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葛盡終得重回到自家的指揮部里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飯點時分了。
同時在他的身邊,還緊隨着一位陌生的同行者。
“來,先跟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由於早在昨晚被拽去吃飯前就已經先借伊水惜之口向自家的姑娘們提前做好了“由於事出突然,自己需要在外先暫住一宿,等隔天再回來”的交代,因此今天所有人都沒再像昨天那樣提前圍擁到大門外去擺出一副好似迎接什麼重磅級貴賓一般的排場來,只是繼續按部就班得依循着往常的作息時刻安排來進行自己當前的活動——恰飯。而眼見時候正好,也懶得等之後再特意另尋時間召集眾人的葛盡便乾脆直接帶着身旁的同行者一塊兒奔進了食堂,然後在讓已經到場的眾人先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邊后,一邊手捧着滿盛炒飯的菜盤子不斷往嘴裡飛快地扒拉着,葛盡一邊沖正站在自己身旁的這位初來乍到的“陌生人”點了點頭。
“是。”於是在沖葛盡會意地微微一笑后,來人便立刻向前幾步站定,接着抬起右手,將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輕抵在額前,朝此時正注目着自己這邊的所有人敬了個與“軍”字完全無關的禮,然後朗聲道,“初次見面,我是通用編號為NO.096的手槍專精型戰術人形,名為灰熊MKV——當然我更喜歡大家直接稱呼我為灰熊。從今天起我將在這個指揮部里和大家一起共事,從今往後還請多多指教了!”在一頭蓬鬆的茶色及肩短髮中夾插着一副像是靶場射擊人員常用款的護目鏡,上身搭配組合的是一件純白的露臍襯衫和外罩的深藍色登山夾克,下身則是配套的運動熱褲,此外在腹部和大腿處還綁着幾條用來固定槍套的皮質條帶——以上,即是這位名為“灰熊”的新人呈現給眾人的第一眼形象:爽朗,直率,還有種別樣的帥氣感。
當然,所謂“公眾印象”是絕不可能會有達成集體一致的那一天的,眼下也是如此,方才總結的這幾個形象特點只是在場上的絕大多數人看來是如此這般,但是對於此時正藏身於人群中的某幾位特定的人形小姑娘來說,這個第一印象……就完全不一樣了。
此處特指納甘左輪、P38和M3。
作為最早兩批被調派到這個指揮部里來的“先頭組成員”之一,對於現今這個指揮部里絕大多數人形來說,她們仨都是實打實的前輩,無可置疑……雖然這種除了“職內資歷”以外全無任何其他價值和意義的頭銜對於身為人形的她們來說確實沒啥卵用就是了。但話雖如此,由於每種型號的人形在投產時都只會沿用最初時“誕生”的那個個體的外觀來作為統一的素體樣貌,而在到自己這型的方案制定時,鬼知道當時那票研發組的人是確實懷着顆老父親的心以對未來女兒的憧憬為靈感來源來畫下那稿作為最終定版的設計圖的,還是單純只是覺醒了蘿莉控之魂,強行把自己這個本應是集成熟、端莊、穩重和強大等優秀品質於一身的超完美御姐型戰士給整成了個位數歲齡的小女孩,導致在一切非戰鬥環節中的日常場合下,無論是同期還是後輩,甚至包括指揮官在內,所有人都從未有將她們當成是完全不相容於這身素體外觀的成熟女性來看待過……No one!甚至甚至在有時隨隊伍一塊兒執行完例常的邊界巡視任務返程時,還會有隊友一臉自然地從不知道哪個連接着異次元空間的衣兜里摸出根棒棒糖來遞給自己作為一天隨隊辛苦奔波到晚的獎勵!(此處特指M3,另外兩位自登場之日起就連一刻都沒有在作戰編製里待過。)
起先,她們還以為這可能就是【手槍專精型】這一大分類下的所有人形所必經歷的一環宿命,可能相比之其他更適合擔綱正面作戰類任務的人形類型來說,在絕大多數時候,自身所處的都是專職輔助的位置,或是在一些相對強調行動迅捷性和靜默度的潛入、調查類任務中能夠大施一番拳腳,因此才特意被統一設計成了這種與其說是“少女”不如說完全就是“小女孩”的幼齒向畫風——儘管光是在她們的同期中就已經有M1911和FNP-9這兩個完美的反例存在了但這並不影響她們仨繼續以這個理由來不斷催眠自己。
但當此時,這位名為“灰熊”的新人選手突然登場在了“舞台中央”時,在長久以來通過持續不斷的心理暗示和自我說服以力求維穩的她們的那顆脆弱的平常心,終於在這個瞬間,“嘭”得炸裂一地了——那個前凸后翹的身材是怎麼回事!那個厚度驚人的“前置裝甲板”又是怎麼回事!明明同為手槍專精型人形的大家都只能無奈得背負着自己就是“胸襟坦蕩”的存在這一凄涼的宿命一邊含淚前進(霧),這個自半道中突然殺出的新人卻就已經率先一步邁進了“有容乃大”的境界之檻,說好的“天下手槍本一家”呢!說好的要一塊兒相互支撐着在這片名為“貧瘠之地”的戰場上一直奮戰至中絕不相互背棄呢!為什麼還能在眾人面前笑得這麼洒脫,難道你真的背叛了么!
於是在一片意為歡迎新人到來的鼓掌聲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三位正處於“戲精上身”狀態中的同伴突然潸然而落在餐盤中的幾滴眼淚……而就這,還是她們廢了老半天勁才生生從眼眶裡硬擠出來的。
·
對於新人形的歡迎儀式十分簡單,就是在吃飯中途大家挨個湊過來跟灰熊打一聲招呼,補上一遍她們各自的介紹詞,然後在保證新人已經至少眼熟了一遍在場所有人的樣子后,大家a便又重新散回到了各自原先的位置上,開始向面前餐盤裡的食物發起最後的猛攻,以便在完事後能先回宿捨去睡個午覺,好為固定安排於午後進行的綜合實訓及早開始養精蓄銳。a
而葛盡則是帶着同樣已經解決完了午飯的灰熊和伊水惜一塊兒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捎帶的,還有一個正一言不發得尾隨在自己身後的45。
“補充介紹一下,這位是本指揮部的三梯隊隊長。”不過剛一進門,伴隨着一聲由遠及近的長“咪——”,一道彷彿金光般從辦公桌旁的空置一角中突然彈射起步、飛閃而至的身影突然就直撞向了葛盡的懷裡,只是不知是已經預見到了會有類似的“歡迎儀式”出現所以早早地做好了準備還是單純的眼疾手快,還沒等來人近身,葛盡便已經先一步側身兜手照着來人的脖子後頭就是一抓,正好就準確地抓在了她的后衣領上,然後拎着因為被控住了“後頸”而瞬間縮手縮腳呈一副安靜乖巧狀的傻蠍子在一臉目瞪口呆的灰熊面前晃了晃后,一邊苦笑着將她又重新“放生”回了作為其在此間辦公室中的一方“固有領地”的那張方形地毯上,葛盡一邊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而後把目光投向了伊水惜,“一會兒你把手上所有對外聯絡方面的業務都跟灰熊她交接一下,從今天起,她就是我們這兒的首席副官了。”
“誒?”這一完全始料未及的消息讓伊水惜不由得愣了愣神,“要讓還是新人的灰熊小姐直接來當么?”
“說是新人……其實也不盡然。”聳了聳肩膀后,葛盡又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灰熊,“你自己來說吧?”
“好的。”灰熊欣然,而後側過身去沖伊水惜燦爛一笑,“實不相瞞,今天其實是我離開生產線的第22天,在此之前我一直被留在總部的代理人辦公室里負責以見習生的身份充當那位高級代理人小姐的助理、隨行護衛和專職司機,一直到今天早上,我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直接隸屬關係已經被正式轉移到了本轄區中時為止,同時我在‘被動跳槽’后的第一個任務……”說到這兒,灰熊又笑着將目光重新投落回了葛盡的身上,“就是把正‘流落’在外的我的新任頂頭上司給接回到他的指揮部里去。”
“誒,指揮官你這是在總部里迷路了么?”對於葛盡昨夜的動向並不十分清楚的伊水惜在聽完灰熊的話后瞬間露出了一臉錯愕的表情。
“只是單純被赫麗安小姐給半路‘抓包’可而已。”聳了聳肩膀,葛盡一臉無奈地苦笑道,“以前在軍校的時候,我有四個死黨,其中三個現在比我還更超前一步,已經分別是研發部門、安保部門名下和直屬於赫麗安小姐手下的正式職員了——灰熊你既然之前一直都跟着赫麗安小姐,應該認識一個叫貝文倩的小姑娘吧?”
“嗯。”灰熊立刻將眉毛一揚,“是那個在半個月前從裝備配給部被赫麗安小姐指名特調上來的人吧,瘦瘦小小挺可愛的。”
“……”
默默地靠邊在葛盡身後近窗一側的房間角落中,在聽到從灰熊的口中突然蹦出的“可愛”一詞時,從45的眼瞳深處突然飛掠過了一抹含義莫名的微光。
“對。”葛盡點頭,“雖然昨晚我唯一沒見到的人就是她了,本來還想再當面對她說聲恭喜來着……至於最後那位,他是我們當時一塊兒來格里芬參加面試的五個人里唯一一個被直接拒出門外的,回頭這小子就直接跑去隔壁的三號白區里開了間小飯店乾脆做起生意來了。昨天找我回總部的就是我在研發部的那位朋友,完事後我又被他拽去了三號白區跟我那三位死黨一塊兒聚了聚首,順便借他家飯店樓上的小客房直接睡了一夜,等第二天封門時間過了再搭我朋友的順風車一塊兒回總部去借輛車再自己開回來——原本我是這麼打算的。結果也不知是從研發部門那裡得知了我昨天的到訪記錄還是從門崗那接到了我的再訪信息,我前腳剛在總部大樓的門前站定,這姑娘就直接一記油門接剎車,在我面前颯爽亮相了。”
“怎麼樣,長官,我的車技很不錯吧。”聞言,灰熊始終高掛在臉上的那抹笑意頓時變得更加燦爛了,“如果往後坐膩了辦公室想搭車出去兜兜風的話請務必直接開口,我會很樂意當您的專屬司機的。”
“喔,難怪灰熊小姐走的不是工廠生產間的那條傳送線。”聽完了來龍去脈的伊水惜也跟着一臉瞭然得點了點頭,而後在側過臉去再次望向身旁的灰熊時,她突然換上了一臉十足憧憬的表情,眼冒星星道,“不過真的好厲害啊,沒想到居然會是曾在那位赫麗安小姐的手下有過直屬經驗的人形小姐……但要這麼說起來,為啥赫麗安小姐會捨得把自己原來的直系下屬給直接委派去一個後方轄區當新人,而不是指名讓裝備配給部直接調派一名新的灰熊小姐過來呢?”
“這個……我倒還真不知道。”在片刻的愣神以及挑眉稍作了一番思考後,灰熊也聳起了肩膀,“可能是因為赫麗安小姐足夠看重這個轄區吧,畢竟現在在總部那裡,對於這位剛剛‘手撕’過鐵血首領的長官的風評可不是一般的高呢。”
“手撕是什麼鬼,離譜過頭了吧。”反倒是葛盡在忍不住吐了一聲槽后,突然蹙起眉頭,頂上了一臉微妙的表情,“我倒是能想到最有可能性的原因是啥……大概率是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我這兒的公文處理速度一直跟便秘一樣慢,而我又一直遲遲沒有想要任命副官的意思,於是與其這麼一直煩心下去,倒不如由她直接派一名有經驗的、現成能直接進入工作狀態的人形過來擔綱副官算了。”
“啊……”
“嗯……”
聽完葛盡的說法,在默默地側過臉去相互對視過一眼后,伊水惜和灰熊都同時從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股子名為“言之有理”的無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