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帮我梳?」雪梨说。
「所以说还不是因为你不会!!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算了,虽然是帮你梳头,但这是为了我自己好。」
梳理结束的莉莉安骄傲地扬起头,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高些,她决定站在椅子上。现在,她跳下来,站到我身前,似乎把我当作审核员。
湿巾递到我手上。
「哦。谢谢。」
我擦了擦自己灰蒙蒙的脸。
「不是!」莉莉安指着自己的脸颊。「这里有灰的,先生。」
「你自己擦擦不就好了。」
「但是....她有的待遇,我就没有....」
让她心情愉快些,能增加她爽快地从我家小屋离开的概率。
我又抽了张沾水纸巾,抬起的手迟迟没点到她脸上。她的脑袋凑过来,紧闭双眼,像是在参加什么重要仪式。
紧闭的双眼在自然光下依然如星空般闪着光点。
「你这妆防水吗?把你脸上的面粉擦掉我可不管。」
「不是面粉,是能让脸亮晶晶的粉!先生....坏人....就知道欺负我.....」
我捏住她的脸蛋,凑近些看,确实有些许亮晶晶的片状物。
「啊~这个是那种,带闪片的粉饼....珠粉?」手指试着沾了些,闪片轻飘飘地落在我指上。
亮片能自然地贴在手上,质感也很轻柔。我记得镇上的香水店也有贩卖化妆品,和这种相比只能称之为劣化版。
碍于我的性别,每次路过也只能粗略看看。果然这是贵族们才能使用的高级货吗?
「是上了粉底液吗?嗯...底妆之类的?」
莉莉安像是被吸了魂般僵直在原地,我这才反应过来彼此间过近的距离,连声道歉的向后退。
「乳液是有涂的....底妆拍不均匀....工具,用不顺手...」
「嗯。你的话也没有用粉底的必要,遮瑕膏之类的肯定也用不着,女性的化妆品讲究可真多啊。」我又打量了一番。「这种带闪的粉果然是算定妆粉吧。」
「应该算吧。」莉莉安小声地回应。
「啊,果然是.... 是定妆粉的话就没法单独用了。」我叹了口气。「知道成分吗?大概的就行。」
「提取的植物精华...之类的。」莉莉安说。
「这也太模糊了,没有再具体点的吗?」
莉莉安颤抖着,洋娃娃似的大眼睛盯着我似是被逼上了绝境:「昨天想办法订购的...今天早上先生走了才试着开始用的,粉扑、散粉、乳液、粉底液,还要用笔刷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这么多莉莉安也不知道呀....!」
啊,好像是的,她的小包里是有很多未拆封的化妆品。
「为什么黑龙你要问这个问得那么详细!——」雪梨上前,一把护住莉莉安。
诶?你们不是掐架的敌人吗,什么情况,这种一致对外的态度!
雪梨指着我,气势汹汹地把我逼到墙上,我双手摊着,终于退无可退。
「大变态,早就想问....想问你为什么总对女孩子用的东西那么熟悉了!回答不出的话....」雪梨看着莉莉安说道。「想个办法——」
「——就赖在先生家不走了。」
「对的。就是这样,快点回答。」
你问我为什么....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化妆品姑且也在我钻研的杂学范畴内,基本的分类还是知道的。不如说是在研究为什么30ml的「水」需要几百R才能买到时,慢慢的发现里面有不少有趣的知识。
但是这么回答,她们能满意吗?
「最近我在考虑件非常严肃的事。」
她们同时屏住呼吸。
「如果我的花落羽继续发展下去,肯定不能止步于饰品。我想在增加客户群的同时扩展业务。看到莉莉安的脸就突然想到,化妆品是个不错的方向,镇上的贩卖品不仅贵,种类也说不上多。如果通过我的努力能让大家以能负担的价格,用上贵族大人们才能使用的化妆品不就完美了吗~」
钱到手了,大家也会满足的露出笑容。我不禁拍手,这就叫双赢。
这种时候总会被自己展望未来的想法折服,不好,有点太激动了,激动到现在就想试一试的地步。
但面前的两人,表情平淡如水,甚至有些冰冷。
「大概实现不了....」雪梨说。
「尝试之前就说实现不了可不行啊,雪梨!」
「先生。莉莉安相信您有化言语为现实的力量。」莉莉安顿了顿。「但这个想法很危险。」
很危险。是我的初衷危险,还是我要做的事危险?
是吗,特权主义。
「啊哈哈.....随口一说啦,我的本职是农场主,说实话也分不出更多时间做别的。」
幅度很小,但她们却是松了口气。
热情之火顷刻熄灭,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打算将所说之事付诸实践。
脑中的无数想法都在同一片森林化作萤火虫,摇曳着微弱光芒在树干与树干间飞行。它们如此脆弱,夜晚绽放着生命之光,到清晨便成为灰暗的尸骸。
我望着脑海中的萤火虫之森,大多时候只是踏在层层堆积的虫骸上仰望漆黑的夜空。只有幸存的光点能长久的停留此处,它们同样短命,并不会因为我的努力延长寿命,只是无数萤火虫向着同一个光点汇聚。
夜晚出现、清晨凋零,前赴后继的营造出只有一团光的假象。
现在,我有更明确的亮点需要追寻。
「那么两位可爱的小姐,既然整理好了仪容,不如现在就踏上回家的路?」我说。
她们彼此望着,想必是想不出留在此处的理由,不情不愿地站在屋门前。
「请~」莉莉安主动来了门。
「凭什么我先。」雪梨站在门旁一动未动。
「和野蛮的克罗蒂亚小姐不同,莉莉安可是有礼节的女孩子。」
「野蛮....我哪里野蛮了!」
「把先生家的门拆下来了还不够野蛮吗,先生也说了,小熊崽也不一定会拆门。」
「我倒不会因此觉得你有暴力倾向,雪梨。」
「那肯定....这种意外,我也有反省的。」雪梨撅着嘴说。
「不过至少现在我知道你有拆门的实力~」
「嘻嘻,有拆门实力的暴力女~~」莉莉安嘲讽道。
我扣住莉莉安的脑袋,她一下没了动作。我的双臂像是叉车的横杠,硬生生将她抬到了门外的阶梯上。
「好的,一位搞定。那么需要我用同样的手法送你吗,雪梨?」
「什么嘛!不就是把门....根本就是意外...你自己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也超级大度的。双标龙——!」雪梨吐着舌头,最终还是自己踏出了屋门。
刚刚入夜,一切都像融入淡墨中。
「我欢迎上门的客人,但不是今天。你们可以等到作物祭之后——」
她们缓缓地点了下头,而我则轻轻关上门。
平静和枯燥再次回到小屋,我的空间中没有什么将会打扰我的事物。距离作物祭不到48小时,我仍未准备好容器,甚至摸不到头绪。
有些伟大的作品是在紧迫和焦急中近乎暴力的诞生的,它们与生俱来的气势足以抗衡细心雕琢的作品。
但我根本不相信这种事,我不是那类人。时间紧迫只会让焦躁缓缓侵蚀我有限的技巧和脆弱的灵感。坐在工作台前,看着成堆的海绵模型,我吐了口气。
它们也像萤火虫之森的虫骸,在诞生的瞬间就标明了有用与无用。我将它们全部扫入了垃圾桶中。
——没有一个能用的。
这就是尝试的结果,认为能成为向前一步的力量的尝试,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还不能放弃,我向我认识的所有人宣称作物祭的重要性,暗示他们我定会在比赛中作出成就。我如此说着,听起来像是劝告他们不要打扰我,实际上是为了催促自己,为了迫使蕴藏在体内的力量能爆发出来。
「爆发....到底能爆发什么?」
这种自欺欺人式的催促并未带来好结果,心中的模糊印象在现实中的投影变得更为模糊,暧昧不清的躲在垃圾桶中。
我抱着脑袋,双臂将自己扣住,亲吻着台面,面对空空如也的大脑,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答案。
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彻头彻尾的骗子!成为一个以作物祭为幌子不愿将时间与任何人共享的骗子。我什么都拿不出来,既没法让自己满意,也没法让他人满意。
「果然....我也只有这点能耐。」
我说着,希望寻求安慰,希望有个温柔至极的人说着「放弃也可以」。而勇气只是把雕刻刀摆在我手边,它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端坐着。
只有我手掌大小的松鼠给我不成体量的压迫感。
「勇气啊....就算要努力,也只剩一天了....!」我敲着桌面,因自己的无能而暴躁。「别的参赛选手肯定都在进行最后的细加工了,你说我还能做出来能让我自傲、能让我自己觉得足够的容器吗?根本不可能!」
牌子糊脸——
这张勇气劳作图适时的出现,在我眼里只剩嘲讽意义——努力、努力,再努力。
努力一定会有收获,但人们在意的是收获是否和努力成正比。
而我,正在反复欺骗努力的自己一定能获得正比的收获。
我越过勇气,朝窗口之外的风景看去,被方格划分的夜色中是筒仓的投影、矮山的投影以及我自己的倒影。
在画面的底端,那抹不属于夏夜的绚丽颜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站起,让画面朝下移动,是光洁的额头和一尘不染的弯眉,再是洋娃娃的金色眼珠。
打开窗。
枫叶色落了下去。
「莉莉安....我说过别打扰我——」
没有回话。我对着桌底的位置,来了一脚,窗外立即传来震颤声,惊叫只冒出个尖头就缩了回去。
——等下,如果莉莉安藏着没走的话。
起身查看客厅的窗户,没有圣诞老人和江洋大盗,挪步到卧室,打开唯一的窗户,立马看到金色的闪光。
她面朝木墙蹲坐着,缩成一团。
「你也没走啊....」
「(呜...)」
她们,做了同样的事。
〇
我装作忙绿的样子摆弄着破烂海绵,自己也说不明白行为的意义。
「给我说说你们不想走的理由。」
「没有留宿地而且没有钱,先生。」
「那住雪梨家不就好了。」
「「不要。」」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雪梨,至少你们身份上相近的,让她留宿一晚不行吗?城堡的空房间都够七八十号人住了。」
「跟弥里娜小姐呼吸同一处空气,晚上一定会作噩梦的。」
「住在克罗蒂亚小姐的贫酸城堡里,一定会染上原始土著一样的野蛮恶习的。」
「「呲!!」」
坐在右侧的莉莉安和坐在左侧的雪梨,隔着我互放着电流。额间能闻到焦糊味,一定是错觉。
「那怎么样两位才能离开小屋各回各家呢?」
「「她走我就走——」」她们指着对方说道,从位置上来说更像指着我。
嘴上说着要走,两人的屁股紧挨着椅子可完全没要动的意思。
我没空陪她们胡闹,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我的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我清楚的,随着无谓的行为消耗时间,心中的不安定只会成倍的膨胀。
无论如何自暴自弃,我还是迫切地想要完成容器。
将所有我需要用到的道具和材料收入收纳包,在她们的诧异中起身,推开门,踏在屋外的台阶上。
「我去鲁叔呢,屋子留给你们。折叠床和我的床,麻烦和平的决定谁睡哪张。还有,不要再拆我家门了,它们不贵,但我很喜欢它们。晚安,两位。」
勇气自手臂爬上肩头,对我来说,它是不可获取的。
咕。
「拽着我干嘛....?」
「「没有拽。」」
你们是左右镜像的复制人吗?哪来这种身高相差那么多的复制人。
「都说了小屋给你们用。我去鲁叔家,莉莉安住我家,雪梨回自己家,这不完美的方案吗。」
「「不好。」」小屋限定的双胞胎说这同样的话。
「呼....!到底要怎么样啊。」
雪梨扭过头:「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准备作物祭....如果要制作花饰的话,那个...我也想看一眼。」
「我也一样。」莉莉安举起手。
「你有就会说『俺也一样了』....」我按下莉莉安举起的手。「而且我说了那会打扰到我。」
「保证不发出声音,和某人不一样,我才不会在黑龙工作的时候叽叽喳喳的。」
「你绝对会打扰到先生的!我才是绝对不会打扰到先生。」莉莉安拉着我的衣袖。「我昨天看书也没有吵到先生,对不对~」
雪梨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一青,指甲掐住我的手指。莉莉安这家伙,对她仁慈分明就是对我自己残忍。
〇
最终,我决定留在小屋里,和她们一起。是因为我的性格缺陷吗,总是轻易地向他人妥协。
我看向捧腹大笑的勇气,心想着总比她们一起跑到鲁叔那好。鲁叔挺起大肚子狂笑才是最嘲讽的!
我仍在工作台前摆弄海绵,因左右两边过分狭窄的距离施展不开手臂。当她们的视线对撞时,击出的火花全部落在我的腿上。而当她们结束视线对碰,转而注视我时,我又因尴尬和害羞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看着占据两头的捣蛋鬼,叹了口气提醒自己集中在工作上,从拙劣的画作中努力筛选能激发灵感的部分。
「这是羊角吗?」雪梨指着纸问。
「不....这是山脉....」
我果然没绘画的天赋,不,绝对是蜡笔的错,是劣质的画具阻碍了我。
「山脉....嗯,先生有当抽象派画家的天赋!果然先生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
「噗。还抽象画家呢,这么夸赞黑龙也不会高兴的。」
很遗憾,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莉莉安和雪梨都是发自真心说这话的。
我放下了蜡笔——这是徒劳。
脑袋空空如也。
「都是你的错,先生没法自由的工作都是因为你,离得辣—么—近,手都没法动了。」
「你才是,从刚才开始就偷偷的把椅子一点点拉过去,椅子呲呲的响吵死了,能画好的也画不好了。」
「才不会吵到先生,他只是决定尝试抽象派,写实性的画作对于认真的先生是信手拈来。」莉莉安指着墙上的某张画纸,急于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写实性啊....我只是单纯的没有绘画的能力,明明也学过一两手立方体的绘制法。
我朝上看去,那张缠绕枝干的魅惑之花是如此完美。
「黑龙怎么可能画出怎么好看的!」
「那你说说看是谁画的,总不见得是小松鼠勇气画的吧——」
.....
.....
喂喂,这三秒的停顿是什么意思,你们更愿意相信这是勇气的名作?
她们逼来的视线寻求着答案。
这毫不拖泥带水的画纸....是爱随手画的,因为给予了我夏季花饰的灵感才留下的。
「对。是勇气画的。」我眨眼给勇气打信号,勇气小脑袋一转趴在桌上开始笑。
它找了只蜡笔,在纸上画了个红色的爱心。
「勇气...你!」
也亏勇气不会说话,不然什么事都得兜底了。只过去五分钟,我的地位和能力强弱在外人面前已排在勇气之后。
我只能在心底喊句:勇气,永远滴神!
面对桌上零散的工具,依然一筹莫展。
「野蛮女,没经过先生允许,不许乱动先生的东西。」
「我就看一眼....!我懂黑龙的,关你什么事。我碰黑龙的所有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雪梨抓了一把雕刻刀,像是在挑衅对方。
莉莉安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优势了,野蛮女。竟然连雕刻刀都不知道,还打着学习的名号在这赖着,有够丑陋的。」
「正因为不会才要学习,和你不一样,我可是黑龙老师的头号弟子!料理制作什么的,之前老师只是稍~加~提点,现在已经到能出师的水平了~」
毕竟我只教过雪梨,说是老师也没错。嗯,雪梨做的鱼汤快到能喝的地步了,这是好事。
「那...那又怎么样!你知道雕刻刀的规格和用法吗,莉莉安这边不用先生教,自己就参悟了,和徒手拆门的某位不同~」
莉莉安攥着枫叶色的洋装,激动地摇晃身子。现在正趴在我身上,越过龙背带酸和雪梨对线。
「门...那是意外!!还不是你——」
「坐下。危险得很。」我警告道。
我找了块废木料试手,打算先找回作木雕礼物时的手感。手腕僵硬的转动着,不是因为两人在身旁。
我认为是激情消退了。我无法爆发出当时无比投入的激情。
背上的莉莉安听话的坐了回去,更加得意的说道:「看到没有,先生就是喜欢和脑子转得快的人说话,还会担心莉莉安的生命安全呢。」
我看着她(她正用真挚的笑容回应我):「我是担心雕刻刀因为你的晃悠划到我的手,现在是关键时刻。」
.....
.....
雪梨噗的一声:「脑子转得快和自恋可划不上等号。被黑龙说了吧,活该~~」
莉莉安不做声,用我的躯体藏住她的脸。
「.....那也不影响我理解先生,你,连雕刻刀都不清楚,还好意思呆这。」莉莉安的声音越来越弱。
「是吗,那你说啊,这个有什么用?是什么规格?」
雪梨随手抓起一把,在我面前晃悠着。
「说就说。」莉莉安夺下银针,憋了好大口气。「规格应该是03号,圆耳针刀,主要用于软质材料的塑形。」
钟表滴答滴答地作响。
每一秒都像决战的最后一刻,而我则是神明,决定着将力量寄托于何人,这将决定一切的走势。
对她们来说,或许是类似谁胜谁负的玩意。
「这玩意是——」
她们屏住呼吸。
「....挖耳勺。」
雪梨双手捂住嘴,双眼成了弯月,随后捂住肚子,极为痛苦的样子。
「昂....好痛....黑龙...啊...肚子笑得好痛——!不愧是自恋女,能把...把挖耳勺....」
总觉得莉莉安的眼睛失去了高光,成了暗金色?放任不管的话,她的眼睛会完全失去色彩?
「啊,圆耳针刀是有...但一把就要1000r,而且那个算是塑造陶瓷制品会用到的雕刻刀,我的容器已经决定好是木制的,所以....嗯。」
不行,莉莉安还是面如死灰。她把脸埋进洋装里,像是装进幽暗盒子里的玩偶,嘴里嗯嗯啊啊的,仿佛生命之光正从她身体中流出。
反观一旁的雪梨,像是把莉莉安的生命之光抽出,变得越发耀眼。
甜美且极为嘲讽的笑声也极为耀眼就是了。
雪梨,变成坏女人了。
「总觉得不像平常的雪梨啊....」
我顿了下,思索着。
「以前的你可不是会嘲笑别人的悲痛的家伙....不如说是个会安慰对方的人才对。要是有个心里承受能力弱的,听到你放纵的笑声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哦。就算和莉莉安关系不和,也没仇视到非要置对方于死地吧?」
她的笑声止住,似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我也没有....对不起...」
「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
雪梨搓着手,脑袋转向无人的那头:「是我过分了....对不起...」
「好好对着莉莉安道歉,就算她说错了,这件事也是你做错了对吧。」
雪梨小声的对着莉莉安道歉,我这才感觉到局部风波停歇。
莉莉安反手把头埋进我的侧腹....果然不能对她太仁慈。
「也只有先生说了,野蛮女才会稍微低声下气点。」
算了,有些事强求不得。
不管怎么说,莉莉安也算好好学习过,这种连我都没实际用过的雕刻刀,竟然能报出相似的描述。毕竟是处理陶瓷泥料需要用到的,我这半个木匠....
陶瓷、泥料?
泥巴....
「花是长在泥里的。」
「是啊....」
「嗯。嗯?」
我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她们当然感到疑惑。但这种萤火虫飞舞的感觉,如同灵感涌现的前兆般令人雀跃。
我敲着额头试图抓住一瞬的灵感。
披上外套朝外走去。
「先生这个点要出门吗?」
「不准逃!」雪梨喊着。
不是逃....我懒得答复,担心一句应答也会让萤火虫随风飞往触不可及之处。
走到田中,捧起一坨泥——带着肥料的臭味。
这不行。
在田中踱步,挖开坚实的土地。之前老怪物把我的农具全毁了,现在只能用手当锄头。
我越发焦急,揉碎手中的泥料仍然一筹莫展;爬上小屋后的小山坡,刨开野草根,从底部掏出湿润的泥土。
这个或许可行。
双腿带起的风在耳边呼啸,我太过兴奋,抱着那坨泥在她们的疑惑的眼神中冲入工作室。
我将泥料摔在纸上,夹杂着草木根茎的泥土铺展开,看起来毫无价值。
我忽然有觉得这泥料不行。不是泥料不行,而是——
我离那一步是如此接近,我确定思考出来的瞬间,一切迷茫都会烟消云散。
但是....它是如此遥远。
「要...做什么?」身边响起声音。
「别说话!不要在现在打扰我!」
我捶打着双腿,按住太阳穴,像是要将体内的某物撕裂开来。
泥料、雾气、容器、陶瓷、木料、花卉,营造出的仙境般的氛围。物象在脑内飞旋,萤火虫随之一同起舞,更大的光点变为漩涡在林木的顶端汇聚。
它是银河,它是根源,它诞生的念头是如此强烈——将花卉包裹住的雾气就在漩涡中。
只差一步。
快了,马上!
再一步的思考!!
只差扣下扳机的一点力量——
「阿嚏.....」
光点的漩涡散了,化成无数破碎的光粒从林木之尖落下,粉尘般的细小之物从我身边划过,落在同一片土壤上,融入无数的虫骸中。
我想到了,在漩涡支离破碎之前——
「想到全是一个喷嚏害死了我!!」
我大叫着,左右查看是哪个蠢货在关键时刻发出阻碍萤火虫飞舞化形的声音。雪梨如梦初醒般地看着我,我又看向右侧——捂着嘴巴的莉莉安。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打喷嚏!」
我重重地拍了下工作台,娇弱的花朵因震颤上浮几厘米,随后换了个姿势落下。
我很气愤,难以言表的愤怒,仅存的希望消散后,留下的是悔恨和绝望的混合物。
我开始懊悔为何不早些逼迫自己制作容器....但那又有什么用,我一直一筹莫展,试图做些轻巧的事换来灵感,总以为不懈的努力就能换来神助。
「但是,打喷嚏这种事....根本忍不住....」莉莉安很迟的时候才补了一句。
退一步海阔天空?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你再忍个十秒不行吗!?」我拽着莉莉安的脸颊,她的脸颊像面饼一样摊开。
「啊呜...但似莉莲安已醒忍了好几似秒乐....先森...这样很筒的...」
好气好气好气。
虽然道理上是她打断了我的思路,但更一步还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才会因抓不住一只萤火虫而如此狼狈。
这根本是把自己的能力不足怪罪在她身上。
完蛋了!作物祭什么的上去肯定要丢人了!这么一想,不让莉莉安付出点代价,心里又过不去。
我以揉面团的手势拉着莉莉安的脸。
啪——
「你有毛病啊,前面还让我给自恋女道歉....现在就因为一摊烂泥巴欺负人,你才是最双标的,双标龙。」雪梨骂骂咧咧的。
「什么叫欺负人,你知道这个蠢蛋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