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作为驱蚊环履行自己的职责。如你所愿。」

爱没有犹豫,脚踩上黑龙的腿,抽出木刀,抵在他的心窝处。

「我问你的时候,你必须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爱看到他的左手藏在风衣里。

「把手拿出来。」

他抽手,摊开,示意什么都没有。

「盯着你的身子是假话,订婚和想娶你是幻想,快乐和春意盎然是真话。」

「还有。」

「喜欢看着你是真话,想追求你是假话。」

爱指尖一抖,木刀迟迟没有收回。她发现自己的感知失去了原先的锐利,一时判断不出对方话语的真伪。

....

....

「刚才的没有一句是真话。不过现在的你可能判断不出——」

木刀一转,再度横在黑龙脖间。

「戏弄我只会让你的葬礼提早点。」

黑龙用布条包住木刀尖,缓缓将其对向无人的那侧。

「确定要听真话,实实在在的真话?」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上头了。就那么简单。」

「今天不让你领教下我的厉害——」

「停!已经领教过太多次了....」

他的唇色发白,呼吸也很急促。

爱放下了木刀。

「有太多人对农业抱着毫不公平的主观见解,那些画家、哲学家,畅谈着思想和艺术的家伙尤其如此。那个叫霄的家伙知道我是谁,他做作的雕琢着已经完成的画作,把正在画的藏在后面。他看我第一眼满是鄙视,然后才是嫉妒恼火之类的情绪...

这对我来说可能也没那么重要,我只是想怼他一句:如果农夫都是只会看天的白痴,那你们的伙食费得再贵上好几倍不止。

但这么说毫无意义,人们难以互相理解。

同为男性,我自然看得出他对你的爱慕有多狂热,想着要能顺势恶心他几句心情一定会舒畅不少吧,借着驱蚊环的身份达成了私欲,所以上头了。说完了,这些全是真话。」

「我没你想得有多喜欢你。现在已经到讨厌的范畴了。」

「那很好。我发现我只需要一片可耕作的田地。」

.....

这股恼火来得毫无理由,或许是他说得真话和预期不符,也可能是因为些其他原因....那种很古怪的原因。

「画。你看到了吗。」

「天使和恶魔的混合物。艺术家脑子里的混乱风暴?」他低头,清洗着豆芽菜。

「你知道我指得是什么!」

「嗯...就一眼,不过印象很深,短时间内忘不掉。」

「忘掉。」

「说了印象深刻,现在你刺激我脑子里的印象,它会变得更深刻。有本事的画家就厉害在这点,能把幻想和回忆丢回现实里。农场主做不到,也没必要做到。」

「忘掉。」

「是你身上奇怪的地方长了颗痣,痔上又恰好有根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没有。我身子很干净。」

「套出来奇怪的话了...不管怎么说,他的画技很好,画布上的你和本人一样美。」

在爱发飙前,他就操纵轮椅喊来了客房服务。

一位臃肿的中年妇人穿着拖鞋过来,毫无营业者接待客人的态度。

他让那妇人做份凉拌豆芽菜,用他的豆芽,加些醋,愿意分那妇人一半。那装了足足两筐还多的豆芽让妇人一乐,拖鞋啪嗒啪嗒的踩着烂楼梯,还能听到在偷懒的倒霉厨师被妇人咒骂的声音——

「今天谁都救不了你,除非你把话说清楚。」爱说。

「说得好像我哪天能反抗你一样。控制欲太强可会遭人厌的。」

黑龙换了一小包绿豆,继续给容器换水。

「换个正经点的话题。如果新星城的卫兵围住旅店,你能保证安全吗?」

「怎么?」

「回答我。」

「可以。」

「一百个卫兵也行?」

「三把木刀足矣。」

他瞟了眼后背箱,里面有十把木刀。

「你说的可以是指带上一个残疾人的情况下吗?」

「当然不是。」

「我可是被你坑来的旅伴,就一点不考虑我的安全?」

「搞清楚M君,是你太弱,没人需要对你负责。」

「那我的建议是今晚就乘坐火车离开新星城到你的领地去。」

「不可能。我还有别的安排。」

「.....」

「你的担心很多余,因为——」

「「阿贝尔领主不会那么做。」」

好似掐准了那个空档,黑龙在同一瞬间接上了爱想说的话。声音重合起来,不分彼此。

「我是不明白贵族间的纷争,但他派的贵族在自己的领地内出了事故一点不明智。就算要做,也得把祸端转嫁给别人才是。」

「既然知道——」

「我得确保关键时候你不会丢下我啊。虽然目的略有不纯,不过我可是为了你的驱蚊行动惹恼了画家,他那番话不管怎么想,都能证明他和这里的领主关系不浅。」

「胆小鬼。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等我哪天打得过你了,会让你见识见识男子气概~」

「没有那天。」

「这可说不准,现在的爱可是越来越弱了~」

「再说一遍?」

「哦。豆芽菜来了——」

那份明显不足原先一半的凉拌豆芽来了,面对占小便宜的妇人,黑龙依然感谢对方的贴心服务。

一份凉菜,量不多,但醋味很好的挑起了食欲。

他吸溜吸溜、嘎滋嘎滋的嚼着,毫无修养。

「要吃吗?这个吃再多都不会发胖的。」

「滚。」

「那我全吃完了。」

爱当即抢过他的碗筷,犹豫了片刻,又把他的筷子丢进垃圾桶里。

豆芽很清爽,有嚼劲,味道和样子都干净得很。

黑龙微笑着坐下,接下一根不剩的小碗。

「连星级都看不出的作物也很好吃不是吗。」

「滚。」

「下一批只要等上三天。绿豆作为豆芽的母亲可太勤快了。」

「滚。闭嘴。」

「你这样可有违和风公主的名号。哎,我的名气好像比想象得大,这里的领主都很关心我。」

当你以为他在正经说话时,他在开玩笑。当你以为他在开玩笑时,他开始了思考。

这不会让爱觉得这家伙神秘莫测,只是让她恼火烦躁到想对着干草人砍上几刀。

「你是附带的。」

「真那样可就好了。」他平静地望向窗外的街道。「明天要做什么?」

「我自有安排。」

离零时还有整整一小时,屋内已是一片寂静。

床板结束得跟石砖地面一般,床垫潮湿还带股霉味,很薄,能清楚地感受到床板上的坑洼。

爱看了看隔壁床的黑龙,他睁着眼,凝视着天花板。

她带着被褥到了黑龙床边。

「滚开。往里面靠。」

「我不需要暖床服务,热情的服务员小姐。」

爱把十几根木刀扔到他被子上,他立马贴到另一侧的墙上,留出了大约四分之三的空位。

「握手。」爱把手放到中间区域。

「今天还好,感觉能和黑影好好干一架。」

就连睡觉,他都把左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你在那藏了什么?」

爱伸手向他遮掩的那头摸去。

「呀啊~不可以~」

「欠揍是吧!」

黑龙缓缓地将左手从被褥里拿出,那只越发白皙的手带着个小团伸出来。

露出的一小截让爱确认那是把短刀,不是玩具木刀,是实实在在矿石锻造而出的。

「这里有刀具管制。怎么带进来的?」

「藏在同性和异性都不会碰的地方。」

「真恶心。」

「这可是保命的手段。」

用白布过度包裹,即便如此他拿着这把一尺长的短刀还是不住颤抖。

这叫哪门子保命手段。

「懦弱。懦弱得可怜。」

「嗯。连我都没想到从死神手里逃出去之后,会害怕这种无聊的玩意...」

所以把手放在风衣内侧就是为了触碰这把刀?不过是弱者的心理安慰罢了。

「无聊透顶。」

爱刚想收起那把刀,黑龙的手就抽了回去。

「正面对抗,然后战胜对方,我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但我觉得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有勇气那么做——」

他扯下白布,黑色刀套露出。

爱看着他用嘴扯下刀套,左手紧握刀柄,刀刃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成了昏暗房间内最亮的物体。

「拿出来又能怎样,你还是你,还是那个M君。」

「像这样!」

他的左手松开力道,短刀当即向下落去,爱想要接住一秒后径直落到床铺上的短刀,但来不及。

那只颤抖的手突然如潜游的鲟鱼,在短刀落下之前接住了....

「蠢货...你不清楚自己有多弱吗。放开!」

「啊啊啊啊!去他妈的心理障碍!!!!」

每一根手指都紧扣住刀刃,献血顺着高举的手臂留下,在肘部淤积,随后一滴滴落到被上。

肌肉紧绷到绷带破开,汗珠如雨点落下,呼吸比狂奔后的野牛还急促。他颤抖着,即便如此还紧握着刀刃。

呼——呼——呼——

「痛死了混蛋卡尔混蛋诺伦!....呼——虽然身份暴露了,但这场旅行我会奉陪到底的,直到你满意为止。」

黑龙说完一句话,身子扑通一声砸进床中。

「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蠢得没话说了。」爱白了他一眼。

那个沾血的床铺是没法用了,两人不得不睡到另一张上。

更换绷带、包扎伤口、清理血迹,忙完这些已是凌晨。

「你的欠款别想延期了。永远。」

「嗯...我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凑钱也会还上的。」

爱瞄了一眼。

这随口一句让相距六十厘米的他很是低迷,郁郁不振的把被子一拉盖到脸上,看起来更像具尸体。

「手。」

「捏我的伤口也太过分了吧。」

「是握手。握,还是不握。」

他拉下被子,露出半张脸:「你看,说到底还是你想握——」

「不握拉倒。还不是看你还要跟那什么黑影对抗很久。」

「现在装温柔也没用。我被你欺负得太久了,本性看得明明白白。」

爱踹了他一脚。

「痛!你啊,本性上跟和风公主的那套人设完全相反。幼稚得很。」

「你更幼稚。」

「这么说的人明显更幼稚。」

「说这么说幼稚的人最幼稚。」

「这么幼稚的人当上家主,真让人担忧。」

「你这么弱的人还天天惹事,有够好笑的。」

「啧...说不过你。睡了。」

「嘴硬的脆皮鸭子。」

「呼噜呼噜噜...哈呼!呼嗯...」

「蠢货。」

「我不跟女人吵。」

「打不过也吵不过。真可怜。」

他脑袋往被子里一钻,就当是结束了无聊的争吵。

「晚安。」他说。

「晚安。」她说。

手掌触碰,交换着让彼此都安心的温度。

〇〇〇秋季21日目

雨下了一夜。

清晨,一切笼罩在雾气和露珠中。

气温骤降,爱披上外套,算不上花哨的款式,和城里的女性差不多,但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这样看起来正式吗?」爱问黑龙。

「你给我的西服倒是很正式。」黑龙摆弄着正装的纽扣。

爱点了下头,将头发盘起。

现在她看起来更成熟了,至少没人会觉得她是个芳龄十九的女性。

「要去学校?」

「对。」

学院占据了大半个新星城,整个东北领区的孩子们都在这就学,足足五千名在校学生在集中一处管理。

读书声、玩耍声、训诫声在四处响起,只有在此处能见到这种光景。通常来说,领主不会让如此数量的人集中在一处,那很麻烦,会引起很多事端。

.....

爱看着屹立着的新星塔。

没人猜得透阿贝尔家主的想法,九空家不行、赫托安家不行、利谷家不行,哪里的领主都不行。

在门卫那登记后,两人按照地图径直向31号教学楼走去(校园校中最高的建筑)。

作为平民学院里的设施,这座四层高的教学楼已经很棒了。

爱抬头看了眼,推着轮椅进去。

在楼梯前,两人停下。

「通常来说,一个普通的淑女没本事抬起一个成年男性。」黑龙说。

「请你爬上去?」

「我更喜欢走上去。」

黑龙从轮椅里抽出拐杖,缠上新鲜绷带的左手一撑,右脚落在地上,拐杖在腋下一卡,摇摇晃晃地上了一个台阶。

「比蜗牛还慢。」

「呼。一步一个台阶才是最实在的....」

爱跟在黑龙后面,随时准备接住落下的黑龙。他单腿悬着,颤颤巍巍地却又不急不缓地向高层走去。

丁零~丁零~

九时,孩子们的第一节课刚好结束。

两人站在教学楼三层井字形的中段,一间标有「教职工办公室373」的房间。

身后是劣质的毛玻璃,边角有些发黑,从窗外向外看去,是校园内最大的操场(一块画了些白线的场地)。

孩子们一窝蜂的从教室里冲出,在操场上你追我赶,老师们跟在后面,拿着戒尺一个个逮回来。

「果然不管到哪,学校都是学校。」黑龙侧身看着,似乎很怀念。

「你是孩子的父亲。」爱冷不丁地说。

「是要当冷笑话大师吗?半雪。」

「司,你是出羽华的父亲。」

黑龙一怔,脸色大变。

「小华....!?等下,你的意思是小华在这里上学?」

「过会遇到小华的班主任,记住你在是个探险家之前,还是孩子的父亲。做得好的话,债务延期,做不好的话....哼。」

黑龙瞪大眼睛,大如铜陵。

「我....什么意思。你是小华的母亲?」

「对。有什么问题。」

「哪里都是问题好吗!我们的夫妻设定不是为了驱蚊行动...啊!啊..」他摸着鼻子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家长会也得用上这设定?.....你不能早十分钟告诉我吗!」

「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就够你在台上当个英雄了,区区家长访谈需要这么久准备时间?」

「我可是花了大量时间准备作物祭!你总得告诉我任务是什么吧,我不可能在办公室里当个驱蚊环....说到底为什么贵族家的孩子会——」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走廊尽头走来位中年女性,穿着庸俗的貂皮披肩,带着黑框眼镜,留一头齐肩短发,手拿一沓试卷朝两人走来。

「(她是小华的班主任,名字忘了。进去之后全部交给你。)」

「(交给我什么!爱...半雪,给我说清楚。)」

爱主动迎上去,带着温柔的微笑轻轻点头。

那班主任瞟了眼两人,手一招,径直冲进办公室。

房间内有六张办公桌,中间是一张能坐上八人的大桌。

班主任请两人入席,又拿了几份厚实的档案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她翘着兰花指推了下眼镜框,又抚了下烫完的头发,凝视着黑龙。

.....

「我是出羽华同学的班主任,孩子们喜欢叫我乔老师。你就是出羽华同学的爸爸是吧,怎么称呼?」

「幸会幸会,乔老师。我是孩子的父亲,名叫出羽司,经常听孩子提起您。」

这么快就代入身份了?经常撒谎和演绎的男人就这点最令人放心了。

爱玩味地看着黑龙满脸笑容,他拐杖一撑,狼狈的支起身子,向着对面的老师伸出手。

对方并不领情,甚至不打算起身。

「这边才是久仰大名,总算是和孩子父亲见上一面了,不容易不容易。下下节排了我的课,所以我们还有一个小时聊聊小华同学的情况。」

「是是是...我们正是为了这个来的。」

黑龙底下的手一探抓住了爱的手,眼睛眨巴眨巴的。

想让我说几句给你打圆场?没门。说了全交给你,就得拿出在作物祭上的能耐把事情做漂亮了。

爱反手一捏掐住了他左手上的新伤口。

他嘴角一抽,痛得直抖,在爱的威压下顺势对着乔老师微笑。

「留了很多汗啊,小华爸爸。」

「这里天气有点闷。」

「您这伤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很严重。」

「工伤,探险队里一个冒失的新人出了点事故...不是什么大事,静养一阵就好。」

「小华爸爸,我们先聊点题外话。您一般在家里花多长时间会陪孩子?」

.....

黑龙的眼睛偷瞄着,桌下的手着急地戳着爱。

爱将双手放在腿上,一言不发。

「家事不方便回答的话我们做老师的也不强求。」

「.....」

「一年到头在家里呆着超不过十天。一直是回来了又带着探险队去别的地方。」

爱说完这句话,立马低下头,身子朝另一侧靠去,保持副怕老公的模样。

乔老师叹了口气,起身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你这样不是搞得我很不负责嘛!)」

「(专心搞自己的事业把妻女扔在家里的不是你嘛。)」

「(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乔老师入座,将成绩单摊在桌上。

课程有九门,体育、数学、新文、安全指南、阿贝尔指导、阿贝尔圣咏、专业课(农学班)、实践拓展(棉花纺织)、兴趣选修(面包烘培)。

「喔哦~小华的成绩不错嘛。基本都是八开头的,这个兴趣选修九十五分,可以可以。」

嘣。

乔老师的手拍在文件夹上。

「除了兴趣选修,其他的全是补考成绩!补考里小华的分也是年级最低的!」

「这还真是...」黑龙的声音一下变低。

「小华爸爸,您真的关心孩子吗!之前我和小华妈妈聊过不止一次,关于『孩子的爸爸什么时候能参加一次家长会』的问题。我乔安从教十九年,头一次遇到四年里一次家长会都没参加、一次脸都没露的孩子爸爸!」

「工作上的问题...」

「小华爸爸,今年多少岁了?」

「到月底就三十了。」

「二十岁不到就结婚生子了?年轻啊年轻!学校可不是收容所,不是家长把孩子丢过来就好了。

今天我可能要说些难听的话了,小华爸爸,你身为父亲很失败、非常失败。学校里有位孩子的家长在领主手下做事,一年到头都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如此,他每月也会抽半天跟孩子的任课老师聊聊——」

「乔老师,这是我们的家事。」黑龙说。

「对,原则上我们这些当老师不插手家庭问题。但现在的情况是班里一帮孩子跟风说小华同学没有爸爸,你家孩子天天拉着别家孩子找人打架,你这做家长的管还是不管?」

.....

九空爱是支持自己妹妹治治那些嘴欠的孩子,但这里是学校,既然选择入学就得遵守学校的规章。若是亮出「九空」的身份,这平民学校也就呆不得了。

这位班主任所说的「恶语」其实并未孩子们发起的,有坏孩子,但十岁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孩子们的家长才是源头,或许是出于对孩子母亲美貌的嫉妒?呵,谁知道呢,看着那些老女人叽叽喳喳的躲在角落里指指点点也是种趣味——

小华就读的四年来,爱拟造出了一位丈夫。在谎言的循环下,任谁看这位从不露面的丈夫毫不负责,对妻女不理不睬。

谎言很可怕,在可怕之前它很可悲。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支撑,为了维持无限扩大的循环,必须拉上另一个说谎者。

爱找到的人是黑龙,一个欠债累累、擅长说谎的可悲家伙。

试想看谁能比他更合适?没有,那种人物在四年里的任何时刻都不存在,蚊蝇池里的任何一只都做不到。

「我家女儿怎么可能打架。她头发是留得短了点,可小华是女孩子诶。不可能,一定是别家孩子欺负人。」

「我见过太多你们这样的家长了....」

乔老师起身,揣上一个小盒带着两人向教学楼一侧走去。

「现在正好是四班的体育课,每次体育课小华同学都会引起事端。」

「不可能。我清楚我孩子的性格。」

入戏真深,他和小华见面也不过几次。爱捏了下黑龙的指尖。

「刚说完就开始惹事了——」

乔老师递给两人两副望远镜,指着窗户正下方一个小沙坑。

小华和一个男孩子在沙坑里堆着沙雕,另一头冒出个刺猬头的男孩,带着四五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冲过来。

借助望远镜,三层楼的高度形同虚无。

刺头男孩一个远跳砸进沙坑里,坑里的沙堡当即成了一滩散沙。小华抽出根长树枝,空挥了两下。

「你什么意思!亚当!」小华说。

「体育课不能到处乱跑,我只是按照老师的要求把不听话的坏同学带回去——」刺头男孩摆出副官腔说着。

「天天上课睡大觉的人说这种话真好笑。你一个人过来想怎样?过会还不是屁滚尿流的躲进男厕所里!」

刺头男孩嘴一撅:「哼,今天可不一定~」

他手一挥,草丛里一下蹦出好几个个孩子。

十人围拢了不大的沙坑。

小华和另一个西瓜头的小家伙背对背,手拿着树枝毫不畏缩。

乔老师刚准备出声阻止,黑龙就伸手拦住。

「二对十。这要是赢了乔老师要怎么判?」

「按照学校规章制度给处分。您家孩子屡次三番越规,要是再闹事,我们得请您把孩子领回去了。」

「刺头孩子挑事在先,怎么能是我家孩子吃处分?」

「小华在体育课里偷溜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

爱给黑龙一个眼神。他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她清楚。

「是吗....我们做家长的自然听学校的安排。要是小华做错了事,我这个做父亲也会负起责任。但现在阻止了他们,可什么都弄不清啊。」

乔老师嘴边的口哨尚未出声。

「作为孩子的父母我会负起责任的——」

老师放下了口哨,似乎打算再观望会。

看向下方,沙坑里外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怎么,不上啊?十个打两个都怕。」

「谁会怕你啊!没爹的可怜鬼,也只能和旁边那只鼻涕虫躲在沙坑里玩了,真可怜~」

刺头男孩一起哄,其他孩子也跟着闹腾。

「关你屁事!谁说我没爸爸,他很忙而已!——」

「忙什么呢?」

「探险...去各种地方探险...」

「哈哈。大家有见过她爸爸吗,有哪次家长会来过,不都是你妈妈来吗。没爸爸疼的小孤儿~」

沙坑外的孩子拍着手,嘴里「小孤儿小孤儿」的叫着。

爱看到黑龙握紧了拳头。

沙坑里的小华也握紧了拳头。

「不许你们这么说她!....」

小华身后的西瓜头男孩突然怒吼,声音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人堆撞去

一个猛冲,西瓜头男孩身子失了平衡,脑袋跌进沙坑里,脸上满是泪水鼻涕和沙子的混合物。

小华挡在西瓜头的身前。

「小孤儿配鼻涕虫哈哈哈哈!」

势头高涨,沙坑外的孩子们一人握着跟树枝朝里面冲去。

两个急性子冲进沙坑。

小华摆出剑道的姿势,单手挑开正面袭来的树枝。

身子一侧,小手顺势一推,正面来的孩子和后方袭来的孩子两脸对撞,痛得啊啊直叫,按着额头在坑里打滚。

「别管那鼻涕虫!大家一起上,我们十个还能干不过你一个?」

五人成包夹之势围上来。

小华脚一撩,沙子扬起遮住两人视野,身形暴退,树枝向侧方挥动,一孩子见状格挡,可砸来的只有轻飘飘的树枝。

只见小华再一转,身子压低,一个漂亮扫腿把两个孩子撂倒在地。

她手指对着剩下三人一勾,他们便怒吼着冲来。

嘣。嘣。嘣。

对冲过来的孩子被小华一拽,两两一组大脸撞在一起。

借力打力,用自己的身体创造视野盲区,等到冲来的对方想要收力又谈何容易。

「就这?也没多厉害吗,还不如我姐姐一根手指呢。」

爱皱起眉头,知道小华嘴里的姐姐是指自己。

刺头男孩见到坑里的惨状,脸色发绿。

「还治不了你了...给我一起上!谁能逮住她到秋假前的饭票全部我出!」

孩子们一听纷纷从坑里爬起,如同嗜血的狼群。

气势不错。但小华的身形灵动,在沙上如履平地。

她扣住一孩子的拳头,用关节技的技巧反手一扣,逼得那孩子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