同出海的同胞们安全归来,这些近卫队员们也能平安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段路出奇顺利,他们竟没有与任何卫兵发生冲突就进入了王宫大殿,而莱纳国王正好也端坐在王座上,与几个近臣议论着什么。大殿的中央,一整队身着厚重铠甲,手持战斧的重装卫士占据着通道,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罗德墨德打量了一下这些卫士,他心中盘算着,要是强行突破,己方会有多少损失。他清楚地知道,在这样封闭的室内空间里,要身材纤细的希尔维人与高大强壮且装备精良的人类战士正面对抗,他们必然占不到便宜。

此时泽尔长老站了出来,他耍了些把戏,将自己的声音充满整座殿堂。他用那威严而饱满的声音发出宣言:“希尔维亚的盟友啊,尊贵的莱纳国王!我们擅闯北方王国的王宫实属无可奈何!但你们屡次拒绝我们的来访,隐瞒南方大陆的情报,我们只好出此下策!”

莱纳的脸色不太好,他右肘靠在王座的扶手上,用手托着脸颊,显得很乏力。但王国一见这群希尔维人的到来,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尽可能大声地回答泽尔:“欢……欢迎你们,我远方的朋友!”

罗德墨德与所有同胞们听到国王的回应,都弯腰向他行礼表示尊敬。

国王接着用虚弱的声音说:“卫士们,快为我们的盟友让路……”

那队重装卫士听见国王的话,立即排成了纵队,扬着头,踏着威武的步伐走出了大殿。

近卫队员们退到了殿内大门的两侧,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随后,罗德墨德与努尔梅斯随着几位长老上前面见国王。

国王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他挥了挥手对希尔维人表达了自己的友善。

“以这样的形式到来,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请您原谅!希尔维亚只是希望知道出海探险的同胞们,以及我们得英雄于尔辛现状如何!”泽尔彬彬有礼地对王国说道,“如果他们发生了什么危险,我们也希望与人类盟友共同商讨援救事宜。”

国王看了看泽尔以及身边几位希尔维人,又看了看殿门前的近两百名希尔维亚近卫队员,他紧绷的脸一下子如释重负般地松弛了下来,身边几位近臣也都露出了笑颜。

罗德墨德一直仔细观察着国王的表情,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碍于礼数,也只好等待着莱纳国王回应泽尔长老的发言。

而国王的话却令所有人惊讶不已,他张开双臂欢迎希尔维盟友,笑着说:“我的朋友,很高兴你们能来!我并不是一直不愿意与你们会面,虽然身体欠佳是事实,但其实我和我亲近的贵族从一年前就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什么……”泽尔长老惊讶地说。

罗德墨德一下子打了个冷战,他意识到情况极其不妙,而国王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坚定了这一想法。

“拜托你们了,我的盟友,请带我离开王城,到我家族的领地上去!等到我解决了叛乱的贵族,一定全力与你们合作!现在我连王城里的情况都不知道,别说海外的事情了!”

国王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低了低头,又用力地请求道:“拜托了!”

罗德墨德看着国王的表情,叹了口气。但随后,他发现这位苍老的国王布满皱纹的脸逐渐耷拉了下来。起初他以为是自己长途跋涉太过劳累眼花导致的,但国王脸上的皮却渐渐如融化般垂了下去。莱纳瞪大了眼睛,想必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他伸出手,挣扎着想要向泽尔求助,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到一分钟,国王全身的皮肉都如融化的蜜蜡般一滴滴流了下来,在灰色的石板地面上凝结。厚实的王座上只剩下一副张大了嘴的白骨,保持着垂死挣扎的痛苦姿势,仿佛依然在向泽尔喊着“拜托了”、“拜托了”。

大殿中的人类贵族被这恐怖至极的景象吓坏了,都惊叫着朝门外逃了出去。罗德墨德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猜想这是某种魔法或邪术的效果。但究竟是怎样的法术能在施术者未现身的情况下造成如此恐怖的结果,他完全没有头绪。

现场的情况再也不容他多做思考,不知什么人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惨死的国王身上时,将大殿的铁门关了起来。发现大门被反锁后,近卫队员们开始慌张起来,罗德墨德和努尔梅斯以最快的速度理清思绪,命令队员们分别带各位长老在大殿中寻找门窗出逃。

“在格拉维斯的哨所汇合,祝你们好运。”罗德墨德向所有人致意后,带着泽尔爬到屋顶的一处气窗,打算从那里钻出去。然而他们马上发现,滚滚浓烟正顺着气窗涌入大殿内。

“这些混蛋,想烧了王宫吗!”罗德墨德愤然喊道,“究竟是谁算计我们,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他们知道留在殿内必死无疑,只好顶着浓烟和烈火冲了出去,许多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在地上痛苦挣扎着,停止了呼吸。其他人也被不同程度地烧伤,但还能勉强行动,等待他们的是大批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分散各处、遍体鳞伤的希尔维战士们誓死保卫几位长老,他们被敌人有组织的压制逼退到了角落依然拔剑顽强抵抗。

希尔维战士们拼命在敌人的密集阵型中寻找破绽,只要一找到缺口,他们就像野狼一样,钻进人群大开杀戒。刀剑的碰撞声与火焰燃烧的声音令原本庄严的宫殿变得嘈杂不堪,飞溅的鲜血则让这喧嚣的领域飘满了腥味。

但身着重甲的人类战士握着骇人的战锤,朝这些被逼到绝路的希尔维人砸去。骄傲而强大的希尔维亚近卫队员们被战锤砸得血肉模糊,他们就在这样压倒性的劣势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人类的王都中结束他们长久的生命。

燃着熊熊烈火的亚宣王宫前躺满了灰袍希尔维战士的尸体,而人类战士的尸体数也堆积如山。这些怀着希望前来的希尔维人们,最终永远沉睡在了远离故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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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芙蕾和两位同伴很快就发现了王宫在燃烧。格拉维斯知道自己心中的忧虑也许成了事实。心急如焚的拉芙蕾对同伴们喊道:“我们快去帮忙!”说完,她便打算朝山下跑去,却又被伊尔洛一把拉住。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在这里待命,接应他们。”伊尔洛说,“保持冷静!”

“我不能让同伴们陷入危险,自己却无动于衷!”拉芙蕾激动地挣脱伊尔洛。

“啪……”

表情严厉的伊尔洛用力打了拉芙蕾的脸颊一下,随后说道:“这是命令,你现在是军人,即使是自由的希尔维亚,军人也要服从命令!”

拉芙蕾冷静了一些,低下头靠在了树干上一言不发。格拉维斯深吸一口气,以队长的名义对二人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一小时后如果事情还没有变化,拉芙蕾,你就回希尔维亚告诉我们的同胞,北方王国再一次背叛了我们,让他们全面备战。”

“……”拉芙蕾没精打采地看着格拉维斯说,“知道了……”

于是,三人盯着燃烧的宫殿,焦急地在原地等待队友们归来。

几十分钟后,一小队人影从山下的树丛中出现。格拉维斯命令三人隐藏在树冠中观察来者的身份。很快,这支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岗哨前,罗德墨德搭着泽尔长老的肩膀,将他扶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三人发现是自己的队友归来了立即现身,最为焦急的拉芙蕾奔到泽尔的身旁,喊道:“祖父!”

身负重伤的泽尔看到自己孩子的脸,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拉芙蕾的脸颊,对她说道:“我的孩子,快回家去……”

接着,泽尔转向罗德墨德,对他说:“我的生命之泉已近枯竭,我的老朋友啊,请你将我留在这里,把这些孩子们带回家吧。”

“我不能……”罗德墨德悲痛地回答他。这位年长的希尔维战士知道他的老友,罗维娜尼雅的长老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但他对于将伤重的同伴丢弃在野外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泽尔已经奄奄一息,他用最后的力气对罗德墨德说:“我活得够久了,已经看过太多的不幸。带他们回去,我该回归养育我们的土壤与湖泊中去了,我让莉雅拉的母亲等了太久……”

说完,他就停止了呼吸。

罗德墨德咬着牙,对身边的人们说:“我们回希尔维亚!格拉维斯,你的小队先出发回去报信:我们被算计了!北方王国发生了政变,我们的盟友莱纳国王被邪恶的法术杀害,于尔辛的情况不明,我们被大批人类军队攻击!现在,人类是我们的敌人了!其他人,跟我一起殿后!”

“遵命。”格拉维斯回答。

山下传来无数马蹄的声响,格拉维斯让伊尔洛拉着拉芙蕾赶紧离开。离开前,拉芙蕾与罗德墨德四目相对,灰发的战士向少女点了点头。拉芙蕾皱起了眉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她知道,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带她加入近卫队的前辈。

拉芙蕾与两位搭档一起,同多年前一样,为希尔维亚送去了紧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