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 新梦总被旧梦打扰”

“那么希望 当初没遇见你多好”

“你明媚的笑”

“也不会照进我心牢”

“带给我寂寥”

“只是故事 从来都是难以预料”

“一眼云烟 温柔不能变成怀抱”

“我为你种的红药”

“仍是我寂寥”

贝尔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把《恐龙人》举在面前,用他那不甚动听的嗓音随意哼唱。

不过他没能继续哼下去,某位矮个子的金发少女踹门而入,环抱双臂倚着门框,丝毫没有隐蔽脸上鄙夷的意思。

“隔着门板我就听到你的鬼号了,真够难听的,你在哼哼什么玩意儿?”

“你最好问问圣都那帮整天泡妹的风流浪子同不同意你的看法。”贝尔德“啪”地一合恐龙人,打滚起身,锐利的目光扫向伊莎贝尔,“这首歌可是烁星领著名吟游诗人‘回音’的作品,不过我想你这种‘高贵’的小姐大概没有听过。想当年它可是我们的常驻曲目,每天晚上结束了战斗,我们都要围着篝火弹着鲁特琴……”

“我对大头兵的消遣方式没有兴趣,只是来确保你这家伙还乖乖地待在这里。”伊莎贝尔冷冷地回答。

“我像是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吗?”贝尔德单手张开书本,舒服地仰倒在床,顺便举起那只空着的手在半空晃了晃,“不要拿圣都那一套来看人,亲爱的至高之剑小姐~”

对此伊莎贝尔报之以毫不掩饰的冷笑:“事实上,我从来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任何正面品质,对我而言,你只是个令人作呕的下等人罢了。”

“那你还早中晚各一次风雨无阻地来看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贝尔德拍床而起,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懂了,你一定是被我的帅气吸引,所以才一次次地假借探望的名义过来看我……女人心太可怕了,不过很可惜在下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在下乃是正人君子,向来以骑士道为尊,何况我已心有所属……”

伊莎贝尔无视了贝尔德的调侃,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双臂抱胸:“心有所属?看来传闻是真的,你果然对自己的主人有所歹念。算了,像你这样猥琐的家伙,天天面对优雅美丽的贵族少女,会变成这样也是意料之中了……”

顿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后退半步:“噫,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以后必须离你远点,也不知道你这家伙会做出点什么来……”

贝尔德响亮地冷笑一声,非常不屑地昂起脑袋,拿眼角余光审视对方的贫瘠的身材,看得伊莎贝尔心生寒意……

顿了顿,他收回目光,淡定地翻了一页小X书:“别这样大惊小怪的,把你的小手挪开,我对没发育完全的小女孩没兴趣。”

……

-

五分钟后,另一处房间。

镜中的少女身着得体的丝质连衣裙,紫色长发在脑后简单地盘成发髻,表情略有些僵硬,似乎为自己身处此地感到茫然。略去眼眶周围一圈浅淡的黑眼圈不表,暗紫色的蔷薇花发饰、淡雅的妆容、一尘不染的白皙肌肤,眼前的少女重新变回了完美的冰蔷薇,仿佛过去的几天不过是一场噩梦。

少女微微垂下视线,一缕发丝在耳边娓娓晃荡。

正在这时,有人叠指敲了敲门:“南希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南希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开门将伊莎贝尔迎进房间。

一踏进房门,伊莎贝尔马上用和善的声音打招呼:“早上好,南希姐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嗯,谢谢你。”南希对伊莎贝尔表示了感谢,眼角余光落到对方的手掌,脸色即刻白了稍许,“你手上的那是血吗?”

伊莎贝尔恍然惊觉,对南希歉意地笑笑:“哦,路过的时候正好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畜生,还来不及擦手,吓到南希姐姐了,抱歉。”

伊莎贝尔走到一旁盥洗台把血迹洗掉,如纱的淡红血丝在清水中缓慢弥散,南希的心脏被莫名的焦虑一点点抽紧。

她轻轻摇头,决定不去在意。比起来路不明的血迹,还有别的东西更令她忧心,比如某位侍骑的近况。

犹豫片刻,她还是开口了:“我想问一下,贝尔德怎么样了?如果治疗已经有所进展了,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

“姐姐还在问这种问题,难道是不相信伊莎贝尔吗?好伤心~”伊莎贝尔露出哀伤的神色,睁大了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您的侍骑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我们成功救下了他,但他目前没办法接受探望,至少还得再过一周才行。再说了,伊莎贝尔啊,可是遵照安杜门特大人的命令前来保卫您的哟。伊莎贝尔身为至高之剑,比起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可要尽职得多。一切都放心交给我吧,您只要安心休息就好。”

对方说了那么多,南希也不好拂她的意,张了张嘴:“那……谢谢你。”

“为您效劳,泊尔珀斯诺的冰蔷薇~”伊莎贝尔这才绽开了笑容,低头行了一个提裙礼,“我先去工作了,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哦。”

房门再度关上,南希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化,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她在梳妆台边坐下,略带苦恼地托着腮,陷入了茫然的沉思。

距离她从奥克瑟村逃脱已经过去六天了。六天前,伊莎贝尔的队伍与南希会合之后,将她与艾丽莎一同带回了这处隐藏在森林一角的洋馆。

在这里她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按圣都的标准每天用五次餐,配备了两名贴身侍女,还能随意进出房间,若不是不能离开洋馆的范围,且出行总有两位士兵盯着以外,跟她在泊尔珀斯诺家族时也差不了多少。

按伊莎贝尔的话来说,这是为了保证她的绝对安全。来自紫晶魔堡的法师正在尝试将枷锁之契的链接斩断,在契约解除之前,她都不能乱跑。

这些日子南希总会感受到隐约的痛感,明明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使用过魔法,但那些疼痛就是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猜测是枷锁之契分享感官的效果,虽然有所减弱,仍让她非常难受。这使她有些担心艾丽莎的处境。

过去了这几天,对于艾丽莎的愤恨已经减退,南希曾试过使用魔法逆向感知对方的存在,没过一分钟伊莎贝尔立马带人冲进了房间,“恳请”她不要使用魔法干扰法师的工作,于是她只好放弃了使用魔法的念头。

她不太清楚自己目前处于孤风领的哪个角落,不过粗略推断,可能是南下靠近万仞顶点的方向。洋馆的背后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她估计这就是贝尔德跟她提过的……呃,某某山脉。

当然此山脉并不真叫某某,只是它原本的名字被她忘掉了……

咳咳,作为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记不住繁琐的地名肯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啦。不过她很肯定贝尔德曾跟她提过,想要抵达万仞顶点,势必要翻越这座连绵的山脉。如果贝尔德在的话,他肯定能为自己解答。

当然了,这几天里她也不是单纯地呆在屋子里静坐(虽然她完全可以),她一直尝试着从各种渠道获取有关外界的讯息,特别是有关贝尔德去向的。

尽管伊莎贝尔对自己守口如瓶,南希仍然从为自己打理房间的侍女那儿打听到了奥克瑟村的事情。那地方已经被黑暗魔法所毁灭,异端审判庭位于孤风领的分部派了一支小队过去,迅速地清扫了一切有关永寂次元的东西。

除此之外,当南希将话题往贝尔德抑或艾丽莎的境况上引时,她的侍女们却总是岔开话题遮掩过去,匆匆离开房间。任凭她尝试几次,都是什么也问不到。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总感觉像是有意隐瞒。

换言之,南希在这些天里做的一切努力都跟呆坐房间里差不多,放弃抵抗安心等待可能还稍微省力一点。

如果是贝尔德的话,肯定早就找到跑出去的方法了吧?南希半感慨半傲娇地想。

感慨是因为对方此刻不在,而且生死未卜;傲娇是觉得好像自己在那家伙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关心,搞得自己真的在担心他似的……不,就是在担心他。

心绪烦闷,她重重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金色摇铃,随意地晃了晃。

金光闪闪的摇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音量大小理应传不到房间外面,但不多时,一名身着女仆装的侍女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对南希行了个简单的提裙礼。

“南希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吗?”她谦恭地问,脖颈间的蓝宝石挂坠在空中晃动,闪闪发光。

这是南希的其中一个侍女,她一直不肯告诉南希自己的真名,所以南希就根据她胸口坠饰的颜色叫她蓝宝石了。

顺带一提,另一位侍女叫做祖母绿,她们两个以一人一天的形式轮番侍奉南希。至于她们每次离开都是去做什么,她们从来没有跟南希透露过。

南希对她的侍女挤出一个笑:“房间里太闷了,陪我出去走走。”

-

信步出门,外头是一道光线良好的走廊,透过隔窗可以望见洋馆前的蔷薇园。门口站着两名负责安保的侍卫,见到南希出门,他们各自退开一步让开道路,伸手将剑柄向下按压,点头致意。南希亦对他们点头回礼。

“您不需要这样做的,您是这里最尊贵的人。”蓝宝石出声提醒。

南希轻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若是放在四个月前,身为泊尔珀斯诺冰蔷薇的她连笑容都不爱显露,更不可能对服侍她的人表露出感激了。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游离于圣都的上流社会,她并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感,所有礼貌的行为都出自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但这次孤风之旅,有人带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明白了某些更深刻的东西。她的思想已与起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冰蔷薇有所差异了。

主仆二人穿过铺着地毯的长廊,顺着象牙白的阶梯下到一楼,步入一处装饰豪华的侧厅。沿途有少量士兵巡逻,当他们看到陪同南希的蓝宝石时,就会自觉地绕开,不去打扰两位女士的雅兴。

从侧厅的小门走出洋馆,就能呼吸到孤风领略带凉意的空气。蓝宝石将准备好的风衣为南希披上。

孤风领的寒冷与圣都的霜冻不尽相似,如果做个对比,圣都的寒冷相对纯粹,虽然外界的温度极其寒冷,但只要有一个结实的壁炉或是一碗热腾腾的牡蛎汤,便能让自己被暖融融的热量所包裹。

而孤风领的凉意似乎来自每一个角落,密林中刮来的妖风,脚下谈不上丰饶的土地,天空中淡薄的云层,乃至洋馆墙壁铺设的大理石浮雕,都向外散发着凌冽的寒意。它们如影随形,似乎连火炬也无法将它们有效地驱除。

站在洋馆门口,南希又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她只想出来走走,却没想好该往哪个方向。

其实并没有多少地方可去。就洋馆的地理位置来说,洋馆的东南面是陡峭的某某山脉,洋馆内嵌其中,犹如躲藏在峡湾中的避风港。山脉的半山腰位置坐落着一座隐蔽的哨塔,南希曾看到过伊莎贝尔的一部分士兵沿着山坡巡逻,但距离地面最近的低点也有约二三十米的落差,不借助工具基本没办法爬上去。

西北面是苍莽的林地,给人以进去就出不来的既视感。不过南希很少看到士兵在那一块巡逻,好像根本不担心她跑掉。仔细想想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位圣都的大小姐,不可能具备独自在丛林求生的能力,就算不小心溜进了森林,伊莎贝尔随便派个人都能追上。

再退一步,就算南希跑进了丛林,也侥幸地没被追回去,在身边没有侍骑相伴的情况下,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活着走出这片林地。

“南希小姐,您又在发呆了。依我的看法,我建议我们回到洋馆,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景色。”蓝宝石提议。

“不,我只是……”

南希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因为她忽然感到后颈生出了某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窥视自己,方向是……她扭头望向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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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德以一个夸张的平地摔动作向后仰倒,重重摔在木地板上的同时,离开了窗外人窥视的范围。等了一分钟,他边揉摔痛的屁股边小心翼翼地探头,那位紫发少女已经与女仆离开了。

贝尔德长吁一口气,窃喜之余,不免有些自嘲。只是自家温柔善良聪慧可爱的小姐而已,又不是努尔瓦纳的弓弩手,有必要怕成这样吗?况且身处拥有完备伪装设施的观察口里,就算拿个望远镜都不一定能看见人,南希更不可能在这个距离透过披盖藤蔓的观察口看到自己。

“蠢货。”一旁的女仆装少女摇了摇头,如此评价。

贝尔德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可能会让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心里暗爽?”

“知道了,原来你是属于被人骂就会愉悦的类型,以后我会照顾到你的特殊癖好。”少女面无表情,连站姿都没变,用手将眼前的金色发丝捋至耳后,“不过对你的称呼是我对你最直观的印象,改掉了太过可惜,姑且就让你自我愉悦吧,蠢货先生。”

顺带一提,这位女仆小姐对他的称呼从第一天的“侍骑先生”到“混蛋”,再从“混蛋”到“白痴”,最后从“白痴”到“蠢货”,统共用了不到三天。再之后,她的措辞便再也没升级过,估计贝尔德还没做出足以让她升级的事情来。

“那还真是谢谢了,美丽的女仆小姐~”贝尔德拍拍大腿直起身,又多嘴了一句,“顺带一提,你要是真想让特殊癖好者心里暗爽,最好直接用‘变态’这个词。”

“为什么?”少女歪了歪脑袋,摇晃的祖母绿耳坠微微泛光。

难得对方没用‘知道了蠢货’或是‘不用你多说蠢货’之类的话堵回来,贝尔德换上一副全知全能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教导道:“运用你那贫乏的想象力想象一下,一个漆黑无月的夜里,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女被一位猥琐的怪大叔堵在小巷,正当对方向少女伸出他的罪恶之手时,少女高声哭喊道:‘哇你个XX离我远点’!”

贝尔德有意停顿了一下,看对方依旧在认真地倾听,于是继续循循善诱。

“这里的XX应该填些什么呢?再结合一下语境,‘混蛋’、‘白痴’、‘蠢货’之类的都只是形容某人在智力方面的缺陷,而‘变态’呢,它形容的是行为,是那种不可描述的悸动,横向比较一下,明显是被骂变态更爽,对不对?”

祖母绿看他的表情起了点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又沉静如常。她向贝尔德抛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清晰且嘹亮地吐出一句:“傻哔。”

这之后祖母绿不再管贝尔德,转身沿着梯子向下爬。

“这可是纯粹的侮辱了啊,不过本大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贝尔德紧随其后,满面春风地吹着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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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前文提到过的,贝尔德就呆在洋馆背面的山坡上,住在军营中央的一座小屋里。

这地方一半的士兵都驻扎在这里,贝尔德每次大摇大摆地出门,总能招来些不怎么友好的目光。伊莎贝尔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顺便让两名侍女的其中一位负责监视,这就是南希那两位侍女为何轮番服侍的原因,因为每次都有一位女仆需要盯紧贝尔德。除了去茅房跟睡觉,祖母绿总是与他形影不离,无时不刻都在昭告他一个信息:你被我监视着,不要轻举妄动。

对贝尔德而言,这已算是极好的情况了。起初伊莎贝尔并不允许贝尔德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她觉得像他这样的家伙,上个厕所都能从茅房下边挖个坑逃跑;但最终还是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非常不情愿地同意了他的请求,折中一下就变成了每天早上半小时的遛弯时间。于是他每天早上都爬到哨塔上边眺望下边的洋馆,期望看到南希的倩影,用伊莎贝尔的话来讲,“一个终于暴露原本面目的偷窥狂”。

其实这也不能怪贝尔德,这些天来他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用天之涯的某一个成语来概括,叫“夜长梦多”。表面上他可以若无其事地调戏漂亮女仆,赖在伊莎贝尔的军队里混吃混喝;但在内心深处,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忧,就好比地下组织进行军火交易时总希望越快越好,他也希望那个来自紫晶魔堡的老神棍动作能够再快一点,免得再出什么波折。

一旦枷锁之契被解除,艾丽莎不再能威胁南希的性命之后,永寂魔女是死是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看你的表情,一定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傻哔先生。”等在哨塔底部的祖母绿双手交叠身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贝尔德。

贝尔德干脆从剩下几截梯子上一跃而下,拍拍大腿直起身,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我在想,如果我在哨塔上朝洋馆吼上一嗓子,会发生什么。”

“您的脑袋会从脖子上掉下来,然后被伊莎贝尔大人当球踢。”祖母绿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贝尔德却清楚看到她眼角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贝尔德笑笑,一笑泯恩仇。

祖母绿盯着他看了良久,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引着贝尔德朝军营走去。

贝尔德松了一口气,玩笑归玩笑,但也需要把握好度,别把带兵的母老虎真的惹毛了。

就目前而言,贝尔德并不想跟伊莎贝尔直接作对,就算拥有来自永寂的力量也不想,理由有二。

其一,他怕被对方整死。

身为至高之剑,伊莎贝尔的威名在圣都算是数一数二的。虽说伊莎贝尔看上去像是没发育好的贫乳萝莉,一把洋伞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但若是有人真的以此看轻她,那他恐怕会付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遥忆当年,炙热的赤沙领也有一段动荡的时日,有一伙全女性组成的恐怖组织“渡鸦女妖”横空出世,把赤沙领搞得鸡犬不宁。

听说她们由某个神秘的刺客组织演变而来,高层成员每一个都身手不凡,行事风格极端暴戾,不过专挑依特诺教廷下手,不知道与教廷有什么深仇大恨。

每经过一个村庄,她们就会焚烧教堂,将传教士折磨个半死,顺道将主教家里的一切抢掠一空,拿不走的就烧掉。有时她们还会有意识地劫掠为教堂运送补给的武装商队,杀掉所有为依特诺教廷效力的从者,却不会刁难那些被教廷强征的平民劳动力。民间有人称她们为“泊甫瑟伊的使者”,不过这个称呼更多蕴含褒义。

事实上,依特诺教廷的大多数主教都是尸位素餐的蠢货,他们靠着过硬的背景与钱袋(也许还有体重),将真正拥有坚贞信仰与责任心,希望为主神付出的人们牢牢地压在下面。

当某个重大的职位不以各人的能力,而以钱袋子的重量来物色贤能,那么坐上这个位置都是些什么货色,基本也可想而知了。

因此渡鸦女妖的行为实际上深合平民心意,大多数人暗地里对渡鸦女妖的行动是表示支持的,他们也乐得看到整日作威作福的酒囊饭袋们身首异处,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如同所有反抗组织发展的必然规律那般,渡鸦女妖越来越壮大,人员成色也越来越杂,直到某一天,赤沙领的红衣主教被发现死在自家的卧室,一旁排开六具尸体,分别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九十岁的老母亲,以及两位女仆,桌上留了一封潦草的信,著名是渡鸦女妖的手笔。

理所当然地,渡鸦女妖在赤沙领闹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教皇。快报送入皇宫时教皇正在后花园赏雪,收到报告后甚至没从椅子上站起来,云淡风轻地挥一挥手,伊莎贝尔就被派往了赤沙领。

然后的故事就不必再赘述了,总之,那一夜沙暴熔炉的城门上挂满了女妖们的头颅,城墙下的沙土都被鲜血染成了暗红,正如赤沙领之名。伊莎贝尔的名号也震彻了古特凯尔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连那时贝尔德服役的军队里也充斥着关于她的流言。

再后来,赤沙领的人们送了伊莎贝尔一个外号,叫做【泅染赤沙的可人】。

从以上温馨动人的睡前故事中,我们不难窥出伊莎贝尔的真正性格与实力。而单独一个伊莎贝尔已经恐怖如斯,更不要说她背后的势力了,至高之剑可是有百人之众啊。

这便是贝尔德更怕的其二,他怕被教皇整死。

从以上的故事同样不难推断,伊莎贝尔是教皇的亲信。亲到什么程度呢?教皇挥挥手就能差遣,不需要将军临行前君王赐酒送行之类的繁文缛节,不过弹指一挥间,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到地方之后一夜杀个几百人眼睛都不带眨的,事后也没被追究任何责任。

这他喵根本不是君臣之间的情谊啊,这他喵根本就是亲爸纵容熊女儿啊!

要是贝尔德惹教皇亲女儿不高兴了,那就不是一两个至高之剑那么简单了,搞个弥撒献点祭品,让依特诺主神劈道雷砸死他都有可能。

贝尔德可不希望在了结一切之前就那么白白死去了,那他这几年的人生岂不是跟笑话没什么区别?

思量间,贝尔德与祖母绿已经回到了营地中央的小屋。祖母绿为他拉开房门,而后对贝尔德盈盈轻施一礼。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摇铃,我会听到的。”礼毕她直起身,又补了一句,“不过最好不要有事,我并不希望与你共处一室,一秒也不想。”

贝尔德走到房间内部,风骚地倚在门框上,对祖母绿抛了个潇洒的眼神:“事实上,我正好有点……那啥上的需求。”

祖母绿面不改色:“请说。如果是合理范围内的需求,我会考虑上报给伊莎贝尔大人。”

“诶嘿嘿嘿,真的吗?”贝尔德以不怀好意的眼神把祖母绿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而后庄重地清了清嗓子,“盛情难却啊,那我可就提了。”

“今天的午饭,我要吃鹿排、烤洋葱、炖蘑菇汤和涂了黄油的小麦面包。”贝尔德越说越激动,边描述边伸手比划,“鹿排最好半生半熟,带点血丝的那种,记得抹上胡椒粉;烤洋葱要用大盘子盛,把鹿排的肉汁均匀地涂上去;炖蘑菇汤要新鲜,蘑菇要切成块,当然要是在里面加点肉丁啥的就更好了;最后的面包嘛我没啥要求,不过黄油必须管够。”

祖母绿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贝尔德的需求,伸出右手在贝尔德眼前晃了晃:“请问一下,你是否还记得自己位于古特凯尔大陆的哪一个坐标?”

贝尔德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充分考虑了此地的生态条件才提出的食谱好吗?像烟熏鳕鱼或者牡蛎汤之类的海鲜提都没提,以上的食物都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不是吗?”

“再问一下,你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姓氏?”祖母绿还在晃那只右手。

“苾甘啊,怎么了?”

“你觉得一个不属于圣都任何一位贵族世家的平民姓氏,有权利要求以上的一切吗?”

“贵族怎么了?贵族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我也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都是有手有脚的人类,有区别吗?有吗?有吗?”

祖母绿眉角隐约抽动几下,似乎对贝尔德的脸皮厚度感到由衷的叹服。

她默默地望了贝尔德一眼,什么都没说,伸手握住门板,用力朝门框一砸,贝尔德顿时“哎呦”一声,捂着鼻子被砸回了房间。世界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