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文夏的对面,李杨基望着她良久,最终长叹。

“文夏,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不是一起不能分担的,你把这件事一直……”

“你能告诉我那个地方的存在,并陪我去那个地方已经足够了,”文夏的眼底依旧有着化不开的忧虑,但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比刚才在情绪上稳定了许多,“况且这是我自己的责任,无论怎样也不能把你牵连进来。”

“我……算了。”

到嘴边的话被李杨基咽了回去。

并非是他不想说,而是文夏没给他机会说。

望着文夏走向来迎接她的车的背影,李杨基就算想要知道文夏与那个地方达成了什么协定,也只能等下次再说了。

坐上了车,泪水再度滑落。

文夏看着窗外的那个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时期的男人,尽管心中不是滋味,但她的嘴角却渐渐地有了笑容。

生命是最为珍重的“东西”,文夏确实拥有着令人咋舌的资本,但相较于她对儿子亏欠,无论是用多少钱都无法来衡量的,更何况现在儿子生死未卜行踪未知,如若小园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己也没有什么意义再继续独活下去。

小园,她的儿子,就是她现在全部的寄托。

“回家吧。”

“是。”

车辆缓缓地向着家的方向驶去,窗外闪过的街景就如文夏脑海中洋片画册,与儿子相处的点滴在脑海中以一副副定格画面的形式闪过,每看到那已经遗失的点点滴滴,文夏的心中都会剧烈刺痛。

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想法……

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只有自己更投入工作,才能是对小园的负责……

想到这个坚持了很久才明白所谓的正确其实是最大的错误,原本那人前独立风光的女强人,已经在后座中泣不成声。

车辆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李杨基这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他向着反方向走去,默默地消失在了来往的人潮中。

见李杨基和文夏并没有同上一辆车,牧心怡内心的困惑更甚。

她下意识的想要张口提问,却被林奇一句话给塞了回去:“我只是个帮人达成愿望的小商品交易所的老板,不是客人肚子里面的蛔虫,所以你别问我,我也在纳闷这俩一开始表现的和再婚夫妻一样的人为啥没一起回去。”

牧心怡闻言愣了一瞬随后问道:“……那接下来呢?还有所谓的评估是怎么进行,评估什么?”

“这些是主人的事情,”爱丽丝在旁解惑道,“我们平常除了保护主人的安全、照顾主人的起居外,需要履行的职责就只有装作一个笨蛋去发出提问,进而彰显主人的聪慧就可以了。”

“……装成笨蛋这说法有点过了啊。”

“我们又不是真的笨蛋,”顿了顿,爱丽丝瞥了眼正在逗狗的二世,“好吧,还是有真的笨蛋的……”

二世:“……!?”

虽然合同上没写不得过度涉入林奇的工作,但显然也没有表示所谓的“评估”是由她们这些“打工仔”去做。

有关这次交易的好奇被牧心怡自己压了下去,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作为一个看客等待林奇下一步的动作。

有些时候林奇不得不感叹世家小姐并非通常认知当中的那般任性和矫情。

这自然和家教有关,不过也证明了牧心怡这位大小姐,是那些常规认知的大小姐永远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再度打了个响指,四人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不仅是消失,就连他们的出现都不曾引来任何人的哪怕一丝的察觉,只有被二世逗的那只哈士奇在发觉逗自己的人突然不见后猛地匍匐在了地上,用两只前爪捂住了头。

那样子就好像是被恰好来到它面前的吉娃娃真的凶到了一样。

“太太,那位李先生,最近好像陪您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司机也是文夏的管家,大大小小的日常事务都是由他来处理和安排。

听到管家的问话,文夏并未给予回应,而是更加难以原谅自己的留下了泪水。

“老史,你说我……要是同意你的意见……”

“太太,”几乎可以说史管家是看着文夏从一位娉婷少女一步步变成一位独立强人的,看着后视镜中那位宛若自己第二个女儿一般的女人悲恸至极,他的心中也不是滋味,“你这么努力也是一心……总之,等给你送到了家里我就再去局里问问,调查了这么久,相信应该也有一些眉目了。”

“不必了老史,这件事你就别劳累了。”

老史口中的局里自然是警局,当文夏的爱子失踪之后,文夏便第一时间向着警局报案。

不管文夏究竟有着何等的身份,孩童失踪都是要案,在接警之后警局便动员起了能动员的警力去寻找和排查。

奈何文夏的家地处偏僻,又被她那“有身份的人的孤傲”所导,将那块地皮长期的买下,以便不会被闲杂不对等身份的人打扰,所以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哪怕是警员竭尽全力,也遭遇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

在开始的几天,文夏固然因案件的没有进展想要迁怒与警方,但每每看到他们不知疲倦工作的身影,都能让文夏明白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自己的责任。

如果不是自己……

“太太,你和李先生……”

“嗯?”被史管家从自我厌恶中唤醒,文夏摇了摇头,“我和他之间没事,老史你不用担心,他说他并不是不想陪着我,而是觉得给我留出独自的空间能更稳定我的情绪。”

“这样啊。”

应了一声之后,史管家便不再言语。

文夏能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家族企业,靠的不单单只是继承人的这个身份,而能让企业蒸蒸日上,更是证明了文夏有着常人难以企及能力。

她明显的察觉到史管家还有后话,而且后视镜中的眼神,也明确的告诉了她这点。

稍稍梳理了一下情绪,文夏轻声问道:“史叔,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没啥,太太的事情,我这老……”

“你还把不把我当你二女儿了?”

史管家:“……”

一句话便让这位头发已经有了斑白的管家沉下了脸色。

似乎是终于有了决议,史管家在路边停了车。

“太太,有些话是我不该说的,但是……”

“你不说我就当你是给我看作外人。”

“好吧,”无奈地摇了摇头,史管家长叹了口气,“太太你独身之后,我本来也是想为你找个着落的,看到你自己就找到了中意的人选,虽然那个场合有些让人信不过,但长久的观察和试探,李先生的表现也能让我稍微明白他对太太是真心的,可……”

“可是什么?”长篇的铺垫必然有着预料之外的转折,文雅眯起了眼睛。

“可太太你不觉得奇怪吗?”史管家多少还是有些拘束,就好像他不太敢说李先生的不好,“依照李先生对你的感情,越是在你脆弱的时候他就越应该陪伴在你的身边,然而最近这些日子,他却突然说要给你留出空间,这怎么想……似乎都有些反常。”

“所以史叔你想要表达什么。”

文夏的脸色与她的声音一并沉了下来。

见此,史管家知道,哪怕接下来自己说与不说,都会迎来文夏的强烈抵触。

“我只是想说,旁观者清,虽然我也一直在帮着找小少爷,但李先生……”

“明白了,史叔。”

让史管家相当意外的是文夏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抵触,反而异常冷静的在对待自己曾经只要一提就会爆发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文夏都听不进任何人说李杨基的不好。

她坐在后座上低着头,直至史管家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文夏这才幽然开口。

“去公司。”

“明白。”

不管怎么说,文夏能冷静下来思考最近发生的异常都值得史管家心中欣慰,虽说李杨基是在当时产品有了重大质量问题,而非是在少爷失踪之后才说的给文夏留出个人的空间,但这种与以前如胶似漆完全相反的情况依旧值得怀疑。

现在文夏恢复了应有的理智,那么接下来也就不需要自己在多说什么了。

抵达公司之后,文夏直接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次她也让史管家随她一同来此。

史管家有些困惑为什么这次让自己也来办公室。

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文夏冷冷的问道。

“史叔,从一开始你就不太喜欢李杨基,对吧。”

“也不能说不喜欢……”

“那这样,劳烦您帮我去盯一下他,别被他发现。”

史管家在听到来办公室的第一句话时还以为文夏并没有开窍,可听到这个授意,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虽然这更让我烦闷,但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么我的公司可能也要出问题了。”

“明白了,我尽量。”

有关文夏的吩咐史管家从来都不会耽搁和马虎,他当即便离开了办公室。

待办公室的大门闭合,文夏也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她呆愣愣的望着办公桌上的那幅曾经的全家福,胸口处的压抑令她几乎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