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选定导师以来,每周日下午到塞隆城与导师齐诺见面,已经成了曈昽和冥域的生活习惯。时间转眼来到1262年1月份。两人因循季节变化,换上魔法学徒的夏装制服,如期来到塞隆城。然而,这一回却被玛嘉总管告知,齐诺老师外出了。

“馆长跟头儿到江涯区开会去了,大概过会儿就能回来。”

于是,玛嘉总管招呼曈昽和冥域到门厅东侧的偏厅坐下,送上两杯清茶后就忙去了。看来,她没有趁领导不在的时候偷闲。两人坐到偏厅长桌里侧。冥域趴在桌子上休息,一路上马车颠簸似乎让她有些疲惫。曈昽则端着茶环顾偏厅四壁。她发现,偏厅的壁橱上新添置了一排玻璃器皿,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壶,带有盖子和把手,通体透明的材质在油黄色灯光下显得很是典雅和含蓄。壁橱上还放着一款精致的小座钟,随着秒针不停跃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声音在偏厅的四壁回荡着,一下,又一下,就像心跳。

座钟的表盘上显示着目前的时间:下午3时45分。

——齐诺老师什么时候才散会呢?放下茶杯,曈昽问冥域:“冥域冥域,知道齐诺老师开的是什么会吗?”

“谁知道。估计是帕里邬地区议会吧,”冥域打了个哈欠,“讨论要不要修路灯、盖托儿所。”

神秘城近郊地区设有地区议会,通常由若干位较有地位或名望的人组成,决定当地的公共事务。齐诺老师的职位相当于塞隆城的二把手,参加帕里邬地区议会也不奇怪。

“齐诺老师还是议员吗?感觉老师兼任了好多职务呀……”曈昽正说话时,见冥域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小蔟叶子,凑到鼻子前做了个深呼吸。“这是什么?”曈昽好奇地问。

“薄荷。”冥域侧着脑袋趴在自己右手手臂上,将这簇叶子递给曈昽。

曈昽小心地从冥域手上接过薄荷叶,放在手心里就着灯光仔细瞧起来——这簇薄荷有四片嫩叶,颜色很鲜,看样子才被摘下不久。叶片呈椭圆形,边缘带有圆润的锯齿,叶脉之间叶肉微微凸起,摸起来颇有手感。曈昽学着冥域凑近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很浓烈而又很特别的芳香。

“原来这就是薄荷……”曈昽自言自语道,又拿在手上翻看起来。薄荷不是本地植物品种,她这是第一次在书本外见到薄荷。

“带着偶尔闻一闻可以解乏。”冥域说道,“给你了。”

“谢谢冥域!”曈昽对冥域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转着眼睛想了想,“我想做个实验……”

“做。我家还种了很多……”

这时,偏厅的门口突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嗯?有客人?”嗓音听着很干脆。

曈昽忙将薄荷叶收进口袋里,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位银灰发色、小麦肤色的青年男子,正挂着一脸轻盈的微笑走进偏厅。从他穿着白色长袍制服推断,应该是神秘事务署的魔法师。两人见状,忙挺身正坐。

这时候,男子认出了她们:“哦!是监护的学生——曈昽和冥域,对吧?”

“你好!”曈昽边打招呼,边端详起男子的脸。听他的语气,他与曈昽和冥域之前是认识的。这么想着,曈昽也觉得他的声音听着熟悉,但看脸却很面生,想不起来是谁。

“你好。”旁边的冥域也向来人点头致意。曈昽看了冥域一眼,只见她眼睛盯着男子,轻轻皱着眉。看来她也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见两人面露疑色,男子笑道:“两个月没见,已经把我忘了?”

“您是——?”

他却不着急说明身份:“猜猜看。”

接着,男子绕过长桌来到曈昽和冥域身后,从壁橱上取下一个带有长手柄的玻璃壶,接了小半壶水放到桌上。他拉开主位坐下,又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陶罐,从中舀出几勺褐色粉末加到水里,再把小陶罐放了回去。见曈昽和冥域一直没有认出自己,男子冲两人笑了笑,抬起左手手臂,卷起长袍的宽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个空心三角形文身——看到这个符号,曈昽想起来了。

“您是博罗执事?!”

“喔——被你认出来了!看来我的变装还不合格呀。”

“不,不!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曈昽一边惊叹,一边努力回想着与博罗执事的前一次见面——之前,博罗执事明明是黑发白肤的,现在不仅发色和肤色完全改变了,甚至眼神都变得比原先更加深邃。更奇妙的是,不管曈昽如何仔细瞧,都瞧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化妆痕迹,发梢的毛糙、皮肤上的疙瘩都显得极为自然,仿佛从来就长这样——这是什么高明的化妆术,还是什么神奇的魔法?这实在超出了曈昽的认知范围,“但……怎,怎么会——?”

 “呵呵,”博罗执事知道曈昽问什么,“既然在神秘事务署工作,那就要搞得神秘一些,不是么?”说着,博罗执事将三角文身贴近水壶壶身。不一会儿,玻璃壶底开始泛起不起眼的暗红色光,之前加在水里的褐色粉末迅速散开,与水混为一体,变成了一壶看起来很是浓稠的褐色液体,缓缓转起圈来。曈昽看明白,这是一个带有加热符咒的玻璃壶,而执事刚才通过手腕上的三角形文身向水壶注入了魔力。执事放下左手,又将双手背到脑后,伸了个懒腰,随后摇着椅子等水烧开。

“执……执事?”到这时候,冥域仍然一脸困惑。

“是博罗执事呀!冥域不记得了吗?”

两个月前,曈昽和冥域曾在一场生日会上,与博罗执事共进晚餐。那是在塞隆城餐厅,过生日的是一位少女,她单名一个“焱”字。通过玛嘉总管的引见,两人了解到,这位少女既在神秘事务署任职执事,同时也是神秘学园七年级毕业生,不久前刚刚通过毕业考核,获得了见习魔法师头衔——也就是说,是目前读着四年级的曈昽和冥域的学姐。当时的晚宴上,过生日的学姐坐在餐厅长桌的主位上,隐士大人和齐诺老师分别坐在她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再过来是博罗执事和玛嘉总管,曈昽和冥域则坐在总管的右手边,长桌的最末。塞隆城餐厅的布置朴素而优雅,餐桌上的气氛也称得上其乐融融,就像是一场温馨的家宴。

曈昽注意到她和冥域对面的还有一个座位,位置上面摆着全套的餐具,却始终空着,不见有人使用——这是有人失约,还是什么特别的习俗或者仪式呢?

“不知道。别问那么多……”冥域小声答道。

也正是在这场生日会上,曈昽了解到玛嘉总管给别人起昵称的爱好。神秘事务署长官的头衔是“隐士”,结果被玛嘉总管唤作“头儿”。齐诺老师的工作地点是塞隆城图书馆,于是就有了“馆长”的称呼——原来,齐诺老师的正式官衔既不是“图书馆长”也不是“图书管理员”,而是魔法禁制的“监护官”。

博罗执事被叫做“剑客”。当时,他穿着一身土褐色的老粗布衣,梳着蓬乱的发髻,缠着满是泥灰的绑腿,腰间长剑也是刚刚解下,确实全如隆德侠客小说中走出来的游历四方、飘逸潇洒的剑客模样,完全看不出来是正牌的职业魔法师——除了举杯时露出来的,手腕上那个空心三角形文身,稍微了解魔法的人马上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简化的符咒。

“原先还以为,所谓剑客只是小说里杜撰的呢!”曈昽打趣道。

听对话,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博罗执事和学姐搭档一同外出执行外勤任务,刚巧赶在学姐生日当天回到塞隆城。

“需要乔装打扮的工作,该不会是……”冥域凑到曈昽的耳边,神神秘秘的,欲说还休。

“是什么?”

“暗杀!”

“不会吧!”曈昽看向桌子对面的博罗执事,却发现博罗执事正巧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让她的心稍稍紧了一下。

“开玩笑的啦……”冥域捂嘴笑道。

至于生日会的主角,曈昽和冥域的学姐,玛嘉总管跟别人说话时管她叫“大小姐”,跟她本人说话时则亲切地称呼“阿焱”。

“焱”字生僻,刚听说时,曈昽首先想到的是同音字“艳”和“燕”。

“是燕子的燕,还是艳丽的艳呢?”

“是三个火的焱。”玛嘉总管一边在桌布上比划着字形,一边解释道。

西国人起名很少只取一个字,而阿焱学姐外貌身材也确实长得跟来自北半球的蛇隐有几分相像:肩宽较窄,五官稍平,但有着一头让人羡慕的瀑布般的长发。阿焱学姐甚至比蛇隐还要瘦一些,不过皮肤白皙这一点倒与多数来自北半球的人不甚相像。她的眼睛很大,但跟冥域一样,习惯只将眼睑打开一半,常常是一幅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

仅仅是“大小姐”的外号,就足以说明阿焱学姐在塞隆城里的地位了。餐桌上,曈昽更是直接感受到,塞隆城上下从隐士到仆人都很宠她,就连平时言语冷淡的隐士大人也表现得很是热心,而齐诺老师则一改往常的严苛,时时称赞阿焱学姐学业或者工作上的表现。至于学姐则表现得像是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曈昽联想到了自己——曈昽在兄弟姐妹中排行中间,加之长期在外求学,曈昽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不过,每逢家族聚会时,爸爸总会向满桌亲朋大声夸耀这个在神秘学园读书的女儿。带着尴尬的怪异感觉会在曈昽心里接连持续好几天时间。也许现在,这种情绪被她投射到了学姐身上。

整个生日晚宴的大部分时间里基本都是博罗执事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旅途中的见闻,而本该是主角的阿焱学姐始终沉默寡语,只是默默听着众人聊天,就连面前的食物也不怎么动。其他人问起她时,她常常只是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最多“嗯”地应付一声。直到齐诺老师问起毕业汇演的安排时,她才终于开口回答。这时候曈昽才发现,与外表的沉着不同,阿焱学姐说话的声音非常稚嫩,甚至可以说是娃娃音。

曈昽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冥域:“欸,学姐的声音好年轻哦!”

“那人家也不过就十七八岁嘛。”冥域托腮答道。

听到两人的对话,玛嘉总管转过身来,小声对她们俩说:“大小姐今天十四岁生日。”

“什么——?!”

“学姐才十四岁吗?”曈昽瞪大了眼睛,不住重新打量眼前这位小学姐——她正托着脑袋静听着博罗执事说个没完,还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倦乏。这种面对成年人的应酬无精打采的模样,确实是同龄人中常见的气质。这天是阿焱学姐十四岁生日,也就是说,学姐比自己要小两个月,比冥域要小上半年——想到这里,曈昽内心顿时充满了焦虑。

神秘学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故事。对于见习魔法师头衔,十四岁还远称不上最早。当今大法师奎诺正是以十二岁的年纪晋见习魔法师,而据记载,历史上曾有人以八岁之龄从神秘学园毕业。但对于两人来说,这些都是存在于虚无缥缈的遥远过去的故事。天才故事听得再多,也不如眼前一个鲜活的例子来得震慑人心——一阵颓靡感从胸中泛起,流淌全身,曈昽仿佛感到自己已经是需要时时感叹后生可畏的老朽了。

不过,相比起曈昽,更受打击的似乎是冥域,她意志消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算术课上。

“……这条线就是动点的轨迹,现在我们求这个端点的流数……”

正当同学们听着老师讲课昏昏欲睡的时候,冥域躲在课室角落里,把宽檐帽扣在脑袋上,瘫软地趴在桌面,嘴里嘟囔着:“人和人真是有差距啊!别人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当上职能机构的执事了,我十四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啊……”

曈昽笑答道:“冥域十四岁的时候正在算术课上开小差。”

故作豁达不解愁苦纡郁胸中。没有人不曾想象自己是天才,不必经历艰辛就能攀上高峰,有些人甚至人到中年仍然不愿放弃这种幻想,无法坦然承认自己不过是平庸的大多数。可是,若是因为认识到自己的平庸就选择放弃,这样岂不是比沉溺在妄想之中更加不堪么?——想到这里,曈昽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来。

“你们俩是来找监护吧?”博罗执事打破了沉默,曈昽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

回过神来,曈昽瞥了一眼壁橱上的小座钟:3时55分。这时,桌上正在烧水的玻璃壶内壁上已经蒙了一层雾,浑浊的液体不断冒出细小的泡泡,从壶底升上水面,最后在尖细的响声中破掉。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气味,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原来这是咖啡。

“嗯,”曈昽回答道,“我们是他的学生。”

“我是来找隐士的。与其坐着干等,不如我们来聊聊吧?”也不等曈昽和冥域回应,执事与两人攀谈了起来,“你们都是哪儿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在伊曼努区,是种葡萄的。”曈昽回答道。

“哦?那我们挺近的!”博罗执事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是格奥尔郡人,你有听说过阿纳奇这个姓吗?”

伊曼努区和格奥尔郡位于神秘城最北边,两个地区之间只隔着一条伊曼努河,河这边的伊曼努区仍属于神秘城地界,另一边的格奥尔郡就已经算是离开神秘城了。曈昽在伊曼努区出生长大,不过一时间想不起什么阿纳奇家。事实上,曈昽很少关心这些所谓姓氏故事。

“嗯……不记得了……”曈昽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比较熟悉这些故事的冥域。

一直没有插话的冥域,听见这个问题后终于抬起头投来目光,谨慎地回答道:“阿纳奇勋爵?”

“嗯!对!”博罗执事点点头。

“啊,原来执事大人是贵族子弟!刚才我们真是失礼了!”

执事摆了摆手,“都是魔法师就不要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再说,阿纳奇是这个阿纳奇,这个爵位可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说着,他仰头看向天花板,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不一会儿,他又问:“冥域呢?”

“……我是本地人。”冥域答道。

“冥域家在叶诺区。”曈昽补充道。

“好地方,”执事点点头,“家里是做什么的?”

“嗯……怎么说呢……”冥域双手捂着口鼻,不易察觉地皱起眉,“做生意的。”

曈昽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冥域回答博罗执事的问题总是吞吞吐吐的?于是她再度帮忙回答:“冥域家里是卖香料的。”

“哈!那可是大生意!”博罗执事坐直身体,长舒了口气,接着说道,“真羡慕你们的出身啊!现在选了监护当导师,顺利毕业肯定是不成问题了。毕业后申请高研所的职位,三年出来到各个衙署挑一个官当,三十岁以前就可以做到隐士级别。之后,布政委员,教务委员,甚至进中央评议会都指日可待——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这段畅想之中。

突如其来的未来展望让曈昽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怎么回话是好。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耳边只听见玻璃壶里噗噜噗噜的声音,水已经烧开了。这时,壶底的暗红色光逐渐消失了,壶里的咖啡不再打转,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

曈昽正想开口回答,却听见冥域用严肃的语气抢先发问:“为什么这么说呢?贵族不才应该更容易当官吗?”

“不,那只是表面现象。”执事对冥域摇了摇手指,笑着说道,“确实,你们毕业头几年,那些很快当官的同学,家里肯定不是贵族就是地主。但是等你们毕业十年、二十年,就会发现最后真正能当大官的,还是你们这样的人。你们那些同学到时候还得受你们管。”

两人不再回话。不过曈昽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服气:自己考进神秘学园学习,难道就只是为了能做官么?况且,年纪轻轻就当官的贵族子弟,说的不正是篱织姐?篱织姐的才华远在自己之上,前途无量的是篱织姐才对。

曈昽的心思,似乎被博罗执事看穿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想到篱织。”他顿了顿,“博斯顿家的千金,在我们这些人当中确实很特别。可是区区一个治安官,放到魔法师里面,你们还会觉得她特别吗?”

神秘学园治安官负责的是西国的中枢,别地的治安官决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结果到他的嘴里,却成了“区区治安官”了……

“你们还是学生,能接触到的官有不少是贵族子弟。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管着你们,谁又管着他们呢?”博罗执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就拿神秘事务署来说吧。总管在塞隆城工作十几年了,隐士和监护都比总管年轻得多,却都爬到了总管上头。你们不会以为,是总管的能力配不上这两个职位吧?”

说罢,大概是掂量着咖啡已经好了,博罗执事起身走到壁橱边作势要取杯子,又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曈昽和冥域,“你们要来点吗?”

“噢……不用了,谢谢。” 曈昽推辞道。对曈昽来说,咖啡彷如一味难以下咽药,现在只是闻到了气味,苦涩就已经渗出喉咙了。她怀着复杂心情看向博罗执事,但却只看见他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没有半点不满的意思——明明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表情却像在聊八卦一样轻松。

“不用。”冥域也摆了摆手。透过冥域的刘海,曈昽看到了紧皱的双眉。

博罗执事耸了耸肩,从壁橱最上层取下一套瓷杯碟回到座位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漏斗和滤纸,将滤纸折好贴合漏斗,再放到杯子上。接着,他左手扶着漏斗,右手执壶,顺着漏斗的边缘将咖啡倒在滤纸上。白色的滤纸顿时被染成棕色,并且很快积了厚厚一层咖啡渣。博罗执事不时停一停,待漏斗里的咖啡流到下面的杯子里,再继续往里倒,如此反复,直到玻璃壶倒空,只剩一层咖啡渍。

“学园就像这个咖啡壶,煮的时候大家都泡在一起,可真等到要喝的时候,我们这些渣滓就全被滤掉了。”

说完,博罗执事放下壶和漏斗,端起满满一杯咖啡,先是凑近闻了闻气味,随后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的一瞬,壁橱上的座钟发出了清脆的“当——”一声,时间来到了下午四点整。

“都到这个时间了,该回到了吧。”听到钟响,博罗执事利落起身收拾桌面。当曈昽的注意力从座钟回到桌面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桌面上的玻璃壶、瓷杯和漏斗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仅仅是一瞬间,这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房间里还萦绕着一股咖啡味……

“冥域,冥域,快看!”曈昽拍了拍冥域。

“哦……”冥域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别处,似乎不以为意。

“哈,比起神秘城发生的悲剧,还是塞隆城桌上的杯具比较吸引你们吗?”博罗执事将壶、杯、漏斗都放回原处,随后边整理着衣服,边对两人说,“走啦。和你们聊天真开心,有机会再聊哦!”说完,他快步走出了偏厅。

其实没怎么聊呀,都是执事大人自己在说……

博罗执事前脚刚走,门厅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看来真如他所料,隐士和监护已经回来了。

“好神奇啊,”曈昽又对冥域提起,“执事大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时,玛嘉总管来到了偏厅门边招呼曈昽和冥域:“姑娘们,你们的导师回来了哦。要现在去见他吗?”

“好!”两人应和道。冥域跳下椅子,绕过桌子朝门口方向走去。曈昽起身把椅子摆放好,紧随其后。

“别被这些街边的把戏给唬住了。”刚迈出几步,走在前头的冥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曈昽埋怨,“还有,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嘛?”

“啊,我……”见冥域眉头紧锁,一脸不高兴,曈昽一时语塞,愣在原地。冥域没等她回答,转身跟随玛嘉总管走出偏厅。曈昽见状,只好快步跟上前去。

正要穿过偏厅门口时,曈昽有意回头朝壁橱的方向再望了一眼——咖啡壶就摆在壁橱上,玻璃外表反射着橘黄灯光,壶内光洁如新,仿佛从来没使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