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帽檐压低，似是没了兴致一般半倒着靠在木杆上。什么“应该成了”，意思就是我的技术还不够挑战这三号池子。真是看不起人。
「一次失败而已，这次的失败是为下一次铺路。」我对着雪梨点了下头，她也用可爱的方式给我加油鼓劲。
用这种超期盼的眼神盯着人看，压力真大。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第二个纸网，依旧维持45度半入，比第一次还要轻柔。金鱼一甩尾朝波纹外游开，很快又想无事发生似的。
很好，比上一次更快的进入状态。一定是发力方式的问题，纸网脆弱，但这不能成为我优柔寡断的理由。
快、准、狠。这三字在太多事上都是适用的。
蓝龙睛轻触到纸网上，但我没有出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锦鳞闪闪的大家伙难度太高。
来！来！我在心里呐喊，看着之前的小紫龙睛从池子的边缘转身，那暗紫色的鳞在水下闪着光。我调动全部注意力，双眼跟随其游动，渐渐的鱼池中只有这小家伙的身影。
我与你的第二次交锋！指尖感受到了反馈，我知道是它的大眼睛碰到了，以最小的幅度甩动手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纸网的上半部分没有浸入水中，呈现出那种米白色。好！我看着那鱼肚子躺在白色的纸网上，左手伸出，想要顺势捞入碗中。
咚。
我右手做着倾倒的姿势，却发现纸网中没有它的身影。落、落回去了！？又破了.....不应该、不可能，我看着那破洞的纸网，整个人僵在那。
从手法到时机，一切都是完美的，但为什么会失败？
碗底在米白灯笼下折射出银光，似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
「侧鳍。」男人的声音落入耳中。
「侧、鳍.....」
我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一下顿悟了，龙种鱼体态普遍较为厚实，位于侧面的漂亮鱼鳍只要稍加用力就会刺破润湿的纸网。太能挣扎了吧，这小家伙，乖乖束手就擒不行吗。
「就差一点....好可惜。」让娜安慰道。
「哥哥，要不还是旁边池子的吧，橙色的挺可爱的！」雪梨拔高调子说道，但声音中透出担忧之意。
我抹了下鼻头的汗珠，这分明就是妥协，对于我稚嫩技术的妥协。不，我不接受，虽然在失智状态下“愚弄”了她，但我的心是真诚的，想要尽自己所能满足她的诉求的这份炙热之心是没有虚假的。事到如今，不给她捞上一两条完美金鱼怎能罢休！
手指插入发丝，我调整自己的喘息，脑中回放着刚才一秒不到的画面，像是一帧帧定格般的画面从眼前飘过。挣扎着的紫龙睛，侧鳍扎破纸网，咻的落入水中——
还要更快、更快！我确信没有人能在纸网不损坏的情况下捞起这种金鱼，即便娴熟者，用上一两次也会破损。
建立在牺牲上的挑战，有趣！
「现在才开始呢，刚才只是小试牛刀。十二红龙睛我一定会拿下的！」
摊主一下直起身子，满脸堆着笑看着我。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拿起了第三个纸网，75r，我在心里提醒自己。不，不要在意钱财了，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拿下它们，让一切的付出得到回报。
纸网第三次没入水中，我开始犹豫起来，是要对着之前的紫龙睛出手，还是直指池中的最稀奇的十二红。按照我原本的预期，第一次就该成功捞起最小的那只。不断的建立自信，以瞠目结舌的恐怖势头不断精进，最后挑战这池中的“鱼公主”。
我看了眼脚边破了洞的两个纸网。速战速决，我的钱袋有限！
小紫龙睛不识趣的撞到框上，我看着那散开的似是孔雀开屏的尾巴，理都不想理它。摊主似乎看到了，哼哧的笑了声。
希望你等下能笑的出来。
这次的目标是，透明鳞龙睛，这足有十厘米身长的金鱼，浑身披着半透明的鳞片，像是穿了件半透明的羽衣，从下透出淡淡的红色，凸出的泡泡眼泛出大红色，喜庆的很，一看就是个稀有货。
这家伙在池中是个特立独行者，总是朝着空旷的一角游去，现在忽地一摆尾，在水中陡然加速，调转身子朝另一处游去。瞬时加速度很强啊，这家伙。
这样的爆发力也只要有那时的牙猪能媲美.....物种不一样。
我调整纸网的位子，对准了它。过来吧、过来吧，这里可没有别的金鱼，来我这！
视线聚焦其上，我全神贯注的看着它的一举一动。加速、加速，它总在调转方向的一瞬加速，在加速的末尾全然失去速度，进入短暂的倦怠期。一秒，那一秒是最佳的时机。
哗——
指尖传来震动感。是谁？我这才回过神朝纸网看去，发现.....纸网破了.....
是你，小紫龙睛！我不捞你，你反而过来阻挠我？
「哈哈哈哈～哎呦，这还真是没想到，我家的金鱼性子都野。」
笑什么笑，我看着拍着肚子的老板来火的很。就你这个看热闹的嘲笑态度都不会有愿意来的客人！
「第三个也破了啊。」让娜说。
「宠物.....」雪梨呢喃着，她没准是觉得我会就此放弃，才会那么失落吧。但是又不想增加我的负担或者说不想给我添麻烦，所以才只是轻轻的嘀咕两句。
六个纸网内解决战斗，瞧好了，我可是个无时无刻不在进化的人！
「三个纸网，麻烦了。」
我扬起头对着摊主说道。他顿了顿，似是在询问我“确定吗”。
「给我便是，作为摊主来说，有个执着的客人不该高兴吗。」
他拍手说“也是”，递来三个完好无损的纸网。
那么，Round two。我要竭尽所能捞起你们！沿用之前的做法，这次抽出一部分心思放在纸网上，至少要看住调皮的小紫龙睛不要冲破网。
呼——
在水底的高速公路穿行的透明鳞完全没意识到我瞄上了它，它划着水，自在的顶着身漂亮的片畅游，一旦将视线投在它身上，就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它就是那么特别。
小透明和十二红都拿下，我在心里下着决心。
我看着小透明朝网游来，近点、再近点，我手指发着力，一时屏住了呼吸。因亢奋感而颤抖的手指带起波动。
下一秒小透明从网前消失了。
「诶！？」
从下面钻过去了？还有这种操作？半入的纸网与池底至少有一指距离，这池子的深度远超纸网的纵长。这时不管不顾的强行没入，只会击溃这纸糊的玩意。
我听到一声轻笑，是摊主。
我暂时抽出纸网，水珠在框上凝聚落下。仔细一看，只有这三号池子有如此深度，另外两个池子与之相比犹如浅谈。哼，不光是金鱼本身的强度不同，连这些细微的地方也动起手脚来。
这家伙是奸商，我在心里大骂道。
即便如此，为了翘首以盼的雪梨我也不能收手，而且纸网还没破，再来一次便是。
我耐心的等待，悬停的手臂微微发颤，蹲下的双腿也开始麻木。忽地想起对面那家捞金鱼摊提供大量的矮凳，要是能坐着的话，身体也能有些余裕。切，这个也在你的算计中吗，摊主？长时间战斗对我不利，但我能靠毅力克服。
给我起！手腕下意识的翻转。
小透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出水，纸网上甚至没残留多少水珠。好！这样纸网的张力就可以最大限度发挥。
左手中的碗在右手抬起的瞬间就准备好了，我依稀见到小透明躺在纸网上舞动着侧鳍。好大，那展开的尾鳍超出了网框的边界。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完成舀取和盛放的动作。一秒不到的时间，小透明的侧鳍搅烂了纸网，那破洞无限变大。在千钧一发之际，小透明被我甩入碗中，那光滑的碗底闪着银光。
这毫无疑问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噗咚——
嘎。
「开....玩笑的吧！」
惊叹声响起，我目视着破网，久久没有动作。唯有安然坐着的摊主轻轻拍了三下手，脸上是满意的笑容。我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纸网甩在地上。
「你......这个碗也是在你的设计中！」连我自己感到惊讶，自己竟然如此愤怒。
雪梨缩作一团，做出符合孩子年龄的反应。我用哄孩子的方式摸了下她脑袋，这才舒缓过来。
「怎么会。一开始可就提过这三号池子难的很，如何，要放弃吗？没点技巧的人想挑战那个，还是不行啊......」
这摊主装成一副惋惜的样子，心里可乐呵着吧，真恶心。
切。明明我是客人，偏偏身为摊主的他占据主动权，我当然可以去对面的捞金鱼摊寻些常见的金鱼，但那等同于在糊弄雪梨。更何况我自己也忍受不了中庸之物当她的宠物。要想得到稀有货还是得在他这，既然在他这，就得按他的游戏规则来。
没得选啊。
我看向那闪着银光的碗，手指落下，我窥探到了其中的戏法。难怪选用光滑的金属制的，没有水都滑溜的很，更何况现在上面留有水滴。这个半圆形的碗乍一看不浅，实际是底部反射出的银光模糊了认知。我抬头望去，莫不是着米白灯笼也是戏法的组成部分之一。没可能。总之这碗的深度还不够包出个小苹果，更别提舀取的时候，不得不将碗倾斜过来。金鱼活泼好动的落下，尾巴一甩借着冲力一下又蹦回水里了。
我突然觉得这身边的一切都在阻拦我达成我的目标。
冷静下来，除开那个意外，我做的足够好了，但.....我看向搭在池边的纸网，叹了口气。气急败坏的把纸网丢出，毫无风度可言。雪梨仍然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我。
「继续吧。」
第二组的第二个网没入水中。即便满是失败，我也有些上手了，手腕的发力方式，左手该如何去配合右手，这些细枝末节处自然的理解随后协调起来。现在的我需要足够耐心和一点点运气。
至少先把小透明拿下。
......
抹了把汗......
噗咚。
......
额上的青筋在暴动......
噗咚。
尝试、不断的尝试。
听了多少次的轻快的落水声，让人越发暴躁、越发愤怒！
「还要试嘛，前辈.....让我也玩一下嘛。」
「已经上手了，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别打扰我。」水面一旁的自己的手臂在颤抖，我看着半没入水中的纸网有点失神。
注意力....开始涣散了？食指忽地被推开，又有什么撞到了网框上。
「不要紧，我一定会给你捞上来最完美的金鱼的。」我对着雪梨说道。她乖巧的应了声，但双眼中映出的是淡淡的倦意，以及深邃的失望。
我猛地转过脸，命令自己专注起来。过了多久？之后又过了多久！到底还要奋斗多久。到底还要向前多久。
我还在和这些该死的金鱼奋战，左手紧抠住碗缘，碗中空荡荡的，只有晶莹剔透的水珠孤零的留下。破损的纸网堆叠着，再有一指距离就要赶上池子的边缘。
噗咚、噗咚、噗咚。
呼....哈....
嘈杂的环境中只有和这个声音是清晰的，清晰到我想堵住耳朵，阻止一切声音流入。为什么连只破金鱼都捞不起来！！
从碗中滑动跃出，失败；翻滚着粉碎纸网，失败；打在网框上形成破口，失败；两只一起压破了纸网，失败。我见识了一切可能性，却找不到通往胜利的小径。为何？为何渴求的那一次成功还未降临。
双腿早在几分钟之前失去了知觉，我只得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池边奋斗，不能动弹，也没有办法动弹。颤抖的双臂带动网柄激起水花，自从小透明滑出碗中以来，情况直转急下，向着谷底冲去。就好像那次才是幸运女神在眷顾我，只有那次是那么接近胜利。
意外增多、人为的失误也骤增。到底是哪里错了？我无数次质问自己，自己的理论和手法是正确的。
应该.....是正确的。
切，又破了一个。
「拿五个，摊主！」我头也不抬的伸出手，不出几秒，手心上就所出来了五个熟悉的触感。
「还要来啊前辈！？」我无视了桑蒙的抱怨。
「已经、已经是第36个网了，店长。我们收手吧——」让娜在一旁抓着柄部下方，试图阻止我。
收手！？不行，现在收手，之前付出的35个不就成了徒劳了吗。我坚信着，坚信着下一步我就能抵达成功的彼岸。
「我不要了，不要了....好嘛。宠物，不要了。」雪梨拽住了我的衣摆。
我右手一抬，没给她这个机会，她瞪大眼睛问我。
「为什么这么执着？」
「只是我太过愚蠢而已......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一定。」
她脑袋一低，再没说什么。看来我这人天生当不了帅气的哥哥.....但至少想当个言而有信的哥哥。
这些脆弱的网总是撑不到成功的那一刻，总是在成功到来之前止住了步伐。这样继续下去，是否是徒劳，即便重复上十次、百次是否还是无法的到自己想要的。
我看着迎网冲来的十二红陷入了沉思，啊，手腕慢了一拍，只有一半身子被捞了起来，缀着红点的鱼尾末端是半透明的。好看、好看极了，我看着鱼尾落入水中，无力感袭来。
纸网，与池子边缘齐平。
「摊主，同时用三个算犯规吗。」
穷途末路，这样的挣扎真是丑陋，我对着自己说道。
「可以。但只能单手。」不知何时，摊主脸上的微笑消失，现在只是环抱着双臂看着我。「懂得适时收手也是种智慧，年轻人。」
这句话没有任何嘲讽之意，年长者对年幼者的忠告，仅此而已。止损，最早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它是带着讥讽意味的，及时收手以避免更大的亏损。可笑。
「我可能是那种觉得努力能颠覆一切的人。碰巧，我也不是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三个纸网柄堆叠着，塑料柄带着种滑动的触感。喂，指尖不使点力的话，柄部可是会飞出去的，我提醒自己。
已经尝试了那么多次了，身体都记住了。这次足足有三层，能突破的话就突破试试啊！
目标只有一个，这鱼池中最棒的十二红，它将成为我送给她的最好的宠物！那白净的身子从水底一下钻出到了水面的上层，鱼群让开通路，忽地调转身子与它同游。作为领头者的它带着两翼在池中掠过。
这次，我要主动迎上去！
指尖能感受到纸网拨动水面带来的阻力，它们全数冲来有种冲锋陷阵的凛然感。然而何尝不是我呢，如果它们的大脑有些智慧，一定能意识到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搏。第一层纸网在水流的冲击下变得绵软，网框接缝处会率先破开。
十二红的大眼睛落入捕获范围内，它的大脑袋撞在第一层上，但是没有破。
「呜......」
紫龙睛、蓝龙睛、五华龙睛，壮丽的七彩色汇聚成流前赴后继的涌来。第一层，破了。
我中指猛然发力，顶住快要滑落而出的网柄。
十二红半身钻破第一层，现在稳稳的落在第二层上，它在挣扎，它本能的感知到危险，但它如战场上的女武神，毫不退缩。漂亮的鱼鳍大力扭动着，我能看到破洞正在显现。好沉，这些家伙简直不要命了，从各个方向来回的撞来。手腕转动，手臂却像定住了般无法向上，自己的身子早就不受控制了吗？
但是！我的左手还能动，左手朝内侧一转，带着银碗急停在三层纸网的正下方。这样就——
大拇指和食指突然脱力，不，不是，是网柄歪斜了，第二层向右侧划去，三张纸网像是展开的和羽扇。十二红看准时机猛地发力，翻滚着圆润饱满的身子。要破裂了，第二层要破裂了！
来不及的，一定赶不上。那听了无数次的噗咚声在耳边回响。啧......我，不接受那样的结局。
五根手指似是他人之物，违逆着下达的一切指令。第二层纸网的柄部没了抓力，此时朝右侧掉出。至少给我做出点贡献再倒下，纸网像是蹦床，在破裂的刹那抬高了十二红一截。
下落，连带着网一起。
啪，轻轻的落在水面上，连水花都无法激起。再过一秒就能听到熟悉的噗咚声。
还没完！我瞪大双眼，手臂绷紧，反手攥着那第三层纸网。那腾飞的十二红望着夜幕，展开的尾巴不知何时到了上方。我感觉自己的手臂变成了幻影，从前向后猛地一收，左手配合着那残影，稳稳的停在身前的位置。白的纯净、红的艳丽，红与白的绝对对比。
噗咚。
熟悉的声音，却又不熟悉。这种比落水声还要清脆几分的响声。
「成功了，店长——」
「前辈用这种方法，竟然也行......」
「黑龙！！」
最惊讶的反倒是我这个打捞者，此时才意识到。
「啊哈哈....哈哈哈——捞起来了...捞、捞起来了！」
我看着在碗中跳动着的十二红，放松感融入血液被泵击的心脏汇往全身。终于成功了，跨越无数次失败，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嘎。视点怎么一下子拉低了？我明明是想站起来的。
噗咚。
身体被恶寒包裹，那响声拉着我坠向无尽深渊。我朝下看去，发现自己的双膝触在地上，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那种之前被我忽视的麻木感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在全身各处发出咝咝的杂音。
我怔怔的看着怀里倾斜的碗。
池里有两条十二红.....
「摊...摊主，给我时...十个！——」喉咙像是被击穿了般疼痛。
「够了，不会再给你了。」摊主打断我的话，草帽摘下露出刺刺的黑色头发。
全部变成“无”了，全部。我跪在地上看着摊主叉开腿蹲在我的对面，他向我伸出了手，我无法理解他想做什么。左手的负担忽地消失，我看见那碗到了摊主手中。
「只演示一遍，好好看着。」他如此说道。
我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不能好好的发出声音。纸网顶部触碰水面，荡起阵阵波纹，但操控纸网的人不是我。只见那纸网猛地一转，像是要劈开水面一般赶着鱼群，荡漾的波纹拉起一道长线。那粗壮的手再一转，微微倾斜，似是在用水流驱赶鱼群，我看着挤作一团的金鱼朝边角撞去，想要扭转脑袋的十二红被挤压着卡在中间。
那纸网骤然加速，金鱼从两边绕开，在捕捉范围内只剩下一只十二红。
「嘿呦——」
摊主吆喝一声，我见着鱼脑袋正好抵在框上，他手指一搓动，那十二红再怎么蹦哒也逃不开池壁和纸网形成的牢笼。
碗中传来咚声，我知道是十二红落入碗中。纸网一翻盖在其上，不给对方逃窜的机会。他赶忙拿来装了水的盆子小心翼翼的把十二红移入。
整个过程对方只花了十秒，对方轻而易举的完成了我费尽心思也没做到的事。
「三号池子中头彩了，竟把十二红捞起来了。这可真是亏大了——」他故作痛心疾首之状捂着胸口，声音却没有起伏，捧读一般。「拿走吧、拿走吧，给你装起来。」
我双手接过了小盆，十二红精神的抖着身子。
「为什么？」
「呀，怎么说呢，就我这摊主来说，遇到你这种死脑筋的冤大头可是高兴的很。」他挠了挠头，又拍了下手，单边眼睛瞪的老大。「尤其是这种不知道从哪听来点门道，就在这自大的觉得自己行的。看着这种人痛苦的挣扎实在是件乐事，但看了那么久也有点无聊了，困嘞困嘞，无用的努力——」
「我的方法....是错的吗？」我沉声问道。
「哈哈哈～错还是对？」他摇了摇头。「你做的很好，但这法子在三号池行不通，就是让我用纸网捞这些大家伙，但没法保证能捞上来。不过一个都捞不上来也太扯了哼哈——」
我看着堆成一叠的纸网。是吗，又是这样，只是一味的向前，然后弄错了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即便在错误的路上努力再久也.....
摊主努了努嘴，拿来个装金鱼的袋子，上面还有个没束口的蓝色细绳。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只要拿到这条十二红就好了，送给雪梨的宠物，一开始就是蹦着这个来的。不是....很好吗。
「赶紧的，走吧走吧。不管怎么说拿个大奖也该满意了吧——」对方满不在乎的戳了戳鼻孔，一副催人走的意思。
「我.....」
「还墨迹啥，像你这样的蠢蛋看着都头疼，努力顶个屁用，还不是屁都捞不上来！这个也送你了，去别的地方玩去吧——」他顺手捞起池子里的一条普通的金鱼，麻利的塞进透明袋里扎了口，对着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一切都是徒劳，毕竟方法错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即便继续下去，也只能在末路彷徨.....但、但是，不也挺好吗，也努力过了，最后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目的达到了，已经足够了。
痛。
啊，我是那么注重过程的人吗，为何我的胸口撕裂般疼痛。
「开什么玩笑！」淡绿色的衣摆飘到眼前，很快就充斥视野。「说的好像你施舍给前辈的一样！你、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是觉得努力的人很蠢吗！白痴，你才是最大的白痴，竟敢嘲笑前辈————」
到底在说什么？这惨样确实是我能力不足加之自大造成的。被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直到让娜慌忙的拉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究竟发生了什么.....朝前看去，池子后面的桑蒙双手攥住了摊主的衣领，呲牙咧嘴的把他从矮凳上拉起来。
「桑蒙，我没事的.....你冷静点，放开他。」
「哈？前辈觉得这样就好了吗，我....我！最讨厌努力的人被嘲笑——」那纤细的手臂发着力，透过布料泛起无数衣褶。
她大喊着，让摊主道歉，从那愤怒的脸庞上，我分明看到盈透之物，像是堵住的泉眼一旦泄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给、给呜我道歉呜...道歉！」怒吼和抽泣交杂在一起。
「冷静点，这不是件需要牵动泪水的事，终究是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泉眼逐渐变大，变得像瀑布一般，从两边脸颊止不住的流下。
「我哭不是因为要哭....我、我就是生气，是生气，不是伤心！！」她松开手，不停地抹着泪花。我的心头下起了雨。
「就是生气，太生气了——为什么努力的人要被这样说.....只是朝着错误的方向，朝着大家不认同的未来努力就一定要接受这样的.....太过分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
让娜拿着手帕跑到桑蒙身边一边擦着泪，一边拍着她的背。
我见摊主垂下了头，上下开合的唇吐出“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样的话，我不确定桑蒙有听到。
面对哭成泪人的后辈，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雪梨也走到桑蒙身边，轻轻的把她的脑袋抱进怀里。她嘴里念着“不生气、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纤细手指轻拂过她的发丝，停在马尾之下的脖上。
只持续了一会，那似是洪水般倾泻而出的情绪弱了下去，现在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别生气了，蒙蒙。谢谢你为黑龙打抱不平，我跟你是同样的感受的。」雪梨像是吻着桑蒙的头发，无比温柔的说着。
「我又没有，白痴前辈什么的只是顺便的....只是...单纯的很生气而已.....」
「嗯嗯。他就是个笨蛋，不用理他也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