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眾人小心翼翼得沿着牆根行走，在來到兩堵交錯的高牆面前時，小男孩終於鬆了一口氣。
牆壁由表面參差不齊的青石磚所堆砌，用來做城牆自然是有些差強人意，但是用來當作隔離兩類“不同性質”的街區確實綽綽有餘了，更何況這裡已經是“貴族街道”最外沿的一圈了，莫德甚至可以聞到另外一條街上傳來的裊裊炊煙氣息。
“你緊張什麼。”崔佛斯看着小男孩笑道：“由我帶着你們從正門出去也是沒問題的。”
“不行，這裡還有人在等我，我跟帕斯約好了，她會一直等我到天黑。”小男孩吸了吸鼻子，他的鼻涕止不住的一直在流。
“所以我們要翻牆嗎？”
莫德看向了面前的牆壁，她很好奇這麼高的牆小男孩是怎麼翻過來的。
“跟着我哦，很簡單的。”
小男孩隨意地回答道，他兩隻手熟練地搭上幾塊突出來的青磚，輕輕一跳便像只壁虎一樣爬在了牆上。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剛才我好像忘記了這事。”崔佛斯拍拍腦袋。
“哦，我叫比爾。”
小男孩一邊回答者，一邊很快地就往上爬了大約十米的高度，這個高度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很誇張了，如果人類一不小心從那個高度掉下來，不死也會殘廢。
“很靈巧呢。”崔佛斯目送着小男孩爬到了牆壁的頂部，這孩子的兩條腿已經騎在了高高的牆上，努力的揚着手示意莫德她們跟上。
“唔...我不太敢。”艾莉兒踮着腳吐了吐舌頭。
“哈哈，你在想什麼呢艾莉兒？”莫德輕輕拍了拍艾莉兒的後背，這讓艾莉兒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然而莫德內心裡存了一絲惡搞的心思，趁艾莉兒回眸的一瞬間，莫德打了個響指。
“——升空！”
呼唔————！
氣浪就像彈簧似的將艾莉兒和莫德的身體拋了起來，然而這根本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飛行魔法”，因為正常的“飛行魔法”要求對風元素的掌控極為細緻，甚至精確到每股氣流，而莫德施展的魔法更像是將一團空氣壓縮到了艾莉兒和自己的腳下，兩個人甚至是不同速度的朝着高牆的頂端飛去。
“啊...啊啊啊...”
艾莉兒因為驚慌失措已經喪失了尖叫的能力，她的喉嚨里含糊不清的發出一些可愛的顫音，而莫德自己則非常享受這種自由落體的感覺，她看着自己的腳尖離地面越來越遠，長袍的衣擺隨着湧進的氣流不停振動鼓動着.
僅僅眨眼的功夫，她的視線就已經來到了高牆的另一邊，那裡有一棵幾乎跟城牆一樣高大的樹木，小男孩比爾一隻腳已經踩在了粗厚的樹枝上，忽然他像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望着自己，隨後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小意思啦~”
莫德微笑着朝比爾眨了眨眼，右手控制着周圍的風元素聚集在艾莉兒和自己的身旁，形成一個巨大的泡膜。
然後，在肉眼無法觀測到的氣流緩衝之下，莫德和艾莉兒像坐滑滑梯一樣順着柔和的氣流滑落下來。
“噗通~”
剛落地的艾莉兒腳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莫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哈哈哈哈..”
莫德大笑着托着艾莉兒的肩膀，她正想取笑一下艾莉兒那驚慌時可愛地表情，然而她有些太得意了，腳後跟一個沒踩穩，在自己和艾莉兒的驚呼聲中向後栽倒過去。
誒？不痛？
預想之中後腦勺與石頭地磕碰場景沒有出現，一隻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抬頭一看，艾莉兒臉頰微紅的看着自己，眼神里說不出是慍怒還是擔憂。
艾莉兒竟然接住了自己！？明明剛才還重心不穩。
莫德不好意思地從艾莉兒的胳膊里站直了身子，順手又理了理自己因為氣浪而變得有些不整齊的衣服。
其實這些都是心虛的表現，沒有什麼比剛做完一個惡作劇后還被捉弄對象拯救的戲碼來的更為尷尬。
不好，艾莉兒的眼神有點可怕！
莫德此刻有種想偷偷逃走的衝動，因為雙馬尾少女微翹的睫毛正因為氣憤而上下顫抖着。
“不好意————”
想要說出口的道歉還在牙齒間就被艾莉兒的尖叫打斷了！雙馬尾少女兩隻手像鐵鉗一樣扣住了莫德的肩膀，她瞪大着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被！看！到！了！啊！”
被看到了？什麼啊...
莫德一頭霧水的看着艾莉兒眼角微翹的大眼睛，她不知道艾莉兒在說什麼。
“裙底啊！莫德莉娜你是笨蛋嘛！？”
看着艾莉兒越來越紅的臉頰莫德好像明白了什麼。
也對哦，氣浪把兩個人吹起來的時候，長袍的衣擺也飄了起來呢。
那麼問題來了，今天穿的是什麼呢。
自從變成女孩子之後，莫德對自己穿什麼樣的內衣一般不太在意，反正她打死也不會穿那個叫做“胸罩”的玩意，上半身都是用白絲綢牢牢裹住的。
但是...她確確實實有印象，對於絲襪、女式內褲這類的服飾，她卻意外的不抗拒，因為確實穿起來很舒適。
炎蠶絲綢織成的絲襪不僅保暖而且還極為輕薄，活動時也不會影響行動。
那今天穿的...
莫德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指尖傳遞出來的觸感清晰的告訴自己在這魔法長袍之下存在着別的服飾，那麼理所應當的，自己應該是一如既往地穿着希伯萊買的黑色打底襪，內褲應該也一併包裹在絲襪之內。
呼...並不是毫無設防啊。
“莫德莉娜小姐真是笨蛋啊！”艾莉兒罕見地伸出手指敲了敲莫德的腦袋，她低聲地說道：“萬一被別人看到了，莫德莉娜小姐不吃大虧了嗎？”
“唔~你在擔心我嗎？”莫德玩弄着自己的發梢，以此緩解尷尬。
不對，如果只是自己的裙底被看到艾莉兒應該不會這麼大反應才對，除非...
碧綠的眼眸偷偷瞟向艾莉兒。
“想什麼呢！”艾莉兒伸手捏了捏莫德光滑的臉蛋，她早想這麼做了。
“我今天穿的是保暖的棉褲！不是每個人都用的起炎蠶絲的！”
“哦哦~嚇死我了，我以為我讓艾莉兒走光了呢~”
“所以說能別把這種事情一臉正經地說出來嘛！”
...
小男孩比爾靈活的跳下樹枝，他的雙腿在落地時立刻接着一個翻滾，很好的卸掉了多餘的力道。
比爾想要拍拍手上黑糊糊的髒東西，忽然想起身上的衣服是先那位魔法師小姐贈送的，於是只好拿手掌在粗糙的樹榦上蹭了幾下，也不管是否越蹭越臟。
等下！剛才翻滾的時候————
比爾驚慌地看向身上粉色的長袍，果然，這從未見過的美麗織物上染上了幾處泥土樣的污漬。
“啊.....我真是...要是小姐怪罪起來怎麼辦？”
就當小男孩為此煩惱時，那兩位魔法師小姐表情嚴肅的走了過來。
“嘿，比爾。”
開口的是金髮的那位，雖然長的非常可愛，可是總給比爾一種非常恐怖的感覺。
“嘿...莫德莉娜小姐。”比爾緊張的捏住了褲袋。
要怪罪了嘛？自己肯定是賠不起這衣服的，人家好心把衣服借給我我卻弄髒了，只能當僕人償還了吧？
“你看到了什麼嘛？剛才我們跳過來的時候。”
好...好恐怖。
比爾不知道這位小姐為何發出這麼奇怪的問題，但是這位金髮小姐眼裡正冒着金光啊...金色的光啊...感覺這個問題要是回答錯了....自己的人生就要就此終結了一樣.....
“我只看到兩位魔法師姐姐高超的技術。“
比爾急促地答道。
這回答無疑救了他一命，兩位女魔法師的表情都因此舒緩了下來。
...
“他沒騙人哦，雖然很緊張，但是說的是實話。”莫德摘下“真視之鏡”，收回到空間戒指當中。
就在這時，兩聲砰砰聲響起，模糊地黑影從天而降。
什麼東西？
莫德望去，竟然是盔甲和腿甲護膝之類的玩意，順帶着莫德看過去的功夫，一柄長劍也被隔牆拋了過來，摔在一旁的草地里。
崔佛斯身形輕快的翻過高牆，他僅僅在樹枝上借力跳躍了幾下，便輕鬆落地。
比小男孩還要熟練呢。
望着男人矯健的身手，比爾的嘴巴已經張開大大的圓圈。
“別驚訝，我小時候也爬過這棵樹呢，不過那個時候還沒這麼高，需要在樹枝上用力跳一下，這難度可比現在高多了。”
崔佛斯一邊笑着一邊穿戴着散落在地上的裝備，他彎腰摸索了一會，將最後落在草地里的腕甲也牢牢地系在了自己上。
莫德看着男人的背影，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
這麼奇怪的樹長到現在也沒人砍伐，這無疑是很奇怪的。
而且負責街道巡邏的衛兵對於這棵樹的用途不可能不知道，像崔佛斯這樣貧民出身的士兵更是心知肚明。
之所以還默許它存在，恐怕是有人刻意地在“保護“它吧？
莫德看向崔佛斯，她忽然對這個男人有了幾分欣賞。
“喔~你的接應小夥伴在哪呢。”崔佛斯叉着腰巡視道：“我們路上已經花了不少時間了，再拖延下去天要黑了，現在新番街的樣子跟以前完全不同了，我可不記得太多暗道。”
“她在那。”
比爾瘦小的手指指向一個方向，那裡是一堵碎磚堆積的位置。
“？”
清晰的，莫德感受到一股非常熟悉的魔力波動，而這股波動充滿了陰測測的感覺，這種讓人覺得口渴、乾燥的陰涼感————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磚頭堆後走了出來，她留着雜亂的棕色長發，臉上白色與黑色混雜在一起，像是同時抹了麵粉和黑炭一樣。
這是一個與比爾年齡相仿的孩童，一對眸子黯淡無比，仿若失去了靈魂。
“你還好嗎帕斯...等了很久嗎？”
比爾上去就拉住了女孩的手，噓寒問暖着。
“哇，莫德莉娜小姐，你說她是不是比爾的心上人啊？”艾莉兒好奇地將頭湊到莫德的耳邊悄悄說道：“看起來好青澀呢，嘿嘿。”
“不知道。”莫德搖搖頭，她確定了這股波動的感覺是什麼。
不會錯的，這種感覺是亡靈魔法，是與死亡簽訂過契約才會擁有的味道。
而且跟那種一般的亡靈魔法不同，小女孩帕斯身上傳來的氣息無比的純正，沒有那種腐爛的味道，反而充滿了生命的氣息，顯然並不是小女孩變成了亡靈，而是小女孩是亡靈魔法的使用者！
這股異樣顯然不止莫德感受到了，崔佛斯長劍出鞘，冷冷地說道：“往後退，比爾，你的朋友好像不是人類！”
“不，她是人類。”比爾興奮地轉過頭：“她跟我是一個窟的。”
“退下！比爾！有的亡靈甚至擅長魅惑魔法！”
崔佛斯大聲吼着，一邊提着長劍慢慢走近兩名孩子。
“我是，人類。”
小女孩一開口，崔佛斯腳步為之一頓。
“高階亡靈嗎？”
崔佛斯神色變得十分難看。
“冷靜，崔佛斯長官。”莫德看向同樣不明所以的艾莉兒：“她是一名亡靈魔法師，不是亡靈。”
“亡靈魔法師...?”崔佛斯不信地打量了幾眼，他仍是一副戒備的姿態：“這麼年輕的亡靈魔法師？不，她還是個孩子吧？”
“你不相信我的判斷嗎？”莫德上前側身攔住了崔佛斯的長劍：“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都可以召喚劍齒虎了。”
“你也沒多大。”崔佛斯忍不住吐槽道。
“我是，人類，比爾的，朋友。”
小女孩帕斯走到崔佛斯的跟前，她靠近崔佛斯的另一隻手臂，將自己的胸口貼在了上面。
“心臟，有溫度。”
喂喂喂，這舉動也太嚇人了吧！
莫德臉都因為這個舉動紅了起來，更別提已經膛目結舌的艾莉兒和崔佛斯了。
比爾見狀慌亂地跑到帕斯的邊上把她拉到一旁。
“是有溫度。”崔佛斯愣愣地收回長劍，不過他經歷的風雨多了，很快他恢復了之前冷靜地神態。
“莫德莉娜小姐，你確定她不是一個麻煩？”崔佛斯謹慎的問道。
亡靈魔法師雖然整體不受待見，但是在格蘭特帝國還沒有墮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因此這位中年衛兵的第一個反應是向知識豐富的人求教，而不是固執己見，這一點讓莫德尤為開心。
“不確定，但是她肯定沒有惡意的。”
莫德走到小女孩的跟前，事實上這個小女孩從一開始就非常抗拒跟莫德的目光接觸，即使莫德的眼神里全是善意。
“你..可怕。”
帕斯抖了抖身體，但沒有後退。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間的靈魂差距太大了而已。”
莫德向艾莉兒和崔佛斯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然後自己獨自走到帕斯的跟前。
要分辨這個小女孩到底是不是亡靈魔法師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用世界之手對她進行探測。
莫德像撫摸小貓一樣抱住了帕斯，她的指尖滑過女孩的脊背，讓她起初的掙扎也慢慢的柔軟了下來。
得益於女孩的身體，這個行為在其他人的眼裡看起來是多麼的正常，比爾剛想阻止莫德的行為，卻發現帕斯也沒有做出抗拒的舉動，他只好寸步不離的站在帕斯的身旁，以防意外情況。
（啊....有點不好意思。）
即使成為了女人，莫德對除艾莉兒以外的女孩子進行親密接觸的行為還是有些害羞的，但是這實在是無奈之舉，因為亡靈魔法跟元素魔法有很大差別，有些細微的地方需要近距離接觸才能用世界之手探測出來，通俗點來說，就是必須得製造更多的接觸面積。
混沌物質在手臂里流淌，熟悉的栓塞感再一次堵住了能力的釋放，莫德感覺世界之手的力量已經達到自己的運轉的極限，於是撤回了世界之手的力量。
反饋很清楚。
修行亡靈魔法烙下的印記、優秀的精神力與靈魂力，低水平魔力。
以及——完全的人類身體。
“沒有用亡靈魔法改造過，靈魂也沒有被污染，證明沒有簽訂什麼邪惡契約之類的東西。”
“都說啦帕斯是同伴啦！”
比爾緊張地對崔佛斯說道：“長官大人，您不會逮捕她吧。”
“逮捕？”崔佛斯笑道：“她又沒觸犯帝國法律，我為什麼要逮捕她？安心啦，我只是職業病犯了，有些緊張了。”
崔佛斯笑着收回了長劍，鋒利的長劍滑落進劍鞘當中。
帕斯神色淡漠的看着這一切，倒不如說除了先前面對莫德她有些慌亂之外，她一直都是面無表情。
“帕斯~帕斯！”比爾拉住小女孩的手說道：“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帝都的衛兵崔佛斯長官，然後是魔法師莫德莉娜、艾莉兒兩位小姐，她們是來幫我們忙的哦？”
“幫忙？”帕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騎士，拉瑪，不是，你喊過來的，嗎？”
“拉瑪大人？”比爾震驚道：“我沒有找到他，他來了？”
“就在，裡面，教會，交涉。”
“走，我們過去！”比爾顯得非常興奮，看樣子拉瑪大人在他的心裡有着非比尋常的分量。
不等崔佛斯和莫德發聲，比爾拉住帕斯的手就往巷子中跑去。
三人只好也陸續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