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晚餐吃得有點累。

之後也再沒看到幽桐羞澀的樣子,反倒是我自己——撩人不成反被撩,輸得一塌塗地。

每一次都被幽桐逗得臉紅心跳的我也是夠了,不過看上去,幽桐倒是真的很開心。

吃飽喝足之後,我參觀了一下他的房子。

兩室兩廳,非常簡單的布局,其中一個房間被改造成了書房,裡邊擺放着琳琅滿目的古董,音樂相關的書籍,還有整整一個柜子的獎盃。

我還在書桌上看到了整整一打樂譜。

“這都是幽桐你寫的嗎?”

我有點好奇。

先前幽桐給我演奏的,全部都是一些名曲。雖然知道幽桐的天才之名,我也沒想到他還有創作的天賦。

“嗯,沒錯,是我寫的。”

幽桐點了點頭,看着我充滿好奇的樣子,突然笑了一下,“想聽聽看嗎?”

他最後的那句話,語氣並不像平時那麼溫柔,似乎帶了點說不出的強勢。

——難道是屬於天才的自信嗎?

我沒有想太多,點了點頭:

“想!”

“雖然可能會讓你覺得不太愉快……你確定要聽嗎?”

幽桐反覆問道。

“我要聽。”

氣氛似乎變得緊張起來。

我認真地點頭。

幽桐拿出了自己的小提琴。

連着三首曲子,他都只是默默地拉着,一言不發。

曲調很壓抑。

聽見第一支曲子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

被束縛的,被壓抑的,悲傷的,痛苦的,就好像有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里嘶吼,吼到聲嘶力竭,也沒有任何人聽見。

沒有任何人關心。

不敢讓別人聽見,

又渴望讓別人聽見。

不知不覺間,眼淚從臉頰上流下。

我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呼吸。

音樂停下的時候,我依舊沉浸在那種絕望的感覺中無法自拔,很痛,從心頭到指尖,都在隱隱作痛。

“對不起。”

幽桐半蹲在我面前,擦乾我臉上的眼淚,道了一聲歉。

“我並不想讓你傷心的……”

他苦笑了一下。

我抓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看着他。

“哇——”得一聲嚎啕大哭出來。

“幽桐……幽桐,對不起……”

我邊哭邊哽咽着說,“我擅自的認為你很溫柔,擅自的覺得你是個聖人,擅自的為你加了那麼多頭銜……給了你那麼多壓力……”

“這不是你的錯。”

幽桐被我的道歉弄得愣了一下,表情變得哭笑不得起來,一邊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一邊說道,“是我自己——我想變成一個‘好人’。”

“但是那不是真正的你自己!”

我捏緊了他的手,“束縛着自己,壓迫着自己,你在自我懲罰嗎?幽桐?”

幽桐怔住了。

“大概——有可能是這樣吧?”

他伸手捂住了眼睛,唇角留着一抹苦笑,“我做錯了事,隊長。”

他說。

“我曾經憎恨着自己的母親,痛恨着她強加在我身上的一切,”

他彎着唇角,聲音里卻全是痛苦,“直到黑門出現的那一天,她護着我,死在了倒塌的橫樑下。”

“她是愛我的。我在那一刻才明白過來。”

“幽桐。”

以呼喚打斷他以後,我強硬的拉開他的手,看見了他泛紅的眼眶,我直視着他,“不要笑了。”

明明是那麼難過,為什麼還要笑。

“在我面前,難過的時候,就不要笑。”

我說道,把他的頭按在肩頭,“幽桐也有哭的權力,如果不好意思,我不看就是——但是你不要笑了。”

我強調了三遍。

我不想看見那個笑容。

看見的時候,胸口很痛。

“隊長真的是……很溫柔啊。”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着,抱緊了我,“對不起,我並沒有你見過的那麼好,我並沒有你想象的溫柔……我其實……”

“我對於幽桐的期待,從來都不是因為溫柔。”

我打斷他自嘲的話,“因為你的堅持,你的天賦——因為你這個人。”

“還有那件事,”

我說,“你沒有錯,幽桐。你是自由的。”

他身體一顫。

溫熱的液體浸濕了我的肩膀。

每個人都會犯錯,然而不幸的人會失去彌補的機會——這個錯誤就在心底越積越大,直到潰爛生根,成為心底永遠無法解開的心結。

我回抱着他。

“……其實今天晚上,”

似乎是情緒平復了一點,幽桐低聲道,“是特意把隊長請過來,故意將曲譜放在桌上。”

“??”

我愣了一下。

“我想告訴隊長——真正的我是什麼樣的。”

幽桐鬆開懷抱,抬起頭來,直視着我,“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男神的我,並不完美的我,隊長願意接受嗎?”

“啊?”

我懵住了。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也就是說,”

幽桐勾起唇角,金色的眸光溫柔得簡直要讓我溺斃在裡邊,“隊長,願意和我交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