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隆城的室外区域不多,只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后花园。曈昽和冥域还没有去过后花园,因为去后花园需要经过隐士所在的内厅。相反,前院是出入塞隆城的必经之路,两人每周组会都要一进一出路过两回。但她们来时匆匆赶组会,去时匆匆赶周一下午的算术课,几乎没有机会近距离欣赏前院的景观。这天两人总算专门跑到前院来,却是在一个无月的深夜。四围只有大门口的灯笼亮着,其余地方全都黑漆漆的,让院子显得空旷了许多。

由于山势所限,相比起神秘城里的公园或者贵族家的私家园林,作为前伯爵庄园的塞隆城,前院就规模而论,只能说是小巧精致的类型。石板路从大门向内延伸不远,分作左右两道各划过一个半圆,再同时抵达门廊前的阶梯。圆形道路的内部是一处五米宽、被修剪齐整的圆形小草坪。草坪中央有个小喷泉池,是魔力驱动的,但夜里没有在工作。曈昽和冥域当下所处的位置,就在喷泉池的旁边。

冥域抬头望天——夏季群星正向西斜,而秋季群星正在升起,两片灿烂的星空点亮了无月的晴夜,现在无疑正是观星的好时机。

「那是两颗行星吗?」她注意到天空中两处不寻常的亮点,一边在心里计算中天的坐标,一边猜测着。

可惜,她们并不是来数星星的。按照曈昽的说法,她们要施展一种「群星的魔法」,利用荧光蕈朝魔力来源摆脑袋的特性,追索朝晢放学后的行踪。此刻,冥域左手抱着她的蘑菇,右臂抬起,点亮袖口充当光源,低头看着曈昽蹲在草地上忙忙碌碌。

「这个靠谱吗?」冥域对曈昽的计划提出质疑,「我们原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通过魔法得知呢?表征关系上就说不通啊。」

「不完全是这样,我们手上还有一个来自朝晢的表征。只要放大它对朝晢的表征关系,让蘑菇追踪魔力来源的方向,就能够找到它的源头,也就是朝晢。」

前院静得很,没有半点虫鸣鸟叫声。两人说话声都压得很低,害怕被听见,也担心影响其他人休息。瞳昽一边解释,一边用一面手镜作垫,在纸上写写画画。喷泉池沿上,施法用的道具被一字排开:缝针、线团、装饰用的亮片、钻孔的玛瑙珠子……全都是她们服艺社会用到的素材。

「情书还在学长手里……你是说中午那片烧了一半的叶子?那根本不算是表征吧。」

「叶子是施法的媒介,当然算是表征了!」

「就…就算是表征,它也已经公共化了。公共表征的表征力是取决于看到它的人的。」

曈昽没有继续争辩,而是站起身,将写好的一张纸塞到冥域手上:「给,待会儿跟着念打星号的部分就可以了。」

冥域放下蘑菇,展开纸张,一眼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这是一篇足有四节长的咏唱词,写的是一段史诗故事,说的是无名英雄出海寻找一种名叫莱安利森的东西,未果,归航途中祭祀女神埃里耶斯的故事。

冥域皱着眉,疑惑地抬起头,对曈昽说:「以防万一,我要提醒你一句:距离明天下午的算术考试,只剩下不到十二个小时了。」

「是啊,复习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你总不希望自己昏昏沉沉地上考场,然后稀里糊涂地挂掉吧?」

「那就赶紧搞完回去睡觉。开始了!」

于是,两人相对而立,亮着绿光的荧光蕈被放到喷泉池边。冥域袖口的光也不算十分明亮,曈昽必须凑近,才能看清纸上的唱词。她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咏唱「群星的魔法」。

「以伊荼林之名,归航第七十七日,英雄再度来到德芬尼的神殿。七年前他曾在埃里耶斯的祝福下,赢得了能劈开岩石的宝剑。如今已经到了归还的日期。」

曈昽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冥域,到她了。

「以伊荼林之名!于是,英雄向…呃——向德芬尼的祭司表明来意:『七年前我曾接受埃耶…埃里耶斯的祝福,赢得能劈开岩石的宝剑,如今已经到了归还的日期。我将履行七年前的约定,将…呃——将劈开岩石的宝剑,归还埃里耶斯。』」

「于是,在祭祀的引领下,英雄围绕德芬尼的不老泉,向左绕过两圈半,向右绕过一圈半……」曈昽念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唱词,焦急地问,「冥域,那片叶子有带在身上吗?」

「啊?有吧,我出来的时候还确认了一下……」冥域翻找了一下,在睡衣的口袋里找到了那片烧了一半的叶子,递给曈昽。

「好!于是,在祭祀的引领下,英雄围绕德芬尼的不老泉,向左绕过两圈半,向右绕过一圈半……」

曈昽一边念着,一边牵起冥域的右手,倒退着领冥域,绕着喷泉池转圈。她们从荧光蕈的位置开始,逆时针绕过两圈半,再掉转方向,顺时针绕过一圈半,回到荧光蕈的位置。

「……被火焰笼罩的埃里耶斯,奇迹般地在不老泉中出现,如同七年前初见时一样,来应英雄的七年之约。『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七年前曾经祝福了你,普莱奥利和虚无之间的徘徊者,航向特兰斯登的英雄,助你在德芬尼的祭典上,赢得能劈开岩石的宝剑。如今七年已过,你,从特兰斯登归来的英雄,到了归还宝剑的日期。』」

「于是,英雄从腰间取下能劈开岩石的宝剑,投入德芬尼的不老泉水之中……唉,这也太啰嗦了!」

冥域抱怨着,抬起头,看见曈昽从地上捻起缝针,指尖一弹,弹进了喷泉池里。

「喂!就这样扔了?」

「穿着线的。继续吧!」

「哦……『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我徘徊在普…普莱奥利和虚无之间,从特兰斯登归来,归还了能劈开岩石的宝剑,却没有带回莱安利森。』英雄跪倒在不老泉边,等待埃里耶斯的审判……不会要我也跪吧?!」

「不用!」

曈昽蹲下身,手指轻轻点了点荧光蕈最大的一顶菌盖——这样就算是它跪下了。之后,她保持着背对冥域、面朝喷泉池的蹲姿,继续念白咏唱词。

「『既然如此,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将遵照七年前的约定,收留你最珍爱之人,作为我的仆人。』」

「『七年前我一无所有,亦无可失去,所以许下誓言:若未能带回莱安利森,我将献出最珍爱的人。七年过去,如今,我有了最珍爱的人,最珍贵的回忆,却不得不拱手献予神。这令我痛苦万分。』」

「『念你如约而至,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可令你永远留住回忆,你的心,你的意,将永远朝向你所珍爱的人。』」

「『神的仁慈、神的话语,是金的枷锁,银的脚镣。我已因失去最珍爱的人而陷于痛苦,便不愿再被记忆束缚而成为囚徒。我既已献出最珍爱的人,便不吝再献出最珍贵的回忆。』唉——」

冥域轻叹一声,顿了顿,继续念下面第三节的唱词。

「于是,英雄献出了梅塔菲斯,将她放在祭仪的木船上,推向不老泉的中央。」

「『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在群星的见证下,接受梅塔菲斯,成为我的仆人。我的仆人即是我的肉,我的骨即是我的仆人的骨,她将与我分享不老泉的奇迹。』」

曈昽将那片烧了一半的叶子放进一只纸船里,再将纸船轻推入喷泉池中。接着她向上伸直右臂,一根食指直指上中天。

「于是,海里奥为她戴上花环,安特米娅为她涂抹脂膏,赫菲斯通和萨提乌尔倾听她的心跳,珀森纳里和尹西莫莱为她献上祝福。」

曈昽念完这句,停下来,等冥域接下去,却迟迟没等来下一句。

「冥域?」

「等一下,这里为什么……」冥域用右手指着唱词中的一处,弯腰想指给瞳昽看。

「这是诠释,照念就是了。」现在没工夫解释。

「哦……于是,金为她带上花环,银为她涂抹脂膏……噢——」冥域点点头,小声嘟囔,「我懂了,现在没有太阳月亮,就用金银来代替。」

「嗯,这就是课上说的『象征等价物』。」

「但太阳月亮是在天上的,怎么能用月下世界的东西代替呢?」

「不怕,我有办法!」

瞳昽拿起刚才垫纸用的手镜,平放在荧光蕈和喷泉池之间的地面,然后把一枚金花纽扣放到镜面上。这样一来,银色的镜框对应了唱词中梅塔菲斯身上的脂膏,而往镜子里看去,金色的纽扣好似一轮太阳被贴到了星空上。

放下纽扣的时候,曈昽心里闪过一瞬犹豫——这枚纽扣只是外表看起来是砂金质感,其实是铜的;至于这面从房间里带出来充当「脂膏」的镜子,从重量上考虑也很可能不是银镜,而是锡镜。它们的颜色确实是金色和银色无疑,曈昽只希望颜色足以使它们够格充当太阳和月亮的象征等价物。

「这也行啊?」冥域瞅了两眼,埋头继续念道,「……薄荷和土星倾听她的心跳,辰砂和木星为她献上祝福……」

「这两句重新念一遍吧。」

曈昽将一片薄荷叶和一枚辰砂坠子放到镜面上,分别代表金星和水星。她必须像布置棋局那样小心地放置道具,以使道具与它们所代表的天体在星空中的特定位置相对应。

「于是,海里奥为她戴上花环,安特米娅为她涂抹脂膏,赫菲斯通和萨提乌尔倾听她的心跳,珀森纳里和尹西莫莱为她献上祝福。」

「于是,金为她带上花环,银为她涂抹脂膏,薄荷和土星倾听她的心跳,辰砂和木星为她献上祝福。在群星的见证下,祭仪的木船化作岩石沉入水中,梅塔菲斯化作火焰与埃里耶斯融为一体。」

听到这句,曈昽放下高举的右手,再向前伸去,够到刚才放到喷泉池里的纸船,捻出里面的叶片,然后把纸船摁沉下去。

「于是,珀森纳里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辰砂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尹西莫莱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木星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赫菲斯通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薄荷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萨提乌尔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土星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海里奥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金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安特米娅见证了梅塔菲斯。」

「于是,银见证了梅塔菲斯。」

按照念白的顺序,曈昽将用作象征等价物的魔法道具,一一从镜子上撤除。对于天上岿然不动的木星和土星,她只能通过将镜子转过一定角度,使得从荧光蕈的角度「看」,两颗行星从镜面上消失。在此过程中她必须小心翼翼,好让镜子上还没轮到它们的道具不要因过早滑落而退场。最后,她再把对应「安特米娅」和「银」的手镜倒扣过来,让镜面朝下。

「于是埃里耶斯宣告:『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已经接受梅塔菲斯成为我的仆人。我的仆人即是我的肉,我的骨即是我的仆人的骨,她将与我分享不老泉的奇迹。』」

曈昽稍作停顿,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接着往下念。

「埃里耶斯指使德芬尼的祭司,交给英雄一颗红色卵石。『念你如约而至,我,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将向你展现我的仁慈。如若你意愿献上最珍贵的回忆,吞下这枚卵石;如果你意愿保留最珍贵的记忆,那就将卵石……』

灯光突然熄灭了。曈昽仰头看向冥域。

「没…没力了……」

冥域左手扶着右手,用力甩了甩手腕。周围只剩下大门的灯光,勉强能看见她略带抱歉的眼神。于是曈昽索性抛开纸张站起身来,面朝喷泉池张开双臂,顺着刚才的唱词往下即兴咏唱。她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吵人休息,开始提高嗓音,大声念诵出咏唱词。

「『我,普莱奥利和虚无之间的徘徊者,从特兰斯登归来的英雄,请求德芬尼的神,不老泉的主人,奇迹的埃里耶斯的仁慈。我既已献出最珍爱的人,就不愿再失去最珍贵的回忆。我祈求永远为我保留梅塔菲斯的记忆,让我的心、我的意,永远朝向梅塔菲斯!』英雄再拜埃里耶斯,将卵石投入不老泉中。随后英雄紧闭双目,静待埃里耶斯显示祂的大能、祂的仁慈……」

曈昽的声音再度沉下来。她又点了点菌盖,然后拾起一颗玛瑙珠子,投入水中。这样一来,四节史诗就咏唱完毕了,整个魔法就只剩下一个沉吟的收尾。

「伊荼琳道鉴,愿英雄的心意指向梅塔菲斯,一如飞蛾扑向火焰……示上,心诚可鉴。」

结束了——曈昽坐在草地上长舒一口气,随即用双手捂住脸,脑袋埋到两膝之间,「呜——好羞耻!」

「先别羞耻了,」冥域弯下腰,按了按曈昽的肩膀,「快看看有效果吗?」

于是两人趴到地上,把脸凑近荧光蕈盆栽,仔细观察——原本个个挺直的小小雨伞全都轻轻低下头,指向一个方向!她们顿时欣喜异常!

「成功了!成功了!诶?但是这个方向……」

奇怪的是,朝晢此时应该在神秘城里睡觉,但蘑菇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城区所在的北边,而是……冥域?冥域左右躲了躲,果然,荧光蕈的小脑袋也随之左右摇动。

「冥域,你……」

「哦!难道说……」冥域连忙挺直身体,左右翻了翻睡衣的口袋,掏出来一张散发着微微蓝光的符纸,「啊!是蛇隐给我的……咳!白忙活了……」

确认了施法失败,两人顿时卸了劲儿,躺倒在草地上,两颗脑袋枕在荧光蕈的盆边。这时候的夜空已经不如她们刚出门时晴朗,风卷起了薄云,群星隐去了一小半。曈昽眼睛望向天空,看着一个个带晕的光点,想要识别出一两个星座,却不知怎么始终看不出来。

「对不起……」

「嗯?」

「把你的魔法搞砸了……」

「没有的事!」曈昽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个识别长程魔力源的符咒,否则荧光蕈自己、你的袖口、那边的灯,还有屋子里那么多魔法道具,就全都会影响效果了。」

院子上方一片空旷。可曈昽知道,就在这看似除空气外再无他物的空间中,无数魔力流动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笼罩着整个西国。

「可是为什么失败了呢?是因为中途被意外状况打断太多了吗?还是说……啊!」曈昽猛然坐起来,「难道是——」

「算了算了,别去想了。」冥域一边劝慰曈昽,一边拉她躺下,「这么复杂的符咒,最后起码不是完全无事发生,就当成功了一半吧。」

说的也是——曈昽心想:虽然荧光蕈没有像预定目标那样指向朝晢,但却阴差阳错地指向了蛇隐的符纸。如果这项效果可以稳定维持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加以利用……

「冥域,蛇隐那张符纸可以给我看看吗?」

「喏,给你。」

冥域侧过身,将符纸贴到曈昽额头上。很快,夏夜空气带来的㷫热尽数褪去,一阵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原来是这个效果,难怪冥域把它带在身上。

「哎,为什么你这么确定那片叶子是媒介呢?」冥域枕在自己左手臂上,在曈昽耳边问,「就不能是普通的香叶?」

「不,这肯定是媒介。」

「也是,不会有人焚这种奇怪的香。」

曈昽心里原本盘算着要给冥域好好解释一番,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冥域自己就想通了。恰巧一阵倦意袭来,曈昽便懒得多说什么。她揉了揉眼睛。

从打沉小纸船开始,那片叶子就一直被曈昽攥在手心。她搓了搓叶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确实是贤士堂侧廊附近闻到的怪味道。

「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叶子呢?」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艾叶。」

「哦,原来这就是艾叶……我在书上看到过,说艾草的味道很特别,现在才知道是这样的。」

像是什么流质食物烧了个半焦,嗅起来既干燥、又潮湿,既刺鼻、又粘稠,看似矛盾的感受从同一种气味中引出,非要形容的话,不仅是「难以言喻」,而且是「难以理解」。

「问题就在这里:这不是艾叶的味道。」冥域伸手拨开曈昽的手,「别闻太久了,我怀疑这个味道是某种致幻剂。」

听到这话,曈昽连忙将艾叶远离口鼻。

「当时她从一个侧门离开了,我去追的时候闻到了这股怪味,突然感觉那扇门变得很小。」

「对,我也是!我追朝晢那次,也是突然出现了一条大瀑布。我不敢去,就追丢了。」

「那就对上了。我们对物体大小的知觉被扭曲,应该是致幻剂的效果。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自己不会受影响?难道致幻剂还有解药这一说?」

「不,这是魔法的效果,」曈昽摇摇头,也枕着右手臂侧过身,两人现在面对面躺在草地上,「我在书上见过类似的:用烟雾或者气味充当『风媒』,搭配精神类草药做引桥,打通心物通道,再利用魔法来编码触发条件,锚定表征对象,这样就可以对特定对象施展特定魔法。冥域还记得朝晢的属性吗?」

冥域想了想,「木?我记得跟蛇隐一样。」

「对,木属性就有可能做出这种魔法。」

「她还能搞出这么复杂的东西吗?为什么好像随便挑两个人出来,魔法都比我们用得熟练?」

曈昽苦笑,没有回答。

「不对,现在已经不包括你了!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四五节长的符咒?还有用道具代替天象,是叫『象征等价物』吗?成不成功另说,能张罗起这种魔法,已经足够吹嘘一年了。」

一直枕着手臂不舒服,两人很快恢复了仰躺的姿势。风吹过帕里邬的丘陵地,附近山坡上的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云与刚才相比更厚了,星星完全不见了踪影,以至于曈昽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曈昽?」

「我说在梦里学的,你信吗?」

「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可不能……吃亏……」

人怎么可能在梦里学习呢?——曈昽想起了上半夜做的梦。依稀记得梦里是在举办一场婚礼:未露面的新郎,年幼的新娘,青灰色的巷弄,还有马车声……所有的故事在醒来一瞬破碎成片,仿佛变成了一个谜题。但或许也因此不是彻底消失不见了,而是还留下了些东西。

——或许也能像拼拼图一样解开也说不定。

曈昽试着将好不容易抓住的片段接续下去、接续下去,却抵不住又一阵倦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