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奇后脚回到俱乐部的时候,他发现死歌已经被捆在了椅子上,她被放置在客厅的正中间,周围安置着数个强光灯。

似乎是为了保险,死歌的衣物被换成拘束服,手腕和脚腕都有镣铐枷锁,甚至脖颈都被拴上了一根粗壮的铁链。

每一盏强光灯旁都放置了一组电场发生装置,电场形成了一个防护十分严密的牢笼,将死歌包裹在其中。

电场发生装置旁还有一些小黑匣子,林奇暂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爱丽丝正将一张长桌搬来,林奇见状赶紧过去接过了这个苦力活。

能看得出来,爱丽丝对这个表现非常的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女仆当时间太久了,已经成了定式思维认知。

摆放好长桌和座椅,将周围的亮度降下来后,眼前的场景俨然变成了一个审讯的片场。

死歌也在这时幽幽转醒,她凝视着坐在桌后的爱丽丝,情绪却异常的平静。

“你认为仅凭这些东西就能限制住我吗?”

爱丽丝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摁下了手中遥控器的开关。

登时,清脆的“咔嗒”声连绵回荡,那些不知功效的黑匣子打开了面向死歌的匣门。

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匣子内传出,那种密集的轻微敲打声仅仅只是听到就会让人头皮发麻。

死歌的面色如常,但她却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她才淡然的叹息:“我承认是我棋差一招。”

旁观的林奇多少对那些动静的源头有些好奇,绕到一边探头瞟了一眼,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在瞬间扔了一地。

——所有的盒子里面他妈装满了小强!

不说爱丽丝天生就对虫子抱有负抵抗力,林奇这种正常人看到满满的十几大盒子的蟑螂都头皮发麻。

明显的,林奇看到了死歌身体的轻微颤抖,也明显的,林奇感觉死歌没有离开完全是出于想在这里进行交谈的意愿。

——别忘了爱丽丝在看见虫子时候都暴走成了啥样。

虽说爱丽丝与死歌本身是同一个人,但死歌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人格,两人之间或许有着一定程度的感知,但无法和主体与分身的这种模式那样感知到切实的想法。

爱丽丝取出了一摞纸和一支笔,这是要进行对话内容的记录。

她的情绪还算平稳,不过林奇还是感受到了那么丝丝的紧张与说不清楚的复杂微妙。

“你……”

“你想要我停下我的计划是不可能的,”不等爱丽丝开口,死歌先行说道,“至于怎么对付混沌,我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因为我不具备你们所需的信息。

“然而我还是要劝你们,如果有了完整的计划,那就趁早动手,暗影界和缓冲地带之间的屏障松动能让我感知到你们已经开始着手触碰暗影界和缓冲区了,既然我能感知到,混沌一样可以。

“它会做出相应的对策,同样的,我也会。

“而且我遵循的理念会让我变成你们的敌人,或许是现在、也或许是你们成功的处理掉混沌之后,所以我建议你们趁早处理掉我,否则当我离……”

死歌的警告可以算带来了林奇和爱丽丝比较需要的信息:初步知晓了混沌的动向和明白混沌有着一定程度的感知力量。

可这么重要的信息传递过去了,死歌却看到了这样令她警告戛然而止的一幕。

爱丽丝正困惑的歪头望着林奇,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怀疑与震惊。

“我居然还有话痨的性子吗……”

“你问我?不过话蜜也挺好的,你别忘了以前二世都怎么评价你的。”

“她说我僵尸脸啊,又不是说我话少。”

“那总没有现在多是吧。”

……

后面还有一些突然没溜儿症突发的胡言乱语,死歌没听进去,也不想听进去。

她对林奇的印象和记忆远要比爱丽丝更加的深刻,因为她的诞生就是源自于对林奇的思念与偏执。

但眼前这个已经确定了身份的家伙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与自己所知的冲突,这种感触让她非常难以接受。

他竟然比以前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以前的他完全就是个快木头,虽然偶尔会对自己说一些温柔的化,做什么也都是表现出对后辈的宠爱,但那种完美的形象根本不像是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生物,更像是人类口中的那种“圣人”。

完美的让人觉得不切实际。

完美的让人……畏惧。

没错,死歌的对林奇的认知中拥有这样的情绪,她在畏惧着林奇的表现,在害怕着他不是真实的存在。

结果他现在重生之后就像个人了?

死歌觉得自己接受不了,更加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是他,他觉找的是那个对他本应没什么感情的个体。

与林奇故意跑题就是在观察死歌的反应,敏锐得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爱丽丝忽地展露笑颜。

“我先来的哦。”

林奇寻思着换成一般人,这会儿大概得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不过林奇没阻拦,与死歌的接触说到底最后还是需要爱丽丝来,她们两个本属同源,这也是林奇有“劝降”想法的根源。

“你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说实话我并不太反对你想通过毁灭梦宇宙里彻底免除混沌造成的灾祸的计划,因为在前一阵线索都断裂时,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这话让林奇陡然打了个寒颤。

“而且相比起我使用权限,将管理权交给一个对的人是最正确的选择,你的计划我不认为是错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制止我‘邪恶的计划’?”

“因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爱丽丝将那些闸门关闭,随后,所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响动都随着黑匣子泯灭在了原地。

电场也在这一刻被撤除,死歌现在仅只像一个被束缚的精神病患而已了。

“你比谁都清楚超凡种族携带的信息会对当前宇宙带来相应的损害,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单纯的给他们都弄死,他们的信息就一定会消除吗?他们携带的信息就不会对宇宙留下‘文件标记’吗?”

死歌闻言渐渐地皱起眉头。

“你没想错,他们会留下标记,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的标记也在宇宙的自我调整性作用下变成符合当前宇宙信息的属性。

“你拥有我一部分的知识,你应该清楚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什么。”

死歌抬起头看向爱丽丝,冷哼了一声。

“我不知道,我只是负面情绪的化身。”

爱丽丝:“……”

林奇:“……”

林奇觉得这应该是气话,事实证明确实死歌是在恼怒。

不过恼怒的对象不是面前的两人,而是在偏执的情绪影响下做出了错误决定的她自己。

长久的自愈让那些被她示威外来病毒的超凡种族成为了当前宇宙的一部分,就像是一个人在受到了风寒感染后自我孕育的抗体,他们曾经的入侵变成了疫苗的形式,他们本身不再具有对世界的破坏,反而还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着保护。

如果将他们驱逐,那才是对宇宙的一种破坏:如同从一个人的身体中抽取掉所有的白细胞和淋巴组织。

同时,将这些超凡种族遣送后,不仅会让当前的宇宙进入一种需要重新开始漫长愈合并孕育抗体的虚弱状态,还会让梦宇宙变成一个全新的“病毒携带体”,梦宇宙与当前宇宙相连,让一个浑身都是病的人和一个免疫力失效症的人同居,可想而知后果是有多严重。

想明白这些,死歌沉默了。

她在反思:或许自己的偏执会影响到自己的判断,但计划的指定和执行必然有着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再怎么偏执也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猛地回想起总是在自己脑海中回响的声音,她终于明白了真相。

“呵……原来是这样……”

“你看!我就说她是有知识储备的吧?”

林奇连忙点头赔笑,并双手奉上了他赌输的筹码:一根棒棒糖。

死歌自然对两人的互动抱有不满,林奇毕竟还是进化了,他当即也送了一根到死歌那边。

“我说的是我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死歌的情绪在棒棒糖入口之后瞬间平稳了下来,甚至看向爱丽丝还有点挑衅,“如果不出意外,我是被混沌利用了,而混沌的目的,或许就是你们想要表达的核心——它要毁掉两个宇宙。”

爱丽丝难得的大度没计较林奇送棒棒糖的事儿。

她直奔这次谈话的真正核心:“那么是否可以考虑合作了?我尊重你的选择,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目的一致我自然选择合作。”

拘束服和锁链在这一刻如尘埃般消散,她起身来到了桌前,撑着桌子看向两人。

“但我还是要声明一点,直至现在我依旧讨厌你,感知到你的气息就会让我恶心!”

“你当然会讨厌我,因为我也在厌恶着一直选择逃避的自己。”

爱丽丝的笑着起身,桌椅在消失,她也在靠向死歌。

“所以现在,我不想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