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

对于商人来说,这是一天的完美收尾,可我是个农场主。

在意识因酒劲飘然的一刻我感到愉快,很快我又后悔起来,长大嘴让晚风灌入,希望能尽快醒酒。

乌云遍布,圣地漆黑一片。今晚大概会下雨。

7时28分,离零时还有四个半小时,明明时间如此充裕,我的精神和身体丝毫不觉得自己能撑住。

回到农场,右边便是个帐篷,矿石灯的光芒透过布料,依稀能见到黑影在书写着什么。

这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还真搭起帐篷要待在这啊。是不是搞文学的脑回路都有问题,非得这样才能激发灵感?

屋内一片漆黑,我打开灯,一切尽然有序。冷储柜中的蛋糕全部没了,多了张写有谢谢的纸条。

——那个不要脸的丫头片子大概是走了。

我摇摇晃晃地爬上楼梯,躺在主卧的床上,在漆黑中看着天花板。

回想着让波的那些话,突然又被不知何时会从这世上消失的恐惧所笼罩——

吱吱。

「好晕....晕死了....勇气,不可以在奇怪的地方搭巢,下次给你做个棉花被,现在让我安静一会。」

房间内回复平静,只剩我的呼吸声。

这很奇怪。勇气总会第一时间回应我。

......

吱。

「勇气?你在干嘛....你在吗?」

似乎是从脚底传来的....?

我拿起拐杖,两根手指抵住发射按钮。

吱吱吱——

今晚的圣地农场就连月光都见不到。

屋内漆黑一片。

吱。

吱。

拐杖朝一侧挥去,一团黑影在视野的边角闪过。

呼!

我拍下按钮,在一片光亮中找到了勇气,它站在门框边拿着个牌子。

它似乎心情不好。

「你别吓我啊....饿,现在连这么难的字都能写了。我给你找点谷物来,干玉米粒行不。」

它兴奋地叫起来。

关上灯,左脚刚踏出卧室半步,脑内忽地响起警钟。

勇气是从从外面跑进主卧的,一边吱吱的抱怨饿肚子一边从一楼上来。

可之前的吱吱声绝对在房子里。

花姬没走?

不对。

白天店里来过几个商人,我确信他们在说谎,其中一位商人的脸我有印象,恐怕是在工会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慕名而来的旅行商人都是放屁,他们只想套我的话。

今天是二十四号,那个落下终身残疾的卡尔·莫金斯都已经能下床了。跟他那城府极深的父亲不同,卡尔不是个能忍的男人。

诺伦的手下?商会的人?卡尔自己指使的?没准是商会的会长终于要为他儿子报仇了。

我早该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让勇气爬到我肩上,从装饰画后抽出一把短刀,脱下鞋一步步朝里走。

不要犹豫,见到人影就果断刺出。

只有先出手才能保住自己。

这是我的家,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是正当防卫。

主卧不大,床底和衣柜是最有可能藏人的。

我指了指,勇气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朝床底钻去。

它左右摇晃着牌子。

我看向四周。窗边的空间不够站人,主卧天花板也没有隔层,除非是有人钻进阁楼才能制造出那种噪音。

剩下只有——

两个大衣柜中没有隔层,如果里面藏着人,不是左边就是右边。

男左女右。

左。

呼——

手指搭上衣柜门。

过速的心脏不断把血液泵到脑部,用了100%力的右手不住抖动。

三。

二。

一!

人影。

「阿!!」

「啊啊啊——咦呀呀呀!!!」

三秒后,我才找到我过度用力的右手在哪。

短刀的大半插在衣柜的背板上。

在银色的刀刃之下,我看到个脑袋,丸子头、白发,穿着焦糖色的睡衣坐在衣服堆里。

「咿呀呀呀呀...你、你是....骗骗骗子...神经病,你想杀了我吗!」

「花、姬....?」

我手一松,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着气。

咕咚。

咕咚。

咕咚。

心音开始无限放大。

从心脏开始到指尖,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爬上全身。

「你...喂,死骗子....你怎么不说话。你差点杀人了,杀人未遂!....你说话啊,大不了一起死,我不怕你的哦....」

晕眩。

晕眩?

为什么。

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我的心脏。

胸口传来紧缩感,不断加剧。

我需要做四步,抬起手,伸进上衣的内口袋,把药片盒打开,放进嘴里。

手不听使唤,视线却清晰得可怕,向着一点不断聚拢

「勇.....qi.....」

——不能过度劳累、不能过度饮酒、不能受到强烈外界刺激,为了自己的命保护好自己的心脏。

哈利医生的话在脑中轰鸣。

康复期、开胸手术、保守治疗、定期服药,一切都还没过去,而我太过自大。

手指开始抽搐,进而是大腿。

那种休克感爆炸式的扩散,五感正在变弱,残破的噩梦在黑暗中一点点渗透开来。

嘴边出现毛毛的一团。

有硬物。

我张开嘴。

牙齿嚼到的是药片。

咽下去。

快。

.....

.....

阿呼呼呼....呼——呼——呼——!

「你没事吧?...」花姬畏畏缩缩地凑到我跟前。

我手按住胸口,半晌才缓过劲。

「死丫头...你发疯了吗躲柜子里!」

「凶什么啊。你才是,二话不说...刀...」她身子颤抖着,指着我。「你不会杀过人吧...刺过来的时候可一点没犹豫!」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躲衣柜里。」

「啊。嗯。方便夜袭?」

「别跟我开玩笑!我没心情。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安保部。」我迅速把刀拔出来握在手边。

「喂!我会叫的!....对对不起,我很怕痛,要是杀了我你也不会好过的...我承认!」

「说。」

「就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本来是想借下你的衣服,再拿一丁点路上的补给品就走的....突然看到有黑影子趴在窗口往里看。后来那个人推门进来,蹑手蹑脚的,因为黑天的早也没看清楚脸....那个人到处乱翻,我觉得肯定是强盗,所以我就、我就躲起来了。」

「贼喊捉贼。你觉得我会信你?」

「我是拿了件你的上衣,看起来最便宜的一件...还吃了蛋糕,可我没偷你东西!我留纸条了!」

冷储库里是有张纸条。

现在的她也确实穿了件我最便宜(同时最喜欢)的T恤衫。

「我没说谎哦,那个小偷可能已经走了。一直有奇怪的声音所以没敢出来...」

.....

我倒吸口凉气。

吱。

细微的响声。

「(别动。)」

「(什么?)」

我堵住了花姬的嘴。

轰隆!

秋季的雷声有些凄凉的在天际间吼叫着。

勇气拿出牌子指着右边的衣柜。

记得没错的话,右边的衣柜是完全空的。如果有人要等我睡着了暗杀我,躲在不常用的柜子里是最稳妥的。

打得过对方吗?一只松鼠加一个心脏病差点复发的伤员,外带一个只会偷吃的拖油瓶。

拐杖里的下一发弹药是辣素瓶,接触到皮肤立即生效。就是诺伦碰到这玩意也得掉半条命。

.....

对方乱挥砍到我的可能性?

站在二开门的衣柜前,我仿佛面对着一位手持双头斧得巨人。

我右手拿着挠痒杆,借着弯曲的部分拉住柜门,左手维持着拐杖的射击模式。

开!

使出最大力拉开衣柜门,拐杖对着上部人脸的位置。

.....

眼中是桦树色的木板。

「下面!」

我的两根手指几乎要按下发射按钮,但那个娇小的身影让我身子一震。

「莉....莉莉安....?哈!????」

她身子动了一下,睁开朦胧的睡眼抱住我的裤腿。

「多拉先生...不可以...不能看女孩子奇怪的地方....呼噗....」

「等....别睡啊喂,喂,莉莉安,醒过来!」

「唔?....是先生啊。嗯。」

这次她象征性的睁了下眼,手臂带着我的中裤抓住我,一下扑进我怀里。

「先生的味道....啊....向日葵...渔船...风车。」

睡着了?

睡着了。

我陷入迷茫的漩涡中。

所以我在与一个刚成年的拖油瓶外加螺旋麻花小姐斗智斗勇?这比和空气斗智斗勇还让人不能接受!

「别睡。别、睡、了!」我揪住莉莉安的脸蛋强制唤醒她。

那双眼睛先是半睁着,很快瞪得老大。下一秒她立马坐正,背过身子整理起头发。

然后....她领着衣柜里的小行李箱走出去了。

.....

我拿着短刀愣在原地,花姬急忙溜了出去。

咚咚咚。

楼下传来敲门声。

我不知所以,在亮堂的屋内傻站了很久,胆战心惊地打开了屋门。

「您的秋季限定莉莉安回来了,请您签收多拉先生~」

借着灯光,我这才看清站在门前的这位女性。

头顶是俏皮的小礼帽配上白色缎带,粉红色的缎结遮住平坦的胸口,身着缀有枫叶的淡黄色洋装,脚踩着深红色的小圆鞋,两只手手拎着旅行箱更显得她本人娇小。

是很可爱....不对!

我合上了屋门,将她挂满笑容的脸蛋关在门外。

轰隆。

雨点落下,门立马开了。

「货到付款。请、签、收~」

淅沥的雨点追着她的脚跟落在地上,门前的栏杆很快被浸湿。

我关门。

「没钱所以拒收。」

她开门。

「是免费的货当付款。」

关。

「本店不收来路不明的可疑商品,还请原处发回。」

开。

「是特快加紧的私人件,还请一定要现在签收!」

狂风卷入,秋日的风雨和夏日比要温和许多。

「放你进来很麻烦。」

「不放莉莉安进来会更麻烦。还是说先生打算等我被雨淋感冒了再抱我进屋里?」

「这招你还打算玩第二次?不可能,自己找个旅馆去吧。」

莉莉安见状把旅行箱往我面前一放,走进屋里,从内侧把屋门合上,一副大事解决的样子拍起手来。

「您的秋季限定莉莉安回来了~」她摆出门前相同的姿势说起同样的话。

「哦。」

「所以说您的秋季限定莉莉安回来了!」

「嗯。我看到有个陌生人二话不说闯进我家里了。」

她的瞪着我:「莉莉安可是信里说的那样穿着秋季洋装回来了,多拉先生应该夸我可爱才对。」

多拉先生...也只有她会这么称呼我了。

「是是是....真可爱。一不小心坠入爱河了。」

「好假,信里都说了不要敷衍的赞美!不喜欢这套洋装吗,那下次换一套好了。」

我叹了口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花姬也从楼上下来,和我保持了五米的距离摆出出拳的姿势。

我手一指,让她坐到单人沙发上。

「莉莉安,在我忍不住骂你之前,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会在我家衣柜里睡着。」

「各种原因。我把它们统称为爱的魔法。」

「我的腿不是你的座位!坐那边去,正常点。」

「先生真冷淡。」

「快说。转移话题也没用。」

「什么嘛。莉莉安可是从遥远的北边快马加鞭的胃了先生赶回来的!原本昨天就该到的,结果那个讨厌的车夫硬说我是小孩子,要去安保部登记,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善意最讨厌了....气死了。」

「就是就是。明明不要他们帮忙,还一副救命恩人的德行最可气了。」花姬义愤填膺的插了句。

从离家出走的角度而言,这两个人差不多诶。

「没错,善行的定义标准都被扭曲了。好不容易和他们说明清楚,车夫的马又瘸了,等了好久才换了匹好马赶过来——」

「我才不管你怎么过来的。说重点。」

「重点....本来想躲在衣柜里给先生一个惊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好简短。

「几点到的圣地?」

「六点多。」

原来就是你啊,我差点就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吓得小偷躲进衣柜里的小偷就是你!」我指着她说。

「需要我反复重申吗,死骗子,我不是小偷。」花姬拍着胸口说道。

莉莉安注视着另一头的花姬,盘起腿抱住我的手臂。

「为什么这个白头发的女人会在你家里?」

「各种原因。我把它们统称为意外。」

「你跟先生是什么关系?」

花姬放下了丸子头,白发披肩,光着脚丫子走到我身边。

她坐下,看着莉莉安。

「如你所见,莉莉安小姐,同居关系。对吧,哥哥~」

「先生的亲戚吗。」

「是没有血缘关系昨天捡到的孤儿妹妹。目前在我家随心所欲的骗吃骗喝。」

「包养情人!?」

「我自己都养不起还养别人啊!别抱着我。」

「不要。」莉莉安把我的手臂往她那拉。「那么蹭饭小姐,为什么你会穿着我的睡衣?」

「我没有蹭饭,吃掉的早晚会还的。」花姬拉了拉自己的睡衣领口。「怪不得胸口勒得很,原来是你的。原来如此~」

这14岁的花姬竟然大于年近20的莉莉安。

.....

莉莉安金色的双瞳一眨不眨的盯住花姬。

「你没有成年吧,花姬小姐。」

「莉莉安小姐才是没成年吧。」

「十天前刚过完19岁生日。」

「啊,原来是老太婆啊,失礼了,花姬三天前刚过完成人礼呢。」

「恭喜成年,乳臭未干小姐。」

「女性到了18岁就没有再发育的空间了,书上这么说过。你这个变态骗子果然是萝莉控吧,别妄想对我动手动脚!」

话锋猛然对向我。

「你这是诋——」

「先生不是萝莉控,只是喜欢的人刚好是身材娇小心智成熟的女性罢了。」

「这一般是由男方说的吧。」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呢,比起过了保质期的贫瘠肉体,还是年轻鲜美的肉体更好!是吧,哥、哥~」

莉莉安防在我手臂上的手指在发力。

真少见,没想到她还有斗嘴落入下风的时候。

哦~在互相瞪眼。

哦~~莉莉安扑过去了。

「把我的焦糖色专属睡衣脱下来,这套只能给先生看!」

「咿呀!女神经!这里还有异性在呢。」

「看到又怎么样,先生想看的话我随时能脱。」

「不检点,不要脸!女变态!滚开!」

「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今天莉莉安姐姐教你一点大人的知识——」

「不要萝莉姐姐。恶心!」

好一出养眼的闹剧。

我看向窗外。

虽说是暴雨,不过这种程度没必要做防护装置。

育苗室的排水渠之前就处理过,无需担心。考虑到心脏的情况,今天还是做些轻松的农活比较合适。

——可别得寸进尺把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了,镇里接任的信医生水平可不够给你动手术。

哈利医生的担心每次都那么灵验。

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多~拉~你看这个不要脸的人!」

「哥哥~哥哥~」

「勇气,等下跟我一起去视察下麦苗。」

勇气爬到我肩上,但两只手同时拽住了我。

「请用一句话说清楚你和她的关系!」莉莉安指着花姬。

「很简单,没有关系。」

「莉莉安可以理解先生。你讲清楚嘛。」

花姬斜眼瞪着我,像只护食的猫。

「啊。打个比方就是....农夫救了只濒死的老鼠,喂了两口米又把它带回家。老鼠感激涕零的跑到农夫友人的谷仓里,把米吃得一干二净。随后又谎骗农夫的友人说是农夫偷了米。」

「那只老鼠可真是又狡猾又贪吃。」

「可不是,还会在谷仓里留纸条呢。」

「你说谁是老鼠啊!你这个死骗子,把我看个精光就要你这点赔偿是我亏大了好吗!」

「你要想卖身可以,但不能强买强卖啊。哎,这世上要是有会穿脱衣服的老鼠,我还真想见识下。」

「莉莉安也想见识下会穿睡衣的小老鼠。」

「说起来,我总觉得在哪见过那种小老鼠。」我看了看床底,又指了指桌面。「莉莉安你看过吗,嗯....好像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是说穿着睡衣会发出哥哥、哥哥的奇怪叫声的那种?」

「是啊。仔细想想,吱吱和哥哥发音很像。」

「吃饱了的小老鼠,发出嗝~嗝~的声音也不奇怪。」

「喔哦。这可真是生物界的重大发现啊!」

我和莉莉安同时看向花姬,无言而长久的注视。

她憋了一大口气,涨红了脸。

「变态色魔骗子和神经平胸女,真是绝配!」

「感谢祝福。」

「不叫我嗝儿~嗝儿~了吗,花姬。」

「去你的哥哥。叫你个鬼!你们合伙欺负人,不要脸!大人都不要脸呜呜呜——」

她抱着枕头一路冲上二楼,跑得太急还数次撞到了楼梯。

看起来啊挺痛。

.....

「欺负过头了,这错归你莉莉安。」

「花姬小姐的真实身份?」

「离家出走差点饿死的女孩。」

「这样啊。不交给安保部是因为交不了?」

「毕竟看到了不该看的也是事实。农夫的友人是个笨拙的家伙,哪怕听到老鼠嗝~嗝~还是相信是农夫自己偷吃了米。」

「新朋友?是安保部的?」

「算是吧。」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握住我一根手指。

「作物祭的结果,可以问吗?」

「明明从我的表情就能看出结果?」

「想听先生亲口说。」

窗外电闪雷鸣,雨点打在窗户上留下道道泪痕。

靠在我肩上的莉莉安从下方盯着我,她双眼有种幸福感洋溢而出。

也对,她完全不知道这二十几天发生了什么。

「耍了点手段,不过算是完胜。」

「优胜....嘻,理所当然的结果啦~那种档次的容器可不算小手段,是实力!」

「但作物祭可不是评选容器的比赛。说到底我还是借了容器的光拿了优胜。」

「要这么说,只关心田地的农场主完全可以不参加争夺名号的比赛。」

「一针见血。好痛。」我轻轻拍了下她。

她抿嘴一笑。

只有和莉莉安说话会有这种感觉。真奇怪,明明从时间上来说我们没那么熟悉。

「我可没有让先生不高兴的意思。说起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从老家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花了六天六夜。」

「辛苦了。」

「真是的。夸我一句又不会怎么样。」

「洋装很可爱。很适合你。」

「因为是真心话所以就收下了。」

「是假话。骗你的。」

「开门时候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不会说谎的~」

.....

.....

「勇气有点掉毛诶。」

「换毛期呗。」

莉莉安摸着勇气的尾巴,它躺在她手心里似乎很舒坦。

一瞬,平静的时光又回到我手心中。

我看着顶灯,在光芒中视野渐渐模糊。

「总觉得先生变了好多。」

「哪里?」

「带着手套、在家里穿着厚衣服、走路姿势有点怪怪的。还有家和田地都大变样了。」

「不习惯新家不小心从二楼滚下来,现在处于不能奔跑的状态。」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

「宠物兔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很容易猝死,老家的养兔人这么说过。」

「你是说我像兔子?」

她捏住我的脸颊,正视着我:「要说感觉的话,更像因为劳累过度任人摆之。我不反对你喝酒,但是烈性酒对身体不好。」

「充分体会到酒的空虚了。」

她把勇气放下,躺在我腿上。

「我要住先生家,下大雨没地方去了。」

「二楼左边有次卧。」

她停顿了几秒,思考着什么。

「我想睡主卧。」

「别跟我讨价还价。」

她搂住我,我没反抗,累得不想动弹。

「连把莉莉安丢出去的力气都没了。果然是因为累了?」

「可能吧。」

「累了就该休息。再怎么着急,人也不能像马一样奔跑。」

最近确实太拼了,我的心脏承受不了这种重负。

.....

「我可没忘记你是众多莫名其妙人里的一员。呆个几天就赶紧出去听到没。」

「这次是长久入住的打算,请多关照。会付租金的不用担心~」

「1000R一天。不包水和暖气,伙食自理。」

她拿出张黑卡放到我手里。

「请~10万R可以呆100天,很划算。」

「该死的有钱人。不要了不要了,真赖。」

「真给先生了,先生又不要了。」

「怎么可能要。我这又不是海边别墅,1000R一天,谁会愿意住这。」

「我会啊。」

「.....」

她没出声,靠着我安静地看起书来。

在雷雨声中,我看着吊灯放空了大脑,直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漂流的思绪。

.....

咚—咚—咚—

「不开?」

「不开。」

咚—咚—咚—

「那我去?」

「不开。」

「门外的人大概会一直敲的。」

「还是我去吧。」

穿着雨衣的男人狼狈的站在门前,二话不说递上了名片。

「您好黑龙先生,鄙人名叫罗门,是名旅行商人,请原谅我在这种时间不请自来,这次来是想和您谈笔生意——」

「因为没钱所以不接受推销。抱歉请回。」

我关上了门。

伴着雷声,每隔数秒能停到三下规律的敲门声。

好烦!吵死了!

「外面在下大雨,不放进来?」莉莉安说。

「我家又不是收留所。」

「商人,和他聊聊也不会有损失。」

.....

咚—咚—咚—

真是个契而不舍的商人,敲门敲了足足三分钟。

「你觉得吵吗?」

「不觉得。先生真善良呢。」

「什么啊。」

「这么烦躁是为何。明明最后还是会开门。」

「你这张小嘴真让人恼火。」我拧了下她的脸颊。

最终我还是把这位商人放进来了。

对方以最快速度脱下雨衣放在屋外,确保没有一滴水落在门前的地毯,鞠躬向我表达谢意。

「(看起来是个完美的商人~)」

「(来者不善。)」

「那个,我没钱,所以要我买东西是不可能的。这把伞给您,还请路上小心。」

「万分抱歉在您的休息时间叨扰。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可以的话,长话短——」

「夏季有幸观看了威尔的作物祭,黑龙先生在比赛中展示的容器实在是鄙人今生所见之绝,今天过来就是想购买您的容器。这是笔鄙人付您钱的生意。」

还真是直达要点。

「(对方看出来你又累又烦了。)」

「(有那么明显?)」

「(写在脸上了,我很累三个字。)」

夏季的花卉容器,那种东西也能成为商品?如果是拿钱的买卖,聊聊也无妨....但对方不是我这种蹩脚的入门商人,聊到最后多半我得吃亏。

「不打算出售。还请回吧。」

「鄙人愿意出三万R购买!」

诶?三、三万?不是三千而是三万。

不要被金钱迷惑。

商会的走狗打算从别的地方敲开口子,哼,区区三万,现在的我一天就能赚到(指最近几天突然能了)。

「我还是那句话。抱歉了。」

对方依然是那张笑脸,淡然地从衣服里拿出张信封。

「这是Y先生的引荐信。」

「Y?」

我从信封里拿出信件。

「我也要看!」莉莉安凑过来。

「不行。」

「那读给我听?」

「都说了不给看怎么可能读出来,笨蛋。」

「小气。」

信件内容如下:

罗门是位出色的商人,具备商人应有的所有优点及缺点。利益至上的同时也极为遵守商人的诚信原则。

在商人的范畴内相信他,以你的本事不会吃亏。他算是我的后辈,多多关照。

商会是平民中最庞大的组织,祝一切安好。

——Y

「你是Y的后辈?」

「受大前辈指点一二才踏上商人之路。」

「你该早些拿出这封信。」

「是。」

真是个能屈能伸的笑面虎。

我从收纳箱中拿出夏日花卉容器,这沉重的玩意摆在灯光下,连我自己都要点诧异其惊艳的效果。

「这可真是。」罗门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您如何称呼这个容器?」

「夏日花卉容器....就叫世界树容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