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撑住。

我将手伸向推车上的钻石杯,一米不到的距离无限拉长,握住了杯子却没有实感。

「你是个——值得尊敬——手——」

三阳大张着嘴,似乎说着什么。明明听得清,但是无法理解。

现在我需要做什么?思考.....好痛苦,想变得自由、变得纯粹。啊~不是很简单嘛,只要让计数牌上的数字超过对方便足够了。

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也能做到。

冰渣落入嘴中,竟有些温暖,这样的话无论多少我也吞的下去,好干、好干。我像是沙漠中缺水的旅人,用尽全力拍击着杯底。

空荡的杯子不知跑到何处,或许在脚底也或许还在手上。脑袋变成两半,被某物强硬的拉扯着,但那痛感也只持续了一阵。

「十一对十.......十二对十二.....十四对十四......最后一分钟!!」

你也加速起来了吗?同时灌入两杯是在学我的样子吗?

可笑。

感觉不到温度,灌入嘴中的固体到底是是什么味道?冻僵的嘴唇,发颤的牙齿,只要这样张开,嘴巴便不会合上,永远。

「够了,你已经足够努力了.....黑龙——我们弃权吧!」

qiquan?

「这样下去店长坏掉的——」

我?会坏掉?

「我已经会取胜的,下一轮一定能赢下的!所以前辈就去休息吧。」

这又是谁的声音。

能看到腰间冒出的三只小巧的手,它们是在拖拽我?把我从这疯狂的欢呼声中拉走,把我从这最强的敌人面前带走?近在咫尺的推车正在远去,我应该听她们的吗?

呃啊。

思考等于痛苦,像是给已经烧焦的电路板通电一般,除了让废品更加痛苦以外毫无意义。别去思考,连思考本身都不要思考。不用思考这么复杂的事,之前的我就得出了结论——

三只手离开了,轻易的放过了我吗?总觉得胸前空荡荡的,好自由、好凉爽。推车的距离离我近了些。太好了!这样拿取杯子方便多了。

「十六对十六——最后十秒!」

听到了倒计时,人们做着手势齐声吼叫着,那眼睛闪着亮点,他们也沉醉于这气氛之中,你们.....也想起舞吗?

九秒。足够灌入两杯了。

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那视线是这么说的,“胜者一定是我”。

五秒。还剩一杯。

只要将置于左手的内容物灌入嘴中,我便赢了。

啊——我能看见,在那交织的重影中,我能看见他痛苦的神色。他对着那淡褐色的冰沙面露绝望的表情。

一定很难受吧!一定很痛苦吧!但是我不一样,现在的我什么都感知不到。

「三——」

磨砂的杯底模糊了夜幕,那被庙会之光隐去光辉的繁星一时璀璨起来。三阳,我赢了,我赢了,内容物已经落入我的嘴中,我才是最后的胜者!

「二——」

在嘴中满溢而出,在嘴中绽放。他也到了这步吗,但你绝对咽不下去。

「一!——」

我....咳咳。喉咙口之前明明该是通畅的,出的气为什么被堵住了,为什么那么艰难。我——

「比赛结束。比赛结束!」

包着白布的鼓槌敲打在烫金色的铜锣上,明明那么用力却没有声音。璀璨的星空正在拥抱我,我正在拥抱璀璨的星空——

灰色的、无尽的,在无形的雾中奔跑,全力奔跑。

现在想来,若是早些做出选择也不必经历如此苦难。只是想触碰遥不可及之物,却又不知那具体是什么。

即便拨开迷雾,即便找到脚下的道路,却还是不明白自己是否在前进。她曾无数次告诫过我在“前进之前选择方向”,从结果上来说我与他的警告背道而驰。

一定是因为我没做到,所以她离开了。是这样吗?时至今日,我仍然没得出那日渴求的答案。

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得出。

好痛。

头,好痛。即便抱住脑袋死死扣住也无法缓解,但我能感到有一只手温柔的抚过,那样的行为没法缓解异样感,但多少能慰藉心灵。

眼皮合的死死的,睫毛粘连在一起,那种黑暗与夜幕截然不同,总觉得有细小无光的羽毛滑落,躲在眼皮下的瞳孔试图去捕捉,它们立马灵巧的闪开。

永远与这细碎的羽毛嬉戏下去也不错。

但我强迫落下的眼皮抬起,睫毛拉扯着像是缝合伤口的线不愿脱离,光芒透过缝隙缓缓涌入,是那种暖暖的、淡淡的绿光。

「店长,你醒了!?」

在声音响起之前,我看到了自己的手,这样粗糙实在的手掌是我的,但握在其上的手一定不是我的。

声音的主人眼角泛红,欣喜的握住,对方的两只手刚好把我的手包住。好小,肉肉的,很暖。

「让.....娜.....」嘴里吐出的话语,更像是怪物的低吼。我的声音有那么难听吗。

「不能动,店长还不能动,请再躺一会。」

她——我唯一的店员——如此说道。我想点头却动不了身子,她的脸映在蓝紫色的夜幕之下,总觉得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的脸庞。她的头发又长了些,末端卷卷的。

眼球代替无法轻易扭动的脖子转动着,我好像躺在什么很柔软的东西上,是枕头吗?但比枕头要硬一丝,而且有凹陷感,就在“枕头”的中间,我的后脑勺下。

视线再一转,发现淡红色花瓣就在跟前,这是让娜浴衣上的纹饰吧。嗯?这个弧线是她吃的饱饱的肚子吧,真是个贪吃哭。

肚子......

「膝枕!?」

不知从哪挤出的力量,好似被心脏除颤器治疗了一般,我一下挺起身子。转过头来,背后的是那藏在浴衣之下的双腿,那在几秒之前还是我的“枕头”的布料正在远去。

唔嘎。

画面天旋地转。

好痛,尤其是脑袋,它似乎承受不了一点冲击,连这样的转动都不行。

「店长!不能胡闹,你现在真的不能胡闹。」

我轻吻着略显湿润的石砖路,看着爬行在石砖上的蚂蚁忽地消失在缝隙中。自己正躺在地上,意识到的瞬间四肢发着力,却像仰面朝天的海龟般动弹不得。

让娜将我翻了个面,我能看到她蹲在我身边,淡红色的衣摆落在她白皙的脚趾上。她似乎想把我拉拽回去,回到那个长椅上。

但对她来说,这个任务太艰巨了。

「我....自己来——」

拳头砸进地里,我咬着牙撑着自己疲软的躯体起身。

「不行!!!」破音的嘶吼声。

我还在惊异那过激的反应是为何,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击就从身体深处喷出。

呕呕——呕哦哦哦———

「都说了不行的!店长真是的。」

那喷涌之物持续了几秒?意识都恍惚起来,浑身是汗,我盯着地板上异样的液体看得入神。带着些许粘稠物的这一滩是呕吐物吧,呕吐这个行为就是胃袋排出异物和不适感的过程,这些液体确实是从我嘴里喷出的......

「为啥会是彩色的!?」

唔呕呕呕——

只是说上一句话就会吐?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从结果上来说,我被让娜搬了回去,脑袋落在她的腿上,安分的享受着名为「膝枕」的绝妙体验。

「我的身体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吗.....」我心情复杂的躺着,看着她的脸渴求答案,不知为何只要这样躺着就不会有呕吐感。

「嗯,那个讲起来很长的。总之店长现在只要一呕吐就会吐出彩色的液体。」她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什么。「一开始是七彩色的,还闪着光。之后的几次变成五彩色的?现在好像是三色的.....」

嘎。我是仙女吗喂。我摇了摇头,发丝与布料摩擦带起哗哗声,不知为何让娜突然并拢了双腿,拜此所赐,我的脑袋也抬高了几分,还好没有强烈的呕吐感。

「店长,你躺着就躺着,不要乱动.....」她脸一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吧。然后呢,为什么会变成我躺在那个....你的腿上.....」明明只是从枕头换成了双腿,为什么会这么羞耻?

「换班轮到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更不明白了。

「换班是换什么班?」

「就是给店长膝枕.....的班!」膝枕那两个字好轻,要不是离得近很难听得清。

「所以说,为什么要换班?」

她用手盖住我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还不是店长.....店长你昏迷了还会突然吐七彩色的.....放在长椅上躺着也不见好,店长叔叔差点就要把急救班叫过来了。然后呢,雪姐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你的脑袋抬高一点就不吐了,然后.....嗯.....再然后就成这样了。」

这是什么可以获得幸福的特殊体质吗?也、也太硬核了。哪怕让娜不捂住我的脸,我自己也会捂住的。

「你确定.....雪梨也,嗯咳,这样吗......」我感觉自己的脸灼烧着,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口。

「是的,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但姐姐是第一个照顾店长的人。对了,姐姐还有偷偷的揪店长的脸——」让娜突然捂住了嘴,慌张不已。「不是不是......啊嗯.....雪姐姐不让我提这个,总之店长就当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候说忘记只会加深我的印象。唉,看来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奇妙的事。如果我昏迷的时候大脑能把感受记录下来,现在回放给我看该多好。

「先是雪姐姐,然后是蒙蒙,再然后是我,大概二十分钟一班吧。」

「桑蒙也有吗?她没有把我的头到处乱丢?」

「没有啦,蒙蒙对店长很好的,不过.....嗯....可能是那个的原因。」

她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但我眩晕的大脑没法过多的思考。

「竟然躺了一个小时吗......不过真有这么夸张?彩色的?走两步吐一下!?」

无法相信。

「有,超级夸张的~店长你明明跟滩烂泥一样没了意识,但是一直起身子脑袋就会四面八方的乱甩,然后七彩色的那个就会朝四周喷,量还特别大———」

「等等!够了够了,不用再描述了。」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脑中想象着那画面,喷出七彩的液体,总觉得很美......得打马赛克!「顺便️一问,莫非大家都看见了......?」

她盯着我,点了下头。

可能明天镇上就会流传出“庙会惊现七彩呕吐怪”、“黑姓男人为非人怪物”的传言,然后出现“呕吐怪已被安保部捕获”的报道......

应该不会这样吧,社会性死亡?

「我们换个话题,雪梨和桑蒙呢,怎么没见着?」转动双眼也寻不到让娜以外的人。

「姐姐甩了句生气了就跑掉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大概还在气头上吧。娜娜的话去找止吐药,顺便品尝美食?嗯.....还是试吃美食的路上顺便找药?」让娜点着脑袋费力的回忆着。

「桑蒙倒是无所谓,但是雪梨生气.....为啥!?」

「真的会问啊.....」她似答非答的对着空气说道。「姐姐说,如果黑龙问这个问题,就把他扔出去,最好再踩两脚。」学的好像,雪梨生气起来确实是那种闷闷涨涨的感觉。

「呃....让娜,你应该不会把我扔下去吧......」

她眨巴着眼睛,没了动作。万幸我可靠的店员没有谋杀店长的打算。虽然不明白雪梨在生气什么,但迄今为止和她磕磕绊绊的相处着,只要怀着颗真诚的心,总会有办法的。

我手指点了点额头,这桑蒙果真是桑蒙,简直能分门别类出来自成一派了,在大胃王比赛之后还去寻找美食,真是无话可——

「比赛!比赛结果呢??」

我一下蹦起身子,挺尸般的立了起来。

呕呕呕哦哦—————

让娜拍着我的背,那倾泻而出的三色呕吐物犹如瀑布落下,砸在石板路上霎时散开。红黄蓝三色淡淡的交融着,像是用了劣质的染料。

总觉得地上的“画卷”有点像热带风情。

「唔呃....我、我没事了,吐成这样,胃袋早该空了。」我抹了抹嘴,轻轻的推开了她的手,屁股一转,半靠在椅背上。

终于从躺尸男,变成可以坐起的尸体了。

「真的没事吗,店长。」

「没事没事....唔呕....」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咽了口口水,那喷涌感霎时退去。「总之告诉我结果,我应该赢了吧,既然桑蒙有余力去找美食,就代表她没参加下一轮。所以我们——」

她摇了摇头。

对什么摇头?对她追寻美食?还是参加下一轮?抑或是我赢了这一点?

「店长听到接下来的话不要激动。」我喉头一紧。「那轮比赛,是三阳胜了。」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薰衣草香,绿色小灯在长椅之前的花丛中散着光芒,映衬出虚幻的色彩。我突然发现热闹的团香区离我很远,食物的香气离我很远,我离那个人群组成的擂台很远.....

「我、我看见了,三阳根本没咽下最后一杯冰沙!但我咽下了,我应该以一个之差胜了,应该以——」

她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放在胸前,身子一侧面向我,那眸子静如止水却有些凄凉。她像是给我接受现实的时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我。

撕裂的两瓣脑袋正在回拢,所谓人的记忆竟是如此模糊暧昧之物,总是朝着自己希冀的方向扭曲。我回忆着,超越时间回溯到过去,断续的画面最终停留在那片星空之下,是吗,我——

「店长输了。最后那杯,确实咽下去了。」她顿了顿。「但是只有一半,剩下一半停在嘴里。站着失去意识了。」

哈.....身子脱力,失落感牵带起懦弱的情绪一同迎来。果然赢不了吗,明明已经赌上一切了,明明觉得胜利唾手可及,在最后的最后反倒掉链子。

「那还真是.....抱歉啊。明明大家给了我勇气,明明大家那么信任我。结果、结果——」暖流上涌直击眼眶,却不是那作呕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控制不住。

眼前一暗,一双手托住了我的后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全部落入柔软中。

「不是店长的错。店长已经足够努力了,店长在擂台上拼尽一切的样子所有人都见到了,没人会说店长是败者。」我紧闭着双眼,只想逃进那柔软中,那温柔的手抚过后脑,像是催促着什么一样。

「所以,现在哭出来也不要紧的。」

「呜啊啊啊——」

不甘心!不甘心!尽了最大的努力、尝试了所有可能,在离胜利半步之遥的地方跌倒了。我也想帅气的赢下来,我也想在掌声中走下擂台,想看到兜裆男们惊愕失落的表情!我想在她们的笑容中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她们身边。

但是,为什么——

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挤出,落在她的浴衣上。啊,让娜明明这么娇小,却如此包容,仅仅是这样,那撕裂自我的情绪随着泪珠迅速淡了下去。

「呜哈....让娜,你、你是我的店员真是太好了......」就这样被她抱着,总觉得一切都释然了。

「嗯,我也觉得么能遇到店长真是太好了。」她如此回应道,那双手更加用力了。

脑袋埋进其中,埋进那温热之中,时间都好似停滞了一般。

「再保持这样一会可以吗。」

「当然,毕竟我是员工嘛。」

鼻子抽泣着,一个不注意鼻涕会掉出来的,泪水也比想象的多,那湿润的感觉她也感觉的到吧。

虽然这么说不合时宜,但是让娜和看起来不一样。呜哈~好有料!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想的我,连自己都倾佩不已.....

身子放松下来,思考反倒在加速。我是输了,但下一轮上场的可是那个桑蒙啊,很难想象恶魔人会输。让娜对比赛的最终结果只字不提,难道说她输了?不,过早的下结论是禁忌,首先要相信桑蒙的胃袋。

「姐姐.....!?」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子就腾飞出去,伸出的手慢一拍拉不住椅背。熟悉的灰石砖映入眼帘,屁股结实的挨在地上,颠簸感再次刺激胃部。

我立马身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其结果就是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衣摆摩擦着白皙的脚踝,在眼前一前一后的摆着.....总觉得在哪见过这颜色。

「哎呦~突然把人丢出去也太过分了。」我抬头向让娜抱怨,但是。「雪梨.....」

「你哎呦个鬼!」淡蓝的布料盖在脸上,嘴中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圆片,我刚想吐出来,唯一的出口就被堵上了。

「咽下去。」

「这什么啊——」

「止吐片,蒙蒙找到的!快点咽下去。」好暴躁,这么粗暴的雪梨第一次见到,到底是蕴藏着多少怒火。

「嘞有水累么咽啊!」我如此说道,水便来了,但是——

「烫!烫烫!」

「你还知道烫啊!」

隔着脸颊抚慰着受伤的舌头,我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总之,我咽下了被称为止吐药的神奇药物,听过止痛、止泻药,却不曾听闻过止吐的,镇上神奇的玩意可真多。

「那么能跟我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吗,娜娜?」雪梨叉腰质问道,那眼神很难说和善。

「啊嗯......姐姐,店长说不舒服,抱着会好点,所以就......」

什么鬼?微妙的和事实有出入哦。

「你!你......竟然让店员干这种事,你简直鬼畜死了,变态逞强鬼畜龙!」

哈???

我眼睛瞪的老大,瘫软在长椅上,让娜在左,雪梨在右。奇怪的外号也多出来一个,就算你戳着我的脸颊让我悔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因为——

「是让娜先——唔啊啊。」

嘴巴被捂住了,不是右边边而是左边?

「店长又在说什么胡话啦,是不是药片生效了,想睡觉了?」让娜笑着对我说,我支支吾吾的,她迅速松开了手,贴着我耳根说道。「店长你要是说实话的话,我立马辞职!」

声音压的很低,右侧的雪梨一定听不到,但那细微而有力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让我打了个寒颤。

被威胁,要辞职。真的假的,要是让娜走了,看板娘走了,这花落羽还怎么开啊!

「娜娜你放开他,让他说。」雪梨一言令下,让娜立马松开。主动权不知何时又到了雪梨手上。

「啊....嗯,我也不清楚,就是头疼。」

「嗯哼,头疼。然后呢?」

「嗯咳,缓解头痛,所以就——」我撇开视线说道,忽然意识到这是我撒谎时的小动作。

「哼。」她似乎没发现,但脸色一变,现在捏住了我的右脸颊。

拉。

拉——

用力的拉——

在头痛欲裂之时接受此等历练,可我既不是勇者也不是异能者,我是个纯正的农场主啊!神啊,真的没有能解救我于危难之际,让我得以修养疲倦的身体的人吗?

在我诚心期盼之时,那个人出现了。

恬静小道中的空气被搅动,在翻滚。那穿着淡绿色浴衣的恶魔此时却是救我于苦难的天使。

「桑蒙.......」

她面色沉重,喘着气到了我的面前,那眼神何等的真挚。是吗,即便是桑蒙这样的恶魔人也是有悔改之心的,现在不正准备把我从苦海中拖出。

「前辈。」她深吸一口气站定了如此说道。

「嗯!」

就这样将我从长椅中拖走吧,去哪都行,去寻找世界的尽头!

「我、我要向你道歉!!」

我的三色呕吐物在月光下映映生辉......

「哈。」

「所以说,那个,我要向前辈道歉.....」桑蒙扭扭捏捏的说道。

这个恶魔人竟然露出娇羞之色!?

「我猜猜,所以你用我的钱袋扫光了团香的美食?」我摸着脑袋说道。

「没人能用别人的钱袋!前辈。」

啊啊,说起来也是,毕竟只有钱袋主人才能完成交易和付款。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事需要桑蒙这么郑重的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低下了头,黑色马尾一甩向下垂去。

「等下,所以你到底要到什么歉.....唔。」我还想继续说下去,但那呕吐感让我不得不停下。

「就是....就是第三轮的比赛,完全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输的。明明前辈已经怎么努力了,我也保证了,但是.....但是....还.....」

话语断断续续的,最后被抽泣声填满。

「所以为什么桑蒙要哭嘛?可以的话,我还想哭嘞。」喔,话说我已经哭过了,但这事提不得。「总之抬起头吧,胜负已定,也没办法了。」

「我前面还这样对前辈的.....前辈、前辈真是太好了。」

原来你有自觉啊。看着那隐隐闪烁的泪珠,心都软了。

「毕竟我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打起精神来!」

「真、真的吗?前辈你原谅我作弊的事了。那太好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比赛胜负的——」她抬起的脸庞上还挂着泪珠,但我看到的分明是灿烂的笑颜。

雪梨冷哼一声,但似乎心情不错,唯独让娜一脸怪样。

可喜可贺,大家和和睦睦的才是最好的。

「但作弊又是怎么回事!?」我惊呼。

「嗯?娜娜你没有和前辈讲嘛!——」这次轮到桑蒙惊呼。

「刚准备提的,姐姐就来了呀......」

捂住脸的桑蒙、缩成一团的让娜以及满不在乎的编织着我的发丝的雪梨,剩下一个迷茫的我打张着嘴。

「给我说清楚。」

在谧花区的花见小路上,寻找密会场所的情侣匆匆掠过,在不易察觉的黑暗一角坐定。十几米之远,这里却与庙会的气氛分割,只有黯淡的小灯、只有随风摇摆的薰衣草花田、只有我和她们三人坐在长椅上。

倾听着三人的诉说,我长叹了口气。

「原来是怎么回事......」

用眩晕且疼痛的大脑理解了事件的全貌。终于水落石出了?很遗憾没这种感觉,根本无法释然的接受,因为真的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

在我昏厥狂甩七色呕吐物之后,赛事进入第三轮,也就是桑蒙和长袖男的PK。一胜一负,第三轮自然成了最受瞩目的一轮,更别提比赛项目是庙会最传统的小吃——炒面。

按照让娜的描述,人群都备好了瓜子和啤酒坐等看戏呢。

那个甜筒主持人也嗨到几点,在石墩上又喊又叫的。

我的败北给对面长了气势,而三阳刚拿下一轮且还有余力观赏决胜局,他的存在无疑给对面如日中烧的势气再添一把火。

我听着她们口述的故事都能感觉到那种燃烧的气氛。

当量大管饱的实惠炒面端上前来,朝气少女桑蒙成了众人谈论的重头。

实际上这场比赛精彩至极,因为双方的进食速度快的惊人,按雪梨的说法就是“我眨眼的时间桑蒙一碗就下肚了”。

听到这,我还不禁感叹句不愧是恶魔人桑蒙,连胃量也是恶魔级别的,但这样反而让我更为疑惑了,那长袖男到底有多厉害能击溃桑蒙。

比赛时间为十五分钟,就炒面对决来说刚刚好。赛事开始不过五分钟,计数牌上的数字就到了惊人的「11」。两人异常的吞食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慢了,或者说不得不放慢。

我淌着口水听着桑蒙对炒面的描述,但她谈及此事的表情还带着些许恐惧。这倒也能理解,无论多么美味的食物,一旦超过了合适的量,就成了让人痛苦的源泉。那堪称传统庙会食物的炒面,即便加入了肉丁、葱花之类诸多的小点缀,终究还是油腻的碳水化合物。

香味也好,食感也罢,吃下如此的量之后嘴中残留的只有油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