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唔...脸上一片温热。
黏糊糊的，是血液吗？
啊，是血呢。
眼眸睁开。
冷冽寒光劈头斩下。
男人高大的身影再次轰然倒塌。
重复重复。
这一幕在梦境里无限重复着....
“咳啊！”
莫德猛地从床上惊醒，因为起身时用力过猛，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翻在了地上。
令她感到尴尬的是，此处并非空无一人。
在她的床前，艾莉儿枕着半边空白的床垫熟睡，而老管家希伯莱正和两个看起来同样年老的长辈侃侃而谈。
“啊，小姐您醒了。”
希伯莱注意到了莫德的起身，他恭敬地说道：
“您最好将外套先披上哦”
嗯..?
莫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白色的丝绸裹胸将那里缠绕地紧紧的，而其他光滑雪白的位置虽然暴露在空气当中，但是并没有露出太多的面积。
若在之前，莫德也许多多少少会有些脸红的衣服拉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她怅然着捡起折叠好放在一旁的白色罩衣，非常利索地穿好在了身上。
艾莉儿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开了水灵的眸子，当她看到莫德在穿衣时露出了非常开心的表情，然后“飞”一般的扑了上去，连着少女的身体一起扑倒在了雪白柔软床垫之中。
“咳咳，艾莉儿，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莫德拍拍艾莉儿的后背，她被胸前这一团柔软给压得有些呼吸不畅。
当然，她也理解艾莉儿激动的心情，所以她在艾莉儿起身的时候用小手掐了掐双马尾少女滑溜的脸蛋。
“克制一点，艾莉儿小姐。”
希伯莱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金色的窗帘。
唰。
阳光瞬间照耀了进来，屋子里变得光亮通透。
这时，屋内另外两道身影也能看清楚面容。
——居然是院长埃尔伯特和皮皮耶老师！
“埃尔伯特院长！还有....皮皮耶老师！”
莫德惊讶地捂住嘴唇，她不解地看向希伯莱。
这两位不应该忙着追查学院袭击的事情吗，为何会光临自己家族的宅邸。
而且....自己是不是晕倒在了小巷之中么...是艾莉儿通知的希伯莱吗？
那....那崔佛斯....有没有一丝可能获救了呢？
“莫德莉娜小姐......你真的，非常勇敢。”
光头院长埃尔伯特拄着法杖走近了莫德的床沿，他慈祥着看着莫德的眼睛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你做到了怎样的事情吧？”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莫德捂住了额头，她还有一点点精神力使用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那么就由我来说明吧。”
皮皮耶看出了莫德眼里的疑惑，他向希伯莱点点头，然后对着艾莉儿说道：“艾莉儿·加西亚，你也算是蒙托利亚家族中的佣族了，自然不是外人，所以这些事情你听到了就好，不要对外人说，另外，莫德莉娜小姐，埃尔伯特院长也算是蒙托利亚家族的老熟人了，因此也不用太见外。”
“快点说啦！”莫德嚷嚷道。
“好的。”
艾莉儿明显事先被告知了一些事情，因此跟一头雾水的莫德相比，艾莉儿眼睛里的疑惑明显要少的多，更多的是一种愁绪。
“首先，对于你们追查的那个目标，就是那个所谓的戈德洛尼亚教会，正是某种黑魔法教团，或者说...大部分成员都是黑魔法的使用者。”
黑魔法吗？
莫德眯起眼睛，她对黑魔法有所了解，跟正统的魔法相比黑魔法的性质甚至比黑暗魔法更为恶劣。这是因为黑暗魔法毕竟遵循的是信仰之道，例如光明魔法信仰光明女神，黑暗魔法信仰黑暗魔神，之所以黑暗魔法不受待见，完全是因为其教徒行事作风狠辣厉行而造成的，黑暗魔法本身并没有多么的邪恶。
而黑魔法，这种魔法纯粹就是邪恶和扭曲的代名词，例如活祭、抽取灵魂这类的手段简直是里面的家常便饭，为诺亚大陆魔法师深恶痛绝。
“但是，那个牧师，不像是魔法师啊。”莫德平和地开口:“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魔力或者元素气息，他就是个普通人...”
莫德说着说着想到了那神出鬼没地黑色匕首，于是她补充道：
“就是个很厉害的武者。”
“没错，根据我查到的情报来看，莫德莉娜小姐在木屋里遇到的那个人应该是属于教会里地位较低的人，应该算是某种低贱的仆人吧。”
“仆人...”莫德细细品读着这个词，忽然她眼前一亮。
“你是怎么知道那人的情报的？难道崔佛斯还活着？”
“崔佛斯....是那个卫兵吧。”
“对，他还活着吗？”
“已经死了，莫德莉娜小姐....您当时在场啊。”
“啊....我就是...渴望...有那么一丝奇迹罢了。”
莫德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传到其他人的耳里却是让他们都感受到了少女内心的不甘和无奈。
“还请我先说明一点。”皮皮耶摸着胡须说道：“我的情报并不是来源于莫德莉娜小姐遇袭后的调查，而是在这之前。”
“唔，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之前就在调查这个戈洛德尼亚教团吗？”
“是的，倒不如说，在‘教学区’倒塌之前，我就在调查了吧。”
教学区倒塌之前？
莫德的记忆飞快搜索，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皮皮耶的场景，那时她才刚刚去教学区上课，也才在课后的交谈中知道皮皮耶正是希伯莱的亲人，并且除了担任讲师以外也在为蒙托利亚家族做事。
而那时她用光元素魔法·摄瞳为皮皮耶清除了一个精神暗示魔法，这件事情她倒是记忆犹新。
难道...那个精神暗示魔法也和调查的内容有关？
“您好像已经想到了点上呢~”皮皮耶微笑着：“您一定记得我曾说过，蒙托利亚家族有很多潜在的敌人，而这个戈罗德尼亚教团就是为这些敌人提供助力的一员，我也在追查这个事情。。”
“呵....这样么...”莫德揉捏着鼻梁：“那他还真是倒霉呢，帝都这么大，刚好他们那不为人知的阴谋被我们撞见。”
“并不是这么简单。”埃尔伯特院长突然开口说道：“一切有因就有果，魔法也是遵循着循环之理。”
“院长大人说的没错。”皮皮耶继续说道：“小姐那天帮我清除精神暗示魔法的时候，也一定伤害到了那个施术者的本体吧？精神魔法的印记被破坏，可是要被追溯本源的。”
“嗯呐，对方精神力比我要差了一个档次，我想....他眼睛可能瞎了吧。”莫德思考着说道。
“本应如此。”皮皮耶叹息一声：“但是当我请学院最精通占卜的院长大人帮我探测黑手情报时，占卜魔法显示施术者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反噬的影响。”
“也就是说，他用了某种转移伤害的手段吧？”
“很有可能，所以我就顺着这个思路追查了下去，最终我锁定了他们的身份。”
“是谁呢？”
“著名的德里蒂尔家族，精神魔法领域的佼佼者。”
“这个家族.....我记得是希斯利斯帝国那边的....”莫德忽然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希斯利斯帝国的顶尖魔法师家族向格兰特帝国的顶尖魔法师家族发动精神魔法来探取情报，在这种敏感的政治时期，严格来说都算得上是间谍行为。
而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自然是对格兰特学院和蒙托利亚家族的双重刺探。
“不对，那他们怎么露馅的呢？”
莫德好奇地问道：“既然是精通精神魔法的家族，是怎么样被你抓到蛛丝马迹的呢？”
“硬要说的话，就还是精神魔法的局限性吧。”皮皮耶低沉地说道：“精神暗示魔法如果距离太远会自动失效的，所以施术者至少得跟我同处在一个城池之内，而帝都里本身精通精神魔法的家族就不多，唯一的外来家族就只有希斯利斯帝国驻派到魔法协会总部理事的德里蒂尔家族，而在中了这道魔法之前，我刚好跟他们家族的代表在某次学术交流会上见过面。”
“所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莫德点点头。
“另一方面，在清除掉暗时魔法后，我派人和动用关系对德里蒂尔家族的帝都社交圈子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经常跟这个戈德洛尼亚教会有所往来，而就在两天之前，我亲自捣毁了一个窝点，我发现，他们居然在用活人实验死灵魔法。”
“噫...好残忍。”艾莉儿厌恶地皱起眉头。
“这还只是他们地恶行之一，我最重要的发现是....皮皮耶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慎重的说道：“他们研究出了某种术式，可以将身体受到的损伤转移到其他活人身上。”
“啊....难道说，那些失踪的人？”
“没错，应该是被当作某种消耗品给处理了吧，我当时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处于被冰魔法冷藏的状态，而有一个人则是在我轰烂对方黑魔法师头颅时他的头颅也跟着爆裂了开来...然后，那个黑魔法师就像巨魔一样展现出了再生能力，硬生生的长出了一个头颅....”
“听起来真恶心啊。”莫德也摆出了厌恶的表情。
“没有办法。”说到这里皮皮耶叹息了一声：“我只能帮那些还活着的人解除了术式，然后继续去捣毁其他窝点，应该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吧，这些黑魔法师他们从来不会购买奴隶来进行这种实验，所以专门挑选那些居住在阴暗角落里的贫民来做这些事情。”
“原来如此....”莫德看了一眼艾莉儿：”我们去的恰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地点。
“没错，一般征集实验者这种事情黑魔法师们不会亲自去干，所以会给予些金钱或者药剂什么的让他们手下的仆人去做。”
“那么那名叫做拉玛的骑士....为什么要攻击我？”莫德脑海里又闪过骑士拉玛那狰狞的面容，她真的无法忘却逃出生天后从背后袭来的攻击，在那一刻拉玛给她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个骑士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听到少女的发问，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莫德看着莫名其妙安静的场面挠了挠金色的发丝，过了许久皮皮耶·利昂纳多才幽幽地说道：
“那个男人....就是袭击学院‘教学区’那批人中间的一员。”
“什么？他是其中的一员？”莫德瞳孔缩了缩，她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学院疗养院也遭遇到了类似的袭击，当时希伯莱说过对方的目标好像并不只是破坏这么简单，他们在进行着某种有目的清除活动。
难道.....自己是他们的目标？
「你反正会死的，我们会找到你的。」
骑士拉玛死前口吐着鲜血一边诅咒地说出这番话，莫德可没有忘记。
“虽说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
少女眨了眨眼眸，然而视线里并没有人表示认同。
甚至，在听到这句话时候，艾莉儿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们不认为对方只针对莫德莉娜小姐一个人。”埃尔伯特慢悠悠地说道：“这个月已经有了六起针对教学区事件幸存者的袭击，根据学院和帝国情报机关的调查，对方似乎是在遵循着某种预言行事，很遗憾，在学院组织的三次突击行动中都没有抓到活着的俘虏，因此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我是预言中的一员吗...”
少女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她真希望自己能够再更幸运一点，光是家族这些潜在的敌人就让她非常头疼了，现在居然又有个莫名其妙的团伙依靠着莫名其妙的预言大行凶杀之事？拜托.....自己真的只想尽快的恢复男人的身体，然后赶快远走高飞去追寻父母的踪迹...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拉玛跟那些人一伙的？”莫德忽然问道。
“哦，那个尸检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身上有神降术的痕迹...啧啧，看样子那些神棍们的信仰魔法还是很有效的，上次那件事发生后，院长可是花了大价钱给那些教会来惩治幕后黑手，虽说这种方法并不能真的抓到什么嫌疑人，但是肉体上的痛苦还是能让那些人至少知道格兰特皇家魔法学院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软柿子。”皮皮耶笑着摸摸胡须。
“尸检....尸体....”
莫德忽然觉得内脏一阵翻滚恶心了起来，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两具尸体的模样。一具是拉玛的，他的眼珠像死鱼一样怒瞪着自己，身体僵硬的嵌入在地面当中，另一具是崔佛斯的，他的表情因为鲜血遍布而看得不甚清楚，只是他的手掌死死握着佩剑，背上巨大的创口不停地涌出鲜血。
“莫德莉娜！”
艾莉儿慌乱地递过来痰盂，莫德低下头干呕不停，艾莉儿见状只好不停地拍打着莫德的后背，试图让她更舒服一些。
“各位，既然大小姐已经醒了，这些事情，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现在的话，那还是先让她休息会吧。”希伯莱轻轻拉开房门，像床前的几人做了请的姿势。
咚咚咚。
法师鞋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清脆响亮，脚步声见渐离渐远。
艾莉儿接过莫德用完后的痰盂，小心地将它放在了地上，然后她像乖巧的女仆一样帮莫德重新盖好了被子，温柔地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我先走了哦，莫德莉娜~小姐。”
目送艾莉儿轻声离开房间的背影，莫德长叹一口气，将被子蒙住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