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是一聲棋子前進帶來的脆響聲,黑色的棋子伴隨着寂靜殺場飄起的沙塵,朝向人族的領地做出了又一步的侵略。
一名銀髮灰瞳的男人此刻正面露微笑的期待着對面守方的下一手。
予以還擊;
“啪。”
赤發血瞳的少年幾乎沒有多加思考地挪動着白色的棋子。作為守方的他似乎並沒有展露過多的顧慮。
飛快挪動的棋子,黑與白的交錯。
高頻率的出棋速度,讓人不由得猜想二人是在照譜擺棋。
但其實不然;
赤發少年作為新生魔王的同時也擁有了初代魔王的記憶,同時傳承了歷代魔王一直以來的經驗、智慧、戰略。
面對這種以戰爭為原型創造的遊戲上,就算不能說做到得心應手,但兵來將擋的對拼還是可以聽從潛意識內的聲音如條件反射一般的做出回應的。
不過...
造就二人高速對弈的原因還有一個...
“摻雜感情的侵守棋!”
這個是瑞斯在給魔王講述侵守棋規則時提出的附加條件。
大概修改規則就是:
無論侵方守方都必須遵循真實生活中的“情感”做出行動。
例如,在侵守棋中經常出現的卡子,為了拖延對方主要棋子的前進速度,故意在其必經之路上放置我方的無用棋子。這種守方常用的牽制玩法在這種規則下就全部不會存在。面對絕對的實力壓制,沒有人可以做到大義凜然的犧牲,哪怕一個人、兩個人真的有這樣的覺悟,但那畢竟不是一個軍隊。所以在敵方必殺棋子的靠近時守方是必須選擇撤退的。當然這個必然的撤退是不計算守方的前進步數的。
同樣這個“感情”的規則對侵方也同樣受阻。
魔族的士兵現實中是沒有這樣的大智慧的,但是他們統一都有一項共同點“忠於上位”。也就是說,在棋局中如果侵方的上級棋子受到威脅,即將被淘汰、逼退、僵持皆算。當出現這些狀況時侵方的魔兵棋都要可以朝上位棋的方向移動。同樣這個步數也不計算在侵方的步數中。
當然雙方淘汰對方一枚棋子后都會鬥志高昂,藉此該棋子或其他棋子也可以額外獲得一個前進的機會。
這種規則上的改動說實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對根本上結束遊戲的方式和核心沒有多大區分,說到底更考驗的是棋手們的思考能力,可以預先看到幾步后的可能。
因為在這種規則下的棋手不光要計算自己的進攻&防守,還要計算必須後撤所帶來的棋盤走向,是否是對方的算計?還是巧合如此?
更多的可能性。
同時也帶來了更多的不確定因素。
而在這樣混亂的規則上還要另加一項附加規則。
如果剛剛所說的那些改動都只是在規則上做了些許修改,那接下來這個玩法無疑是全新的...
“......”
激烈的對峙一定不會持續太久,無論是在歷史的長河中,還是眼下的對局...
“艾拉!!! 就憑我一個人是沒辦...”
旁人的吶喊還是可以傳入他們耳中的,這也就說明時間並沒有被停止。但魔王卻先一步的放下了手中的棋。
並不是因為他要繳械投降了,而是他觸發了新的規則。
“反戈!”
瑞斯將一枚正反皆為白板的“空白棋”放在了棋盤之中。
規則有規定,當侵方在消滅已方棋子后,可以選擇不將該棋子出局。改之則獲得一枚空白棋,該棋子不屬於任何一方,單單作為中立棋存在。
由原製造出局者選擇擺置位置,不會主動行動,但在有棋子路徑此處、或者落於該棋子位置時,該自己會自動跟隨。
在該棋子行動的回合,侵方有選擇權命令該棋子進行指令。
以該棋子為代價消滅附身的棋子。
為求自保的反戈,這種行為在千年前的入侵中屢見不鮮。
當然這樣的規則對於守方來說太過不公平了,所以侵方的瑞斯會選擇開局棄子,他捨棄了6枚眷屬棋,以及一枚魔王棋。守方的獲勝條件之一也從擊殺魔王棋轉變為了擊殺眷屬棋。至於為什麼要留一個眷屬棋而不是魔王呢...
“因為現實中的魔王就在我面前,總覺得用魔王棋很奇怪...”
帶着這樣的理由,侵方的棋子也由17枚魔兵棋外加一枚眷屬棋構成了。
而魔王停頓的原因也正是...
“讀到了么?”
因為二人的對拼速度極快,此刻的棋局以在一來一回之下進入了中盤。
場面的局勢雖說二者都有所敗子,但由於摻雜情感的規則,二者並沒有過多的關鍵棋子被淘汰出局。(守方損失了一枚士兵棋/一枚王國棋,侵方損失一枚魔兵棋)
但銀髮的眷屬還是如此發出了疑問。
因為在他的眼中...
已經讀到了終章。
“......”
魔王默許的盯着棋盤。
可以繼續的路線已經全部被封死了。
至於原因...
“由於情感的摻雜,必須後退的棋子毫無疑問成為了妨礙者...”
互相之間的後撤擠兌,逐漸將守方的棋子攪得混亂不堪,互相之間無法前進。因為魔王是選擇後手放置勇者棋,所以此刻場面上還沒有勇者、英雄棋的存在,雖說還留有後手,但就照着這個進度進行下去...
“你方士兵棋大多都被逼到王國棋臨近旁,就算你還有妙手,棋盤上也沒有國王棋的立足之地了。”
在每個士兵棋附近蹲伏着至少一枚魔兵棋,即使運用國王棋和士兵棋的組合前進也可以隨時用空白棋封鎖其路線。
大勢已去...
“如果你不放置勇者棋場面上已經沒有勝率了。”
“嗯。”
魔王認同這句話,但與此同時他還在觀望着。
當然觀望的不止是棋盤,此刻一名少女正伴隨着亢奮的嘶吼在沙路的街道上奔跑着。
“唉...”
對此,瑞斯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人族的做事風格似乎比起思考對策更喜歡的是追求形勢。眼前的局勢、理論的可行、常規的認知...”
如同發泄一般,男人的目光也跟着魔王聚焦到了地面上此刻正全力奔跑的少女身上。
“之前我故意用兵棋讓半步給人族想讓他棄子投降,可結果他第一件事想的不是自己會怎麼輸,而是接下來要怎麼贏!”
魔力的漩渦正在聚集。
血紅色的雙瞳有了目標。
那是唯一的缺口了,守方中游處有一枚王國棋還沒有被完全封死,衍生國王棋在兩步后可以對上士兵棋...封鎖用的空白棋可以用士兵棋淌下,之後運用士兵與國王棋的組合進行拼殺...在思考了數分后這是唯一可能延長可能性的一招!
在第12手時可以換掉眷屬...
但是...
“還是會輸...”
“熾火靈舞”
伴隨着一道足以耀入天際的火光替代煙花,魔王讀到了那早已書寫好的結局。
“呵~”
那是一聲壞笑。
“果然魔王大人可以遠勘得到...”
伴隨着笑意的,是男人欣慰的面容。
“所以說真的是可惜呀!”
這句不知道是在對誰而說。
“這隻米諾陶洛斯可是曾經在艾蒂利亞的紅炎血窟內熬過七天七夜的戰士,不碰巧的這傢伙對於火焰傷害的耐性貌似已經可以達到比他而言上一階位的等級...”
那是略帶憐憫的低語,對於這場棋,還是...這場“棋”都是。
帶上昨天的一切善意,瑞斯繼續發出了感嘆:
“只差一點了呢~”
棋局已定...
就連魔王也閉上了雙眼。
只不過那並不是代表了他放棄了這場勝負。
話說他為什麼要和瑞斯下這一盤棋,他自己可能也無法給出答案。
魔王的行動是不受任何人人限制的!
“還沒有結束!”
他如此說道。
“嗯?”
一邊說著,魔王緩緩地將纖細的手臂舉過桌面。一隻好似營養不良一般的乾瘦手掌抓住了放在桌面上的白色棋子。
那是標有“英雄”字樣的棋子...
“不好意思...”
還不準備在這裡結束。
“你應該看得到的吧!”
“是的,我看到了!”
那雙血色的瞳眸飛快地略過棋盤,伴隨着沙塵之中出現的身影,隨即宣誓:
“你的敗北。”
“我來晚了!”
1
“額...咳咳!!呃...”
安德莫薩...城北區的偏僻處。
沙塵四揚,土灰遮目。
這裡方才還是人聲鼎沸,繁榮唏噓,可如今卻一去不久前的景象。
一眼望去,幾乎見不到人影的街道...
過往嘈雜的人群還歷歷在目,但血腥的死寂卻搶先一步掩蓋了這一切。
點點人影,四處橫倒在街區之中。
他們皆是一座叫做“夕之冠”冒險者公會中的成員。
當然,如今這座公會已經被不久前的火焰爆炸所波及幾乎融為煙灰...
這其中,一隊以米巿傑為核心的冒險者小隊作為“夕之冠”的王牌,就在方才與這一切騷亂的核心——米諾陶洛斯發生了激斗。
但最終卻以米巿小隊以及其“夕之冠”的團滅為終結。
大數人都以陷入昏迷,失去了意識...
“咳咳...咳咳...”
在四散的沙塵之中,一對朦朧的雙瞳從短暫的昏迷之中逐漸清醒了過來。
一名叫做米巿傑的黑髮男人,大口的咳着堵塞在喉嚨處的血塊。
血腥與沙土的味道佔據了他的味蕾。
男人反覆掙扎了許久,試圖用他如今仍顫抖不止的雙臂撐起已經傷痕纍纍的軀體。
“咳咳...呼...呼...”
在咳出了喉嚨里最後一口泛着血色的苦水后,男人長長的吐了幾口氣。
他在調節自己的呼吸,反覆的吐息讓自己不至於再因為劇痛而暈厥過去。
隨後,男人強忍着身體“吱嘎吱嘎”彷彿要散架了的聲音,與那隨時可以要他小命的來自全身上下的劇痛感。強行支起身子,讓自己的身體翻了過來。以一種匍匐前行的姿勢,吃力地撐起前身,不停的朝着前方觀望着...
他在尋找着...
男人在尋找着...
米巿在尋找着...
尋找,他最為懼怕的東西。
在他失去意識的前夕。
他曾指揮自己小隊中一名叫做艾拉的魔法師用自己拼盡全力爭取的三分鐘釋放魔法,以此來攻擊他反覆嘗試得出“無法擊敗”這一結論的強大魔族——“米諾陶洛斯”。
男人望着身側滿布的狼藉、四散而倒的同一公會的夥伴們、再加上空氣中蔓延着的木材燒焦的氣味。
米巿可以確定一件事...
‘艾拉她釋放熾火靈舞了...’
男人在確信了這一點后,剩下的就只有...
尋找米諾陶洛斯是否在方才那招之下生還...
米巿眯着已經模糊且昏昏欲睡的雙眼。
透過巨大火光所造成的濃煙,不停的尋覓着。
尋覓着...
“!!!”
突然
一個龐大的身影驚住了匍匐於地面,雙眼瞪的如銅鈴一般大小的米巿傑。
剛剛那個同自己,以及自己的小隊、夥伴一同拼盡全力激斗的牛頭魔物,如今...
依然佇立在那層層濃煙之中。
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決心,都化為了泡沫。
即使拼盡這群人的全部,也未能擊敗眼前的強大魔族...
但是!
令米巿所驚愕的並不是米諾陶洛斯在這輪流傷害中仍能得以倖存。
真正令他所為之驚嘆的是...
“那個人...”
伴隨着沙啞的聲音,男人正不敢相信的注視着...
不遠處的...前方。
剛剛與自己確實交手過,那無論是力量、速度、身體素質全部都在自己之上的...
那個...
在人族被分類為“上級魔物”的牡牛魔獸——“米諾陶洛斯”此刻正立足於一切殘骸之上!
這實力驚人的可怕魔物本該立馬了斷了眼下這些已經失去意識與戰鬥能力的弱小人族...
但是,
在他身前...
一個人類的身影,阻擋住了它的去路...
漸漸的...
透過逐漸飄散開的黑煙,隱約可以看見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神秘人族同剛剛付出一整支公會都未能擊敗的強大魔物。
二者此刻正以常人所無法立足的方式在進行着對拼。
不光是阻擋...拖延...
“鏘..鏘...鏘...”
接連不斷的金屬碰撞聲自濃煙的最深處迸發而出。
雖說米諾陶洛斯手握的是石制的短柄斧,不過在反覆同剛剛出現的人族戰鬥之中。
卻發出了鋼鐵製品的聲響。
這說明兩個問題:
一是,其實在剛剛米巿戰鬥是就已經發現了的...這隻米諾陶洛斯手持的石斧製成所用的材料肯定並非人族所能掌握的普通石料,應該是魔族專有的特別製成兵器的材料,所以才會有不亞於金屬的硬度,與那清脆的聲響。
第二點...
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之所以接連發出,且不同於剛剛米巿與米諾陶洛斯戰鬥時的摩擦聲。
是因為...
剛剛米巿同米諾陶洛斯戰鬥之時,無時無刻不在避免同米諾陶洛斯硬拼,在極少數的米諾陶洛斯出斧進攻他的時候,他除了第一次選擇正面硬剛,來做一個評估,二者力量的差距。之後的交鋒則全部都是以巧勁,或者摩擦避開對方正面的攻擊。用一直抵禦或者說是撥開的方式迴避正面單純力氣差距的問題,當然我們不是說這種戰鬥方式有錯誤,或者說這才更需要冒險者們擁有極高的格鬥技巧,才能以自身較小的力量挑開敵方強大的力量。“四兩撥千斤”這句中國傳統武術中“太極”柔術的理念,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也正是之所以米巿同米諾陶洛斯戰鬥時武器碰撞時候發出的聲響為何皆為摩擦聲的原因。
但是,相反的。
這名米巿所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少年從戰鬥至今,可能幾乎每一次交鋒都同那擁有“魔族”這一作弊體質加持的上級魔物硬碰硬。
無論是對方主動出擊...
亦或者是自己斬獲先手。
全部都是連續不間斷的硬碰硬!
“他...究竟是什麼人...”
米巿感嘆道
那位身經百戰,率領小隊出任多次A級任務的“夕之冠”以至於整個安德洛斯都小有名氣的冒險者領隊,在今天短短十幾分鐘內就被接連幾次的刷新了他的眼界觀。
“鏘鏘鏘...”
接連三聲清脆的響聲過後,人族的少年似乎出現了失誤,右手所握的利刃被牛頭魔物的石斧重重的彈開了。
那一瞬間的間歇,在這種高頻度的戰鬥中可以說是最為致命的。
“砰!!”
果不其然,在一聲悶響過後,身旁盔甲的少年被那體型接近6米,嘴中還吐着黑煙的巨型魔物穩穩地一擊重拳,將其整個人擊飛了出去。
這一擊是致命的,那種等級的蠻力,剛剛米巿僅僅只是吃了兩次,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像那樣精準命中全身的一拳,即使不挫傷幾根骨頭,也會讓這名年輕的勇士無法再像方才那樣遊刃有餘的同米諾陶洛斯正面硬剛了。
...起碼米巿是這樣覺得的...
“...”
被整個人擊飛在空中的棕發少年,全程保持着沉默不語...
面對米諾陶洛斯這樣着實的一擊,他做出的反應是...
在接觸地面之時,先是用雙手向前俯衝,朝前滾了一圈,隨即藉著向後的一股寸勁,右腳猛蹬地面,一個箭步再一次衝到了米諾陶洛斯身前並重重地揮出一劍。
“鏘!”
一聲清脆的武器交鋒聲響再次傳到了不遠處的米巿耳中...
“!!!”
......
這...
這一擊無疑是米諾陶洛斯全力的一擊。
但是落實到少年身上,卻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反而繼續的攻勢愈發的猛烈了!!?
這...
不可理喻!
無法想象...
米巿瞪大着雙眼,目不轉睛地觀看着這場令他不斷刷新眼界觀的戰鬥!
“鏘鏘鏘!!” “鏘鏘鏘!!” “鏘鏘鏘...”
陸續接連不斷的金屬碰撞聲,還在不遠處的沙塵之中傳來。
這是米巿所完全觸碰不到的高度,同時也是他所憧憬的高度。
這名少年...
毫無疑問是自己的同族。
可為什麼他.
擁有這般的力量!?
最主要的是...
明明如此強大的人...
為什麼自己,從未聽過...
關於他的傳聞?
冒險者么?還是王國的騎士?
無論是那一邊,這樣強大戰士會毫無傳聞么?
毫無耳聞,強大且低調的勇者。
這種人...
真的存在么?
2
“我的敗北?”
瑞斯如此發出了反問。
當然他對於這句話的反應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麼激動。相反的,則是促使眼下及其平靜的他又一次將視線放回了棋盤之上。
可能平時這個情感古怪多變的男人給人的感覺更多是不拘小節、性格難料,但唯獨在牽扯到棋局勝負的方面,他擁有着遠超過常人能理解的執念。
他往往可以在棋局進行到中盤時就預看到終章的種種可能,以至於他可以在棋下到一半就自信的找人設局開賭。
當這份對於結局的遠勘被人質疑,而且這份質疑的源頭還是他最重視的存在...
灰色的瞳眸還在不停巡視着,上千種結局的算式被印刻在他的心算板上。
在數十秒的核對后,瑞斯再一次抬起了頭,嘴角恢復了笑容。
“是他嗎?”
的確在無數結局中看到了可能性的瑞斯露出微笑的。
只不過此刻在他視線中的既不是眼前星羅萬象的棋盤也不是身下硝煙四起的戰場。
他的視線之中只有魔王。
“和那初代魔王的記憶有關么?”
是指貝歐么?
“但依舊破不了這棋局呢!”
是指侵守棋么?
可能有很多小夥伴還是不能明白現在二人棋局的走向,我表達的也比較抽象。
現在大概就是因為瑞斯新添加“感情”的玩法,使得守方的所有士兵棋皆化為了被堵到角落的死棋,被規則約束無法前進,而且根據遊戲規則只要魔兵棋擊殺了守方棋子,就可以製造出空白棋,只要將這些“群眾”放在英雄的前進上,就會化成阻礙。
現在魔王手裡能用的棋子僅剩八枚身份未知的英雄棋。
而對面則是只損失了一枚魔兵棋的狀態。
這種情況下,唯一的打法只剩除去眷屬棋一條路。
而除去魔兵棋的最好,不!應該說是唯一方法就是。
“賭勇者棋么?八分之一的幾率。”
當然有很多人喜歡將概率瓜分到數學計算可以探尋其規律的範疇內來。
但在這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所謂的幾率。
永遠只有五五分成!
成功斬殺敵人或被敵人斬於馬下。
這是無法計算到的事項?瑞斯的微笑是否因為這個?最後的結局又會變成什麼樣?
飽受嘲諷的英雄再次揮起手中的長劍!
“下一步,到你了!”
3
“鏘...鏘...”
“鏘!”
清脆的碰撞聲,在這四下寂寥無人的街道之上,還在接連發出。
棕色碎發,輕稚面容。右手握持鐵制長劍,左腕佩戴鋼製短盾的年輕士兵。
貝歐·奧格。
此刻正同憑藉一己之力就可以擊垮整個冒險者公會的強大魔族——米諾陶洛斯正面硬拼式的激烈交鋒。
點點火星從二者的武器之上彈射而出。
這兩個傢伙,可以說全部都是那種不動腦子的類型。
也就是能正面用刀劍解決的,絕對不耍什麼壞腦筋的類型。
雖然說米諾陶洛斯這邊是被同為魔族的七眷屬瑞斯支配,如今暫時屬於半失去理智的暴走狀態...
巨大的斧刃肆意地揮舞着,不止一次擦過貝歐的眼前,髮絲而過。
很顯然,拼蠻力的話兩人可以說是不分伯仲,但在速度上,就算剛剛同米巿交手時幾乎是出於反覆應敵反手的米諾陶洛斯如今也可以掌握先機,多次作出先手進攻。
速度,貝歐追不上的!!
“既然這樣的話!!!”
彷彿能聽到旁白說話一般,在一番交鋒過後,棕色碎發的少年頓悟了一般突然朝向一側猛地揮出一劍,抵開了迎面而來的利斧,隨即難得的將左腳朝後挪動了兩步。
拉開了半個人的身位后,少年將長劍插回了側腕盾牌處的劍鞘之中,並將整個人的重心朝下微微偏移。
當牛頭魔物調整好姿勢,並將下一擊不偏不斜的迎面而來時。
貝歐做出了他的行動!
“拔刀斬!”
那本剛剛還位於劍鞘之中的長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拔刀技術在一瞬間出現在了米諾陶洛斯眼前。
這是一種源於須佐的拔刀術,貝歐只是將其學來,雖然沒有原版的那種神韻同力道。
但也不是說毫無作用...
鋒利的雙刃劍再一次同那接近常人身高有餘長度的巨大斧刃發生了交鋒,只不過這一次的對碰發出的並不再是同剛剛一般清脆的金屬聲。
而是彷彿利刃砍向空氣一般的,一種“嗖”的一下的違和聲音。
隨即而來的...
“破!”
在那劍與斧碰撞的一瞬,一股呼嘯如利刃般的橫向氣流於雙武的交鋒處迸發而出。
“哞啊啊啊啊啊啊!!!”
米諾陶洛斯被這颶風形成的一記斬擊擊中了腹部,那強大的氣流如同利劍一般劃破了牛頭魔物引以為豪的堅實體膚。
剛剛米巿拼盡全力也不過造成幾處擦傷,以及最初偷襲所造成的胸口處的插傷。
暗紅色的血液從那被劃破的腹部緩緩流出。
就連米諾陶洛斯這種等級的魔物也不由得後撤了數步。
雖然只是短暫的停頓,不過這也足夠讓貝歐找到反擊的空檔。
手握長劍,棕色碎發的少年身體向前一弓,隨即一個箭步猛地向前。
米諾陶洛斯的速度很快,剛剛米巿反覆的驗證了這一點。
無論是佯攻、偷襲、亦或者是重傷后的乘勝追擊。
只要這隻牛頭魔物有所預備,都可以完美的格擋下來。
除非再次施展剛剛的那種令其毫無預備的攻擊,否則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魔物會因為這種小傷的累積而敗下陣來。
雖然知道這一點,但貝歐卻仍然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
速度並不是很快,看樣子也不像是有什麼佯攻或者剛剛的“技巧”。
只是單純的從方才的單手持劍追加到了連同攜盾的左手一起握劍。
‘橫向握刀,準備攔腰造成橫向的攻勢。’
顯而易見的企圖,不可能擊中。
就連在不遠處卧倒在地,從旁觀望的米巿也如此斷言。
這種攻擊不可能擊中米諾陶洛斯。
“哞...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說剛剛是收到了突如其來的一手暗棋,腹部被斬出一道1米有餘的並不算多深的傷口,不過這種程度對於如今已經幾乎失去大部分理智,完全聽從“憤怒”驅使而動的上級魔物來說。
根本不痛不癢!
絲毫不影響下一擊的應對。
的確如此,米諾陶洛斯在調整過姿勢后,早早的將斧刃立在二者正中,那牛頭魔族憑藉直覺馬上會預測交鋒且阻斷人族少年進攻的位置。
對此,人族的勇者並未作出任何反應。
名叫貝歐的少年依舊手握長劍,徑直朝着米諾陶洛斯飛躍着。
即便如今憑藉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處理...單腳踏地停止向前、改變方向從側方周旋、或者再施展一次剛剛的斬擊。
都是不錯的緩兵之計。
但是我們的貝歐卻彷彿並沒有準備這樣做,
他仍然堅定的、認真的,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那個少年真的準備主動正面硬拼么!!”
在不遠處透過幾乎已經消散殆盡的黑煙,傷痕纍纍的米巿睜大着眼睛如此大聲驚嘆道。
象徵英雄的棋子正視死如歸地朝着魔兵棋的包圍網拼殺而來。
“來吧!!!揮出超過我遠勘的一擊!!!”
躲於暗處,為自身留有一片“三不”絕對領域的七大眷屬之一——瑞斯正極盡癲狂的武動棋子,靜候對手的下一手。
而同樣位於此片領域之中的赤發紅瞳的少年則仍舊一言不發的,靜靜的,注視着一切的發生..
無論是棋局、還是殺場,都如同一名旁觀者一樣。
並不摻與這場紛爭?
但是,
同剛剛米巿等人群戰米諾陶洛斯時有所不同,如今的魔王則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這位使用劍盾隻身一人攔住七眷屬親自施以“加持”魔獸的少年。
在魔王腦內長達千年的記憶之中,曾擁有無數如同這般強大的“勇者”。但年輕的魔王卻唯獨定睛於眼前這位剛剛數個小時前曾對自己伸出友好之手的少年。
莫名的熟悉感?
這麼說對么?
其實與其說是熟悉感不如說是...
“誓持希望”
“榮譽加身”
“胸懷勇氣”
“貫徹正義”
“慈悲為任”
“決心不屈”
向前衝刺的少年嘴裡如同禱告一般吟誦着意義不明的話語。
隨着最後話語被消散在煙塵之中...
一股強大的魔力!不,嚴格說是聖魔力突然聚集在了少年的體內...
自少年的體表、衣衫、髮絲。
向外煥發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輝。
那是一股高潔且神聖的力量,其能量本身純粹的如同白紙一般的空白。
轉瞬間...
貝歐已經到達了米諾陶洛斯的嗜血巨斧之前。
這一刻,世界彷彿靜止了...
黑色長發渾身傷痕的少年驚訝的幾乎要無視散架的骨架爬起身來...
主司“偽感”的眷屬吃驚的不由得露出了可能是今日第二次“真實”的感情...
最後,站在一切事端最外側的,赤發血瞳在不久前曾憑藉一己一招就擊殺了同眼前這肆虐安德莫薩的米諾陶洛斯同一類族的魔王可能是在這在場所有人之中最為淡定的,不過此刻他的注意的,也以不再是貝歐·奧格這個人了.
令他感興趣,或者說是在意的...
那耀眼的金光...
那個在他記憶中無比熟悉的亮光...
其名為...
“聖騎術!!!”
一人一魔二者異口同聲的呼喚出了那個名字。
赤發的魔王則是看透未來一般的緩緩閉上了血紅色瞳孔外的雙眼。
金色的光耀,遍布貝歐的全身。
以此作為力量,少年再一次憑空朝前做了一次前踏。
那瞬間踏足的威力甚至掀起了沙塵。
“聖騎為己!”
在沙塵遮眼的薄紗之中,一聲吶喊伴隨一道金光奪目而出!!!
聖潔的光芒在那一刻逐漸從有到無,在其抨擊的瞬間又釋放而出。
如果說要像之前那樣來形容這一對碰武器之間發生的聲響。可能沒有人可以形容的了這次的對碰了,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聖潔的耀光所吸引...
在那光輝之中,貝歐所做的只是簡單的雙手握劍,朝着前側如同往常一樣的揮出一劍,同手持巨大石斧,方才肆虐並危機整座安德莫薩城的米諾陶洛斯做出最後一次交鋒!
如米諾陶洛斯與米芾所預想的,橫向一劍,沒有迴避。
簡單到了最為極致的一擊。
只是普通的對碰,二者巧妙的交換了位置。
貝歐立足於米諾陶洛斯的身後,身披金光,雙手保持持劍的姿勢,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而另一側,米諾陶洛斯同樣是背對貝歐,雙手持斧,向前擺出一搏之勢。
在那靜止的時間之中...
二者以這樣的姿勢佇立了數秒...
終於其中一側,失去了站立的能力,悄然敗倒於地...
棕色碎發滿臉嚴肅的駐守士兵,默默將手中的長劍插回了背後的劍鞘之中。
但是在劍刃觸碰到劍鞘的一瞬間,
那鋒利且筆直的雙刃劍,卻如同破碎了的玻璃一般,在一道細微裂縫促使下碎成了無數殘損的鋼鐵碎片...
清脆的劍刃碎裂聲伴隨着少年身後那巨大軀體倒下所爆發的巨大聲響同厚層沙塵一起...
似乎是受那輝耀的影響,赤發血瞳的少年快速地挪動了棋子!
那是最開始放置衍生棋時特意留在眷屬棋身側的棋子,與眷屬棋橫縱皆間隔2格,此刻魔王做的是將那枚棋子抵在眷屬的後撤路上。
勇者棋在初次表露身份時擁有突刺能力,可以走三格。
有這樣的殺手堵住後路,剩下的只要等正面的英雄棋將眷屬棋逼退或者僵持就可以結束了...
這場位於安德洛斯三大城邦之一,號稱“旅途發源地”的夢幻之城——安德莫薩持續許久的事端...
在少年施展的神跡,
在眾人全部瞠目結舌中,
在這片曾繁榮嘈雜的鬧市區街道又一次陷入了寧靜后...
一切都...
結束了!
本該如此...
“啪!”
一聲清脆的棋子聲響,在一切都得以結束過後,於一切事端最為黑暗的一側悄然發出...
“誰允許你們結束了?”
暗處,一個狡詐的聲音再次發出,他是微笑着的,但實際無人知道他真實感情的笑容。
瑞斯·艾露森
這個對人族抱有極致厭惡的男人,準確說是魔族。
可能很多人在看見如此慈悲的魔王和之前對魔族介紹后,會出現一個誤區。
魔族都很溫順,這一代的魔王也並非肆虐殘暴的殺戮之王。
所以魔族就並非對人族抱有敵意?
那麼說第一個要生氣的肯定就要數“七眷屬”這群上位魔族了。
七眷屬,所包含的“業”之主司...
皆為曾經人族所施加於他們身上的“惡”,仇恨...
偽善、戰爭、虐待、暴力、貪念、欺詐等等等等。
這些所謂的人性。
無疑是七眷屬最為厭惡卻又無比需求的東西。
無論千年之前的“魔族入侵”,還是千年之後如今的太平盛世。
他們所代代傳承的同多代善變,且有自己選擇權利的魔王不同。
他們從一出生就被背負了自己所必須主司的“業”,那無疑是作為“反”的“惡性”,
自出生那一刻起,需求着並厭惡着產生他們的人族。
這就是七眷屬...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就被稱為奇招未免有點丟人了吧!?”
那是一句反問。
“這就是你看到的結局么?魔王!!??”
這是一句質問。
“呵~”
最後這個是一個壞笑,只不過我們無法分析他的真實內含。
“好戲才剛剛開始呢!別那麼著急謝幕呀!”
隨着那“偽感”面具下肆無忌憚且興緻高亢的呼喊。
在那已經因為貝歐一擊而解決了事端的沙土堆積而成的地表之上...
數只...
啊,不!
是十餘只,比起方才敗倒於地失去戰意的牛頭魔物要略微小上一圈的同為米諾陶洛斯物種的牛頭魔物。(大概就是最開始魔王擊敗的那個等級的...)
體態不一,切無比相同。
同樣獃滯地吐着唾液,卻貪婪地呼吸着空氣。
同樣面目猙獰、邪惡至極,卻在那翻白了的雙瞳中流淌着暗紅色的液體。
同樣身為不同的個體,卻散發著相同的魔力...
的確,魔王有方案可以將死眷屬棋,但是那存在一個巨大的前提...
需要正面有棋子可以越過正面所剩的十餘枚魔兵棋...
如果深究那股魔力的源泉,或者說之上所有共同點的核心。
那麼毫無疑問就只有:
憤怒!
如今立於安德莫薩十餘只加上之前敗與魔王、貝歐手上的兩隻,一切一切的源頭...
“來吧,讓我們繼續吧!”
瑞斯·艾露森嗤笑着,張開了雙臂...
“現世的勇者啊!”
本該結束的序章曲,在突然插入的七眷屬雜亂的劇本中再一次胡亂的添加了一筆。
人族會施以聖騎的勇者,魔族的最高戰力。
兩者之間,一人位於明處、另一位處於暗處。
這場“不可理喻”的戰鬥,再一次就此延伸出了...
全新的干戈!
-1
寂寥且蕭然的平原之上...
夜曉的微風拂拂地吹着地表之上已經被戰爭的車輪所踐踏、燒焦失去曾經色彩的青青草苗。
在已經結束許久的“戰爭”過後,
暗暮遮掩了整片平原。
沒有一絲月光,就連高高耀於夜空中的繁星都忌憚戰爭似的,躲閃到了陰雲之後。
在這一片暗調之中,唯一的照明點...僅剩不遠處火光蔓延的巨大城池。
漫天的火光,如同道標一般,不停閃耀着...
“一切都結束了呢...”
即使火光再旺,也並非為了勝利而點燃的篝火。
那耀目的紅光最終也未能照至那名戰死於這片平原之中的“勇者”身前。
在這寂寥的黑夜之中,一雙如同鮮血一般剔透的雙瞳顯得格外顯著。
那雙充斥着“憂傷”的雙眸,一直注視着倒在自己不遠處的身體以“七零八散”,卻依舊在死亡的最後一刻留有微笑的男人。
那句消融在夜梟晚風中的一句輕柔的“一切都結束了呢”,不知道會不會傳到何處的某人耳中...
總之,赤發血瞳的男人行動了。
他緩緩地向前走出了幾步,來到了那具已經失去“生”之跡象的屍體跟前...
男人溫柔地摟住了“他”的後頸與腿窩將其抱了起來。
隨後繼續向前緩步走着...
朝着,
朝着,
朝着那他曾所想要保護的,想要拯救的“火光”處。
緩緩走着...
春季夜間的晚風是柔和的,但如今吹在赤發男人的手背上的卻是如此的冰冷。
赤發血瞳的男人並不知道這份冰冷是晚風所造成的,還是自己手中已故之人身體所散發的陰涼...
他,
望着不遠處的耀眼火光,儘管那點點火光在這黑夜之中是無比的晃眼,但那雙血紅色的雙瞳仍完全不顧及雙眼的磨痛,反而是逐漸回復了往日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也佇立到了火光所能照耀到的地方...
那本該屬於懷中男人所應該迎接到的光亮...
“滴答..”
此刻天空終於在忍耐許久后,終於降下了第一滴冰冷的雨滴...
隨即而至的是徐徐降下的,如同線條一般融與火光之中的點點雨絲...
完全無視肆意澆打在自己那赤紅色長發,及其華麗服飾上的淅瀝雨滴。
男人依舊佇立在原地,毫無避諱的望着不遠處同樣無視着綿綿細雨無盡蔓延的衝天火光。
...
“那種光...和你的聖騎金光比起來...”
溫柔的話語
輕柔的晚風
冰冷的雨滴
...
戰爭的火光
在這片寧靜的平原之上交融匯聚...
“差太多了...”
直至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