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鸡蛋与我

“啊啊啊啊啊啊!”

我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叫着,冷汗涔涔。抬头四处张望,没有黑暗,只是窗台外往屋内撒下了刺眼的阳光,刚刚所见到的东西都不存在于这片空间内。

浑身黏糊糊的 ,贴在身上极不舒适的感觉把我一下拉回了现实。

在做梦啊。

我舒了一口气,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说实话,刚刚那梦着实吓到我了,犹其是那……

啊勒,是什么来着?

我掀开了被子,努力回想着自己所做的梦,可几乎将我的脑浆都搅了一遍,都想不起来。

算了,我脑内的某种惰性阻止了我毫无意义的回想,毕竟也是,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样,做过了就会忘掉,我又去强求什么呢?

再者,这件事怎样都无所谓啦,又不是关系很大。

看了看时间。六月七日。高中高考的日子,高三的那一群要在今天进入地狱,而我这个小小的高二生只能在家里悠哉放假,太刺激了!可以跟妹妹愉快的玩耍了!耶!

不过说起来,要不是我小时候病了一年留了一级,我今年也要高考的。

其实都无所谓啦,妹妹在就行了。

不过妹妹是初三生吧,今天好像不放假。

啧。

瞄了眼窗外的太阳,再次确认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我一边抱怨自己俱然没有足够早起床来看看妹妹的睡颜,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关了卧室的灯与风扇,走了出去,准备刷牙洗脸。

路过妹妹房间的时候,我不死心的探头进去看了一下,不出所料,她的床上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

话说回来,妹妹今天看我睡晚了都没叫我,这有点不合常理。

应该是因为前天我打扫卫生的时候翻了她房间的缘故吧,那时候她发了好大的火,一直骂我“变态”“白痴”,昨天都没跟我说话呢。

好想对此说出无所谓之类的话啊,可这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三个字,以前妹妹也说过我太随便了,嗯,要改。

今天晚上回来给她倒个歉吧,我乐观的想到她会说着“哼,我就原谅你吧”一边害羞的撇开脸。

哇,光是想想我就受不了,好想捏捏她的脸啊。

突然记起我某一个朋友也曾对我说过“你小子绝对对你妹妹有不可告人的感情”,现在想来,他好像全猜中了。

没错了,我,白玄,不仅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还是个高二生——顺带一提,我主次并没有说错哦,这点很有所谓。

“世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像我们这类为了妹妹可以放弃一切的优秀人才,并且对此表示恶心,但是,要说恶心,最恶心的不应该是那些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笨蛋情侣么,最喜欢与最讨厌不明言跟木偶有什么不同吗?”

当初我这样回复了我的朋友后,我的朋友捂着额头,无奈的回复了一句“你还是好好接受平等主义的薰陶吧,没救的花生酱。”

那时候我因为他骂我花生酱生气了一天,要知道我讨厌花生酱,但是热干面和飘香拌面我也能勉强接受就是了。

不过实际上,我真的不过是用亲人的关怀照顾妹妹罢了,我们俩的父母死得早,家里就我们俩相依为命,关系好点纯属正常。

如果说在那种情况下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估计会疯掉吧。

所以说,我不会允许妹妹随便嫁给一个比我还差或者只是跟我等级的男生的。

扯远了,回到正题。如今距那时已经有三年了,初三中考前那个朋友因父母工作原因搬到了北方的一个城市,原本还有电话往来的,可一年前他突然音讯全无,也不知道现在那家伙过得怎样了。

有时候想一想也觉得挺不可思议,我明明看不见他,也摸不着他,可我的确与他有一层关系,他也的确在世上存在着,这使我不禁感到一丝焦燥——我想到了薛定谔的那只猫——

那只猫到底死了没有?

我们看不见的东西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型态存在的?

看不见的东西真的存在么?

是否是当我们目光所及未见之外之时,原本混沌的世界瞬间便压缩凝聚成我们所熟悉的一切?

如果事实如此,那么当别人没看到我时,我存在吗?

我一边思考着这个世界级谜题(自认为),一边用牙刷上下摩擦着魔鬼的步伐。含了口富含多种矿物质与浓重氨气味的高档自来水漱一下我满是泡沫的口腔后,我洗了一下毛巾,对着镜子洗起了脸。

凉爽的高档自来水透过毛巾将它的冷静转遗到了我脸上。真棒。暂时抛下世界级谜题(自认为)不管,我洗完毛巾挂好后,双目对视着镜子中那帅气的男人。不,这不是自恋,这是对镜子那完美功能的赞美。

乱糟糟的头发(顺便说一句,动漫主角头发都是乱糟糟的,别问我我在暗示什么),秀气的面孔,较为削瘦的身材,都在暗示着今天的平凡。

平凡最棒了。

没什么大事发生,不会牵扯到神秘事件中,更不会穿越到异世界,也不须要赌上谁的性命去做事,或许我会幻想我有某种超能力,但我决不愿意真的过上那种动不动就是杀人放火的生活。

生活若变成那样子又有什么好呢?花时间去杀来杀去,算计你算计我的,还不如陪在妹妹身边呢。

“咕~~”

我的肚子叫了一声,示意我思考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于是我骑着我的沙拉曼达(双脚),朝敌国的粮库(冰箱)驶去。

“……”

我看着冰箱。冰箱里仅存的一个鸡蛋挑衅般晃动着他那肥胖的身子。

“……去买点东西吧。”我叹了一口气,从大厅电脑桌下的抽屉里拿出十五块钱。钱不多了啊。

看来这个月还要做些兼职才行。

XXX

我醒了。现在是六月七号,早上六点钟。我习惯性的去看了一下哥哥的房间,想要叫他起床,可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昨天晚上我又把他房间的灯打开了。我知道他怕黑。以前我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不高兴呢,真是仼性啊哥哥。

我噗嗤一笑,可我的泪水却轻易冲破我的泪堤。人类的泪腺真是构造劣制呢,监察机关该严格整治一下负责人了。

灯和风扇就让它开着吧。

洗漱完毕,我打开冰箱。还有五个鸡蛋和两根香肠。我煎了四个鸡蛋,两根香肠切片炒了一下,分两个盘子装了起来,摆在桌上。

“哥……”

我又忘了。哥哥已经不在了。看来以后不用做早餐了,去学校吃吧。

默默吃完了我的那盘早餐,将哥哥的打包,洗完盘子后我拿着餐盒,带着钥匙,穿好鞋,我回过头来。

早上的阳光灼烧着我的眼睛,流淌在无人的大厅中。

回想起我六个月前刚搬进来时,哥哥的兴奋。回想起成为我的监护人时,他的开心。

回想起他摸着我的头发时,我的羞涩。

我们是兄妹,我自豪。

我们是兄妹,我痛恨。

……然而,这一切,竟如此简单的被撕裂,平淡的被世界所颠覆。人真的好渺小。我的恨,能传达给谁?

酒驾的司机案发一小时后已被警方抓获,获刑七年,赔款也交到了姑姑的帐号下。

我还能做什么?

“好好活下去。”

我想起了哥哥死前说的话。

哥哥又把一道难题留给了我。真的是任性啊,哥哥,明明平时看起来如此温和。

我和哥哥的公寓离我的学校是一个公交站的距离,我犹其反感在公交车上呆的时间。车上挤的要命,还有一股不知什么东西散出的臭味。明明这里也算是个一线城市,但这低质的公共设施仍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站过后,我拼了命的挤下公交车。

“烦死了。”

平时我哥哥就说我不怎么会笑,沉默寡言,但决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我现在真的好烦好烦好烦好烦,我无法接受这个世界,我讨厌如今这个现实,看来哥哥也会说错话呢。

“嘿!墨墨!”

“呜哇!……思洁。”

正走着路,有人从我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大跳。看清来者后,我冷静了下来。

眼前,是我的朋友,徐思洁。她有一双大大的褐色的眼睛,与我的黑色长发不同,她的发色偏褐色,发梢微卷,齐肩,脸蛋圆圆的,可爱而活泼,娇小而丰满的体形让校里众多女生嫉妒。顺便一提,我真的不羡慕她的胸部哦!真的!

“墨墨,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哦?怎么了,有喜欢的男生了?”

我正在观察小思洁那富有激情的胸部(并不是想知道她怎么把那两个养大的啦!),却被她问到这个问题,我好不容易压下的黑色的情感又重新生长出来。

“……”

似乎将我的沉默当作默认,她一边问着是谁是谁,一边兴奋的看着我。

“……我哥哥昨天去世了。”

“……对不起。”

“没事啦,不是你的错。”

我想,如果我是动漫人物,说出这句话时,我的眼睛里应该失去了高光。

早上的集会很烦。那个白痴校长竟然在全校通报昨天晚上在马路上有两个高中生被撞死。不出我所料,昨天晚上我们学校有些在场的人一下第一节课就来找我。

他们好烦。

我没有搭理他们。

下午语文时我又哼起那首曲子了。

那首曲子是哥哥爱哼的。

我借口去上厕所,在厕所最后的隔层里,我哭了,我怕别人听到,所以尽量将声音放小。

让人不可相信。

泪水就这样轻易的滑落。

生命就这样轻易的消失。

时间就这样轻易的流逝。

让人无可奈何。

人不可以去阻止花落。

人无法去抗拒现实。

哪怕生活再虚弱,人类也无法将其抹杀。

可是……

我要好好活下去。

我擦去眼泪,打开了厕所的门。

XXX

太阳公公太猛了,射出来的东西让人浑身战栗。

太热了啊。

我感觉人类就像细菌一样,太阳公公则是杀菌灯,专门杀除细菌。什么?你说妹妹怎么办?你想什么啊,妹妹是人吗!明明是神好不好!妹妹这种高洁的生物怎么会被太阳弄死呢!又不是古希腊那个有对蜡翅的家伙!

忍耐住酷暑,我在心里念着“吃饭就像夏光(夏天的阳光),只有妹息(妹妹的气息)护体的人才能到的商场”,幸庆自己有个妹妹的同时迈着步子向百佳走去,准备买点东西回家煮。

为什么不去外面吃?哈哈哈哈哈,当然是——

因为穷啊。

靠兼职来生活我很累的,要知道我父母花钱大手大脚,根本就没留多少遗产给我们兄妹,留下来的房子又被那混帐姑姑以“我照顾了你们九年作为回报你房子免费给我住九年吧”的借口强占,明明她们家家务活我们干了,我们的消费也是用我们父母那仅有的遗产,什么也没欠她们,反而还亏了我一套房,除了觉得她不要脸外我无话可说。

不对,还是有一句话的:

她不配做我爸的妹妹,不配被冠以妹妹之名。

其实都无所谓啦,总之就是我讨厌那家伙就对了。

从我家通向百佳的路是呈直线的,首先要过一条城中村小路,再穿过一条马路,然后沿着一条两旁有许多小商贩的马路走,最终再过一个百佳广场,就到了。

我目前仍在“小贩马路”段行走。

说实话,不得不说G市还是挺繁华的,一辆辆汽车从街上驶来驶去,扬起的灰尘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这就直接使得我吸入的空气中三分之一都是粉尘,真怕妹妹得肺病。pm2.5今天也严重超标,真棒。

由于是正午,在街上的人也实在不算多,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一个大姐姐在推着婴儿车,一位小女孩在走着路,几个买西瓜的小贩在叫喊,一个老爷爷正向我这边走来,一个男的正打着电话拿着行李过马路。

我哼着我喜欢的小曲,快步的走过这条街,进了百佳,挑了些水果蔬菜,准备去排队买单。

“大哥哥……”

忽然,我感觉有人拉我的衣角,转过身一看,是个骄小可爱的萝莉。

好像是我刚刚看见的那位。

嗯——如果要形容这位小朋友的话,说她漂亮更不如说她是可爱。

她穿着一身天蓝色连衣裙,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精致白皙的脸蛋,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

差点就有所谓了。

幸好我是妹控不是萝莉控,要不然我很有可能犯罪啊……

确实了我是妹控这个无比让我骄傲的事实,我心无半点杂念的低下身,笑着问道:

“有什么事吗?”

“哥哥,您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排队,去那一条队行吗?”

“可以啊!”我看了看她小手指着的那个收银台,那里没有一个人排队,只有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性收银员在笑着看着我。“但为什么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小女孩愣住了,像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三秒钟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慌乱的左顾右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一定有什么隐情吧,我苦笑,做出了身为年长者的风度,没说一句话就往她所指的收银台走去。

“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将东西递给收银员大叔,他对我感叹到。

“是吗。”

我说到,其实这种小事怎样都无所谓,我将手里的番茄给他。

“一共十三块七,要袋子吗?”

“要一个。”

“十四块。”

我拿起大叔装好东西的袋子,付了钱,出了门,该死的热浪又像我袭来。

“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突然,我想起大叔跟我说的话。

我是个好人吗?

抠心自问,我是个好人吗?

小事无关紧要时,我可能是个好人吧,但大事时呢?

我心中突然不寒而栗。

快点回家吧,我心想。

又哼起了小曲,我漫步在烈日的焦灼下。

天边白云飘在上面,离我似乎远得离谱,在飘忽不定变化身形的他们眼中,人类是什么存在?

我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爱因斯坦说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伟大,所以我不打算解决这事了,就算解决了这事我难道就会变得更伟大吗?

总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我心里发笑,有嬉笑的孩子从我身边穿过,远处马路边上刚好是绿灯的标识。

不花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家,一边大叫着“好嘞”我一边开始煮起中午饭来。

干劲十足的把仅剩的一个鸡蛋煎了个半熟,再将买回来的食材处理了一半,完成,吃掉,任务结束!

吗,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不以那种开心的感觉来麻痹自己的话,我就要无聊而死啊。妹妹又不在家;家里的电视也只能放DVD,家里只有恐怖片的碟子,我不怎么想看;因为穷,手机也没有,只给妹妹买了一台。

洗了碟子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天花板在阳光的反射下闪亮的发出光芒。

我盯着天花板上那些被剪成星星状的萤光纸,记忆突兀的萌起嫩芽。

我想起了我和妹妹刚刚搬进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报怨了一句“这天花板也太单调了”,妹妹在我旁边,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打工回来,妹妹便拉着我的手到我房间,打开了门。

“生日快乐!”她嘿嘿笑着说,“虽然哥哥的生日都过了。”

房间里的光芒如同无数坠

落星空的星星,淡淡的光芒如同山泉一般流淌在这个简陋的房间中,最后流入我的眼睛。

我第一次在妹妹面前哭了。我很开心,尽管事后被房东骂了我也很开心。

我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虽然现在想起来真的无所谓啦,但是我喜欢这个房间,喜欢这里给我的温馨感。

糟糕,突然好想睡觉……

醒来时我发现时间已经是六点了。

浪费了大好的一天啊!

不过也无所谓。

正在我还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阵咔嚓声传入我的耳朵,还在犹豫那是什么声音,一句甜美若天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回应一声,走出房间去迎接。

XXX

我回到了家。

钥匙扭了一圈,我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下意识的说了一声。我又忘了,这个家里早就没了别人。

X

“今天晚上我煮饭吧。”

我笑着跟妹妹说。可她只是看了我几秒,便走向了冰箱。

还在生气吗,我苦笑。

“对不起,白墨,吗,你看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我向她道歉,可是她并没有答理我。

X

我看了面前的房间几秒,空荡的房间刺痛我的心房。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强迫自己思考自己的晚餐。

今天忘了买菜。

冰箱里还有个鸡蛋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就吃那个鸡蛋算了。

我径直走向了冰箱。

X

“我买了菜啦。”我说道,但她好像没听到一样,手向冰箱伸去。

X

我打开了冰箱。

X

她打开了冰箱。

X

冰箱中,一个鸡蛋如同挑衅一般立在那里,除此以外其他地方一样内容物都没有。

我将鸡蛋拿出来,准备煎掉。

X

我不敢相信。

骗人的吧。

那个鸡蛋。

冰箱里放着我买的那些菜,可我在意的不是那些。

重要的是那个蛋。

那个放在冰箱最上层隔间的鸡蛋。

为什么……

它不是已经被我吃了么……

为什么……

我捂住头,我的双手紧抓着我的头发。我的眼睛看到了我的双手内臂。

我看到了。

我左手的壁上。

那个字。

那个“十”字。

我在地上滚动,我惨叫,我哀嚎,我看见红色的一片,我听见刺耳的警铃声,我想哭,我哭不出,我在哽咽,我看见了,我听见了——

惨叫声痛呼声求救声红灯黄灯绿灯走马灯走路的声音大声说话的白大卦车辆撞上大树叶子落下了昨天吵架高兴悲伤快点笑容击破休克遗憾后悔忘记忆轮回店币交易活下去走出来复活妹妹痛哭祷告死亡生存平凡失落十字叫唤鬼魂担心无谓所以过失去思念死掉死掉死掉死掉死掉死掉死掉死掉死掉——

“睡吧。”

有人跟我说,在我耳边喃喃。

“睡吧,明天,你会忘记一切痛苦与烦恼。所以,睡吧。”

我眼皮沉落。我意识模糊。我睡着了。

XXXXXXXXXXXXXXXXXX

第二天 猫与我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在屋顶上奔跑。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在公路上飞驰。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轻巧的迈上围墙。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躲过监狱的守卫。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在深夜的牢房漫步。

我现在要去杀人。

我进入了「他」的牢房。

我现在正要杀人。

我望向惊恐的「他」。

我现在正在杀人。

我将爪子伸入「他」的腹部。

我现在正在杀人。

我将「他」的肠子掏出。

我现在正在杀人。

我将「他」的大腿切割。

我现在正在杀人。

我正将「他」的心脏塞入「他」的胃里。

我中止了杀人。

“是谁?”有人朝这边赶来。

我写下七个字,字在月光下泛起红光。

我逃走了。

不知道那些守卫看到「他」的尸体,表情会扭曲成什么样?

而那用鲜血写出的「你为什么要活着」被发现后,我又会被如何评价?

“是……是猫!”

我仿佛听到下面有人在如此怪叫。

XXX

我睁开了眼,努力的撑起了身子,身体因为疲倦而耷拉着,感觉好像自己成为了一团肉糊,不,应该是史莱姆才对。

昨天的我造了什么孽啊,不过怎样都无所谓啦。

看了看时间,六月八日六点十一分。

咦?明天就要开学了吗?我昨天做了什么?

怀着这种无所谓的问题,我爬起床,向着洗手间走去。

应该昨天在家睡了一天吧,我得到一个我随便乱编的答案,心里觉得也许就是这样,于是我趾气高高扬的继续走着。

经过客厅时,我发现了我超可爱,超人气,超美丽的妹妹。今天她的脸还是那么漂亮,一头美丽的秀发披散在腰间。

这就是我世间仅存的亲人,也是我的妹妹,白墨。

“早啊!”我向妹妹打了个招呼,妹妹似乎正要出门,她并没理睬我。唔,被妹妹无视了,我顿时感到心痛,内心比起“咔嚓”更不如说是“啪嗒”一声碎了。要说这两种心碎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后者碎得更直接吧。

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我也不是故意的呀,简直比嫦娥还冤,是窦娥吗?反正嫦娥也挺冤的,这点小事就无所谓啦。

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只留下在原地喊着“记得吃早餐”的我。

妹妹平时都会煮早餐的,今天可能是因为生气没煮,但早餐可一定要吃啊。

等她回来再给她倒歉吧,兴许妹妹会原谅我呢。

再要不然我就直接向她求婚,展开我的“就算被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也要拼尽全力去告白”计划。好吧,这是骗你的——大概有两成左右是。

牙刷和毛巾协助我洗漱完毕之后,看着镜子中头发凌乱、脸被毛巾搓得发红的我,我愣了几秒,迟顿的大脑终于得出一个对我而言莫名其妙的结论:我那么早起床干嘛,今天不是六月八号,我还在放假么?

——所以说回去睡觉啊。

……话说回来,我作业写了吗?

XXX

为了沉腼亡灵,本猫决定再一次去白玄的家看一看。

白玄今年刚成年,将自己的妹妹带来我面前的公寓住。他妹妹叫什么来着?白墨?是了,应该没错。

说起来,本猫身上应该没有血腥味了吧,记得白玄不喜欢血腥味的,昨天晚上本猫费了好大力冲澡呢。

再次确定自己带的小鱼干是以前的那种口味,本猫踏上了旅程。

这次祭奠本猫一定要让白玄喜欢上小鱼干!本猫一定要白玄喜欢上小鱼干,本猫一定要白玄喜欢上小鱼干……

白玄,已经死了吧。

死去的人类吃不了小鱼干呢。

飘洒在天空上的血花,碾过尸体逃逸的轿车,变化成红色的红绿灯,落下枝头的黄色叶子——

以及,没救下白玄的本猫。

不过本猫已经帮白玄杀了「他」了,所以没关系的。

本猫正走在一个工厂的墙沿,突然几个人类小孩指着我说:“看!猫咪耶!”

“它嘴里还叼着小鱼干!”

“是啊!好可爱!”

本猫不屑的扭过头去,看什么看!没见过那么可爱的猫咪啊!

“啊!呜呜呜呜……”

突然,本猫发现一阵哭声从下方传来,再次看向那群小孩,本猫发现有一个女孩哭了。

“坏猫咪!你干嘛扔石头砸小月!”一个男孩怒气冲冲的指着我说道。

“喵、喵呜?”本猫看了看自己脚下,发现石质的围墙缺了一个口,看来是我刚刚走路时不小心弄掉的,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孩,本猫手忙脚乱,片刻后,本猫决定先道歉。

“喵呜!”

本猫一脸高傲,俯着头看着他们。

“……呜哇哇哇!”

“喵、喵呜?”

怎么哭得更历害啦!本猫看小说里的人看到猫咪这样都很开心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

对了!

本猫跳下了墙,迈步到女孩身边,对女孩仰了仰头。

对不起了,小鱼干!

“给、给我?”

本猫点了点头。

“谢谢你,小猫咪!”

女孩破睇为笑。

本猫的小鱼干~~~

……

终于,本猫到了!

望着眼前的公寓,本猫差点痛哭流涕,什么啊,为什么本猫在路上又是帮盲人引路,又是帮一头蠢狗找主人,还要为老人院的老人表演!本猫可是猫妖啊!猫妖啊!

怀着悲愤的心情,本猫一个飞跃,立刻就跳上了五楼阳台。

“啊!猫猫!是你!”

阳台上,一个小女孩惊喜的出声。

“喵呜!!!”

这不是那个哭的小女孩吗!为什么她在这呀!本猫立刻跳上六楼,给那小女孩小鱼干后发生的事慢慢以记忆的方式苏醒……

为什么本猫非得要穿什么萝莉塔裙啊!本猫费了好大劲才脱下来的啊……

“猫猫别跑呀……”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本猫才安心的舒了口气。

六楼了,到白玄家了!

本猫踱步进入屋内,熟悉的进入白玄的房间……没有啦!本猫绝对没有跟踪过白玄啦!只是……对,保护他而已!

进入白玄的房间。

嗯,床上有人躺着。

……

床、上、有、人、躺、着?

我立刻跳到床上。

躺着的是白玄,那面孔、那气味我怎么也不会认错。

……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现在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碰碰。”

脸好软啊喵呜!

“再碰碰。”

超可爱的啦喵呜!

呼呼,本猫要变成人形!本猫要捏白玄的脸!

耗时半秒变成人形,又耗时半秒跨坐在白玄身上,最后再耗时半秒将手往白玄脸上一捏——

“呜……”

白玄他发出一丝呻吟,睁开了眼。

他闭上了眼。

他又睁开眼。

他与本猫四目相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喵!”

啊不好,本猫怎么紧张到采取恐吓对策!不妙啊!!!!!

XXX

这个世界上奇妙的事情有很多。

它们大多是发生在一些遥远的国度,因此我们听说到这些事实之后,会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实感,不可置信,进而怀疑其真假。

但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存在手机里的存稿离奇消失,放在客厅的手机莫名出现在房间中,约你出去的青梅竹马不过只是要跟你做恋爱商谈……

“这是你的残念吧,哥。”

当我对妺妹说出这样的话时,妹妹是这样回答的。

可是……

现在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一觉醒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全裸美少女萝莉什么的,不可能吧。

我闭上眼睛。我再睁开眼睛。

她还在。

我与她四目相对。

又花了三秒钟。

眼前的少女突然呈“厂”字型举起了双手,眼睛阴沉可怖的死瞪着我,披肩的茶色短发倒竖,发出一声比起“喵”更像是“妙”的咆哮声。真丢脸。不过比起来,还是被吓得浑身颤抖的我比较丢脸……我怎么老是想这些无所谓的东西啊!

现在重要的是,为什么这家伙是全裸!看看床头的时钟,如今已经下午三点了,必须在三个小时内搞定一切才行,不然妹妹回来对我会作何感想?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妹妹报警时的样子了,明天的新闻头条是「某高校诱柺女孩至家迫其全裸实行猥亵」似乎也可以预见……

不对,这是这女孩突然出现在我家的啊,为什么我要费心费力?

要不跟警察解释?

等一下。

警察会信我吗?

……

好像不会耶。

我深吸一口气,先告诉自己我是妹控不是萝莉控后,再强迫自己生理与心理上的一切燥动冷静下来,片刻后,我努力只看她的脸。

瓜子脸泛着健康的光泽,鼻子如同玉制,小嘴一张一合,大大的眼睛不知为何湿润着,但表情却一直高傲中带着对我的不屑……

但这都无所谓,我开口说话了:

“那个……你是谁?”

沉默。

“本、本猫?本猫是猫妖!白痴人类你看不出来吗!铲屎官!”

萝莉一脸不屑的对我说道。话说为什么要一脸不屑啊。

“……。”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回答超乎了我的想像。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又瞅了她一眼,我一下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脸以下。

……

我绝望的闭上眼:“……姑且……就相信你是猫妖吧,反正也没什么所谓。总之,快点穿上衣服!”

“才不是无所谓!本猫真的是猫妖!妖啊白痴!”

萝莉少女举着拳头抗议,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是……一脸不屑。

今天遇到了个中二病少女啊。为了敷衍她并表达我的无所谓,我这样说道:

“哦,是吗。”并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加了一句:

“快穿上衣服!”

自称猫妖的少女歪过头。为什么你的表情还是一脸不屑啊,我惹了你吗?

“本猫没有衣服。”

仿佛勾起了某种惨烈的回忆,她表情痛苦+不屑的对我说道。

……你明明私闯民宅为何还如此嚣张?

我准备打击打击这个女孩的气焰。我要说了哦!咳、咳:

“那你怎么过来的啊!不穿衣服吗白痴!”

又是一份标准份量的沉默降临。

“……呜哇哇哇哇哇哇!”

面前的萝莉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词语一样瞬间泪腺绷坏,不屑的表情瞬间变得楚楚可怜。

“啊咧,为什么哭了啊……”

我挠了挠脑袋,无语的看着她。我还以为骂了她之后她会骂回来呢。

“都、都是因为你骂本猫白痴!人家、人家都说自己是猫妖了,你见过猫妖穿衣服吗!”

猫妖(暂定)奋奋不已,脸上流露出的不再是不屑,而是小女孩般闹别扭的表情,她眼里泪花依旧在流淌,悻悻的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反驳她。

“……那你让一下好么,我帮你拿一下衣服。”

我这样跟她说道。“还有,”看着她终于不再是那副轻蔑嘴脸,我不由得感叹一句,“能有这样的表情干嘛要总是一脸不屑啊,这样多好看。”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猫妖萝莉突然低下头,脸迅速从下巴开始往上变红,头顶似乎还冒出了白色的雾气。

“喂,没事吧!”

“没、没事……”

猫妖低着头,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却在一边咕哝道:

“还不是因为书上说高冷的小猫才讨人喜爱嘛……”

“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啦!”

一边头顶冒着烟且哭哭啼啼一边站起身,猫妖少女下了床。

……

“换好了没?”

我对着我的房间门喊到。

“吱呀……”

经久失修的房间门被打开,发出痛苦的呻吟后,一个满脸怨气的萝莉从门后走出。

我满意的眯起眼,看着效果还不错吗。这套衣服是我以前给妹妹买的衣服,可事先却没测过妹妹的体型,结果报废了,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没用处嘛。

“为什么是萝莉塔裙?”

猫妖中二萝莉发着牢骚。

“给你穿你还想怎样。”

我也发了句牢骚,并且正眼盯着她,问道:

“好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解决了一个关系到我人生的问题后,我打算一并解决下一个关系到这小女孩如今安全的问题。

猫妖中二萝莉歪头,然后像是事不关己,阵述一件饭后闲谈一样说到。

“本猫父母早死了啊。”

“……”

这个回答是我第二个万万没想到。

强吸一口气,我努力撑起一个像是面具一样的笑:

“那你住在哪个亲戚家?”

“我没有亲戚。”

“……那你有没有监护人之类的?”

“……监护人?主人算监护人吗?”

“……主、人?”

我怀疑我听错了。主人?一个女孩的主人?主人?

正当我的思想乱七八糟的向四周辐射开来时,猫妖中二萝莉说出了一句足以使我光辉灿烂的未来轻松毁灭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是本猫的监护人啊。”

“……闹了半天,原来你在耍我啊。”

“不,不是啦,白玄,你不记得了,你救过本猫啊!”

“我……救过你?”

我紧锁眉头。女孩……女孩……不对,我从没救人类。

“……你到底想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这句话中我已经带有强烈的警惕了。

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猫妖中二嫌疑萝莉像是突然灵光一现,露出一副“对啊!我应该早点发现这种方法”的表情对我说道:“白玄,你看好了!”

然后,她像是憋足了劲儿,嘴里发出一阵阵摩牙声。

“喝呀!”

最后她像是要出必杀技一样,大叫了一声。

结果她并非在出必杀技。

但就结果来说,这个跟必杀技没什么两样。

一条茶色的尾巴在她裙子下面晃来晃去,一对猫耳在她头上微微颤抖。

我差点喷出鼻血。

哦……我没说过吗?在妹妹之下,我第二萌的,就是兽耳娘。

然后,突发性的,我的大脑里某片记忆苏醒。

在七年前的冬日,那只将近冻死的茶色小猫。

“你是那时候的……?”

“认出本猫来了?”

……原来我身上也会发生那么戏剧的展开啊。吞了一

口口水,我打量着眼前的兽耳娘。

“那个……那你来这干嘛?”

我问道。

她眨了眨眼。

“我来祭奠你啊。”

“哈哈,别开玩笑了,我又没死。”

她歪了歪脑袋,似乎听不懂我说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死了吗?”

“你是出车祸死的。”

“你现在是鬼。”

“不信你看,你——”

“没有影子啊。”

她这样说道。我知道她没有恶意。我看着地面。

……她没有骗我。

“你、你怎么了?”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头的我。

我的头好痛。

“有人大出血!快点把血袋拿来!”

好痛。

“这个人已经休克了为什么还有意识……”

好痛。

“哥哥!”

好累。

“好好活下去……”

好累。

“医生,我听到了。我已经休克了吧。不用白费功夫了,在车上我已经看到了走马灯了。拜托你,向我妹妹说一句……对不起,我骗了她。”

好想……

“哥哥答应墨墨一直陪在墨墨身边。”

好想。

好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