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之中已经没有了审判团团长的那种看谁都是叛徒的恶意,取而代之的是与自己的老朋友闲谈时候的打趣和揶揄。

“瞧你这魂不守舍的,之前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你和圣女之间的感情,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怎么,打算行使你审判团团长的权力,来抓我这个触犯神意亵渎神明的异端了吗?”

见庄严斜了眼自己,而且态度相当的冰冷,审判团团长顿时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

“我要是想抓你就不会带你出来聊这件事儿,更不可能用老朋友的身份。”

重新发动了汽车,他驾驶着车辆向着市内开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双双保持的缄默直至抵达一家酒吧之外才被审判团的团长打破。

“老规矩,我请客,你掏钱。”

被那种跟小山一样的体格揽着,庄严就算想要挣脱开都费劲,况且这人本身就是个身体强化型的超凡者,在他面前执意挣脱反而会闹出笑话。

比较常见的套路就是自己挣扎起来,路过一位小姑娘,看到一个瘦弱的男人在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的臂弯下极力挣脱,你觉得那位姑娘会怎么想?

别说姑娘了,来个老爷们儿准保都能想歪到爱露基闭踢其中的某一个款式中去。

况且庄严知道白东衙、也就是这位审判团的团长是对自己有话说,因为每次来到这里,都是两人有私下交谈的时候。

惯例在经理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包间的角落卡座,点好了酒水之后,白东衙轻轻扣起桌下的一枚按钮。

随着一阵嗡鸣响起,外面的音乐、乃至于所有的感知和信息都无法传递进两人所在的位置。

确认屏障开始了正常的工作,白东衙抿了口酒道:“老庄,咱俩算是多年了朋友了,你跟我说句实话。”

“我把圣女当作女儿的,”庄严知道白东衙想问的是什么,“当然,我也承认我确实……嗯,喜欢圣女。”

“这他妈我早就看出来了。”

嗤笑了一声,白东衙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态度空前的凝重。

“我想问你的是,你究竟还是不是信徒。”

这个问题顿时让庄严心中一紧,长久的磨练让他并没有将心中的震撼与紧张表现在脸上,甚至连细微的肢体动作都不曾暴露。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白东衙,同样用严肃且慎重的态度作出回应。

“老白,说话要过脑子,即便你是审判团的团长,随意诬蔑议员也是要吃神罚的。”

“去他妈的神罚,”一拍桌子,白东衙将酒杯中的高度数酒水一饮而尽,“我就要你一句实话,如果你还把我当是你兄弟,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

其实庄严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把俱乐部背后的存在当作是真正的神明了。

虽然祂不像是自己所知的那些神需要信仰和愿力,更从来没发展过什么信徒,但那种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如果真的是神,他愿意去信仰。

所以现在回答自己依旧拥有信仰,庄严觉得没什么问题。

“当然有。”

似乎是在犹豫,不过最后白东衙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腹中,诸多的言语说词只变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再灌了一杯酒,白东衙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

“老庄啊,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信徒的吗?”一声充满了自嘲的轻哼,他为自己满上酒杯,“放心,你了解我的,在这里咱们说的任何事情,出去之后都一律从未发生过,不然我也不会弄出这么个能够屏蔽所有感知的隐秘地方。”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庄严当然了解白东衙,他甚至知道白东衙乃至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成为信徒的理由。

“就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白东衙把伏特加当成了水一样在喝,“明明自己是走到了绝路,得知能在暮修社获得帮助与救赎,才加入的暮修社,可现在回首看过去,总觉得自己竟然浑浑噩噩耗去了这么多年。”

“也就是在这里了,等下多喝点,”庄严淡淡的回道,“喝断片了就什么都忘了,安全。”

“草!”

又是一拍桌子,白东衙终于把刚才咽下去的话仗着酒劲吼了出来。

“老庄!咱俩反了吧!”

“噗——!”

一口酒喷在了白东衙的脸上,庄严此时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说啥?”他看着白东衙那张横脸,声调都因为惊吓而变得怪异了起来,“老白你怎么回事,你他妈可是审判团的团长,这话也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不然呢?就是因为老子是团长,所以怨气才他妈最足。”

白东衙的眼睛瞪如铜铃,他因为心中愤怒的情绪,脖颈、手背、乃至额头都绷起了青筋。

“加入时候应允的帮助到现在都没怎么见到过成效,所谓救赎?老子他妈又不是杀人犯,要个篮子的救赎。老子兢兢业业在这里工作,工资低,惹人恨,说出来可能你丫会生气,甚至会锤我一顿,但我真的想说幸亏圣女突然消失了,联系变回曾经的那种微弱,这让我真的觉得,自己该开始思考自己的出路了。”

白东衙的眼底有着歉意和躲闪的神色,庄严只是装作不爽的沉默了一阵,旋即给了他鼻梁骨一拳后作罢。

“我也不怕你老白去检举我,就现在这种生活,老子还不如当时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帮白东衙倒了杯酒,庄严眯着眼说道:“老白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试探我。”

“试你娘的屁,”白东衙是顺着想法想给庄严一下的,然而想到自己这一拳下去毫无准备的可能会死,旋即还是将拳头印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咱俩来这里聊得反动话那次我给你抖落出去过?平常老子什么时候针对过你个王八羔子?光你是他娘和圣女嘬过嘴儿的事儿,老子要是想办你,早就让你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

“瞅啥瞅?”当即把手机拍在了桌上,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通前几天来自于圣女的通话记录,“你以为审判团要抓人会那么墨迹那么蠢?还不是他娘的圣女跟老子说老子不救你她就拉着你跳河。”

终于知道了当时卡莲所说的安排,庄严在心中温暖之余,渐渐地也对卡莲和面前者为老友有了愧疚之意。

自己竟然到现在,还在一直防备并欺骗着这位从来不可能出卖自己的朋友。

“老白……”

“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我对圣女没意思,她但凡说自己跳河,老子还真不管你俩这破事儿。”

气呼呼的哼哼了几声,白东衙总算是对自己的情绪有了初步的调整。

“你妈的,老庄你给我一句痛快话,到底跟不跟我反。”

“不是,老白你先听我跟你说件事,当然,你得保证你不能生气。”

“有屁就放,生气老子就他娘打你。”

庄严:“……”

总算是有了决议,庄严一五一十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他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好友,不光是因为对白东衙友情的愧疚,也是因为白东衙可以帮助自己进入圣殿,靠近自己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圣物昭板。

故事讲完,白东衙的表情非常的精彩:集震惊、懵逼、你是傻X吗、你真牛X、佩服、纠结等诸多表情于一体。

最后定格在茫然一词上并一口气灌下剩下的半瓶伏特加之后,他这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庄你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噗。

感受着以鼻子为中心向着整个面部扩散的酸痛,白东衙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长叹。

“我说真的,老庄你牛逼,老子这辈子没服过谁,你是第一个。”

感叹之后他便坐正了身体,直勾勾的瞪着庄严,用拇指抵着自己的胸口。

“你敢和我说这些就是把我当成了你兄弟,你想借我手进入圣殿那就是看得起我,这个忙我帮了,但我有个条件。”

“我知道你想说让我带你去俱乐部摆脱这枚印记监视。”

“对,”白东衙点头,“当然你刚才也说了,你有些后悔没拿那张会员卡,所以就目前而言你也没了再度前去的途径,但老子他妈帮了你就等于走上了绝路,所以老子说的是你能不能帮老子去牧家说说,给我也整一条能活命的后路。”

稍作思考,庄严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不能替别人做主,所以我只能帮你把牧小姐叫来,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合作。”

“成,人家都能看得上你这么个废物,那显然我也行。”

庄严:“……”

说实话能有这种展开真的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但这个老白的加入真的是意外之喜,所以庄严已经有了等下帮白东衙说好话的想法。

而且两人组队起来是最好的照应,白东衙的身份更是提供了诸多的便利。

没过多久,牧心怡便来到了这间酒吧,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小姐不太喜欢这种吵闹混杂的地方,更是不喜欢拦住她去路的自信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