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墓衍说到这里也懒得和系统在瞎扯一些什么东西了,这种无用的扯淡可以很快消磨掉接下来无聊的时光,但并不能改变一些什么,纯粹是两个互怼的人在人身攻击罢了——没有理由的互怼,本身就是一件用无聊去消磨无聊的怪事儿。

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苏墓衍通过了自身的判断去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罢了,随手将书本随便往床上丢了过去,才顺势将手枕着后脑勺躺了下去。

“人世间…净是纷纷扰扰。”

苏墓衍摇了摇头便仔细思考了一下木羡仙和江悯雪可能对他造成的困扰以后,还是摇了摇头,将这些可以在单身狗之中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烦恼的烦恼直接给丢到了脑后,而后才张着嘴打了个哈欠。

而后他便直接自言自语地唱了起来。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呐~”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啊罩婵娟呐~”

一曲《女驸马》还没唱完,系统暴怒的声音便在苏墓衍脑海之中响了起来:【给我闭嘴!】

“这个不喜欢,但不用担心,我还有——”

苏墓衍闭上了眼睛沉淀了一下自己的心思,而后便直接鬼喊了出来:“天河里舀起一瓢水啊!洒得那星星挂满了天!”

【闭嘴!】

“多谢了~!多谢四方众乡亲,我今没有好茶饭,只有山歌敬亲人。”

【闭嘴!闭嘴!闭嘴!】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上昆明啊~老司机带带我我要进省城~”

【系统提示:系统已离线。】

其实他想唱并不是什么黄梅戏,更不要提阴山老腔,广西山歌和云南山歌之类的东西,而是令他有感而发更深层的一些思绪罢了。

他闭眼沉思了几下,翻身而起,难得一次走到了房间的衣柜面前,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便将衣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他几乎从来都没有穿过直裾放在了床上——而这这也是他唯一的可以传出去见人的正装,也是当初他上学时候学校所发的校服。

“时候已经到了。”

苏墓衍笑着叹了口气。

他直接拿着直裾的上衣袍便直接踹在了怀中,顺手将床头柜的须弥芥子袋冲洗系回到了自己的身后,抱着怀中的一套衣服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首当其冲看见的却也依旧是正在餐桌上收拾东西的木羡仙。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了一下,而后苏墓衍便点了点头,正准备抬腿就走的时候被木羡仙叫住了。

“你现在是想要出去?”

“嗯,出去干一点比较私人的事情。”苏墓衍向木羡仙示意了一下自己怀中的衣服:“我是准备将这件衣服拿出去销毁的,我以前学校的校服——也是你们提到了我正装的原因,我才想到我还有这个东西的。”

木羡仙起先还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想要丢的话就放在茶几上就好了,待会儿我会顺手帮你丢的,毕竟我的工作也只能这样了。”

“不太好,这个东西还是由我自己来丢比较有象征意义。”苏墓衍想了一下而后补充道:“这件衣服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一个过去’吧,所以象征意义大过了实际意义,让你来丢,恐怕不太符合情理。”

“是吗…”

“是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只需要等一会儿就好了,我收拾完这些东西就拿着垃圾出门了。”木羡仙向苏墓衍示意了一下自己正在收拾的餐盘,“而且你应该也需要一个‘仪式’的见证人才对吧?”

苏墓衍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以后,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而后点了点头说道:“那要不要来参加一次玫瑰花的葬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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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是一次正式的葬礼,也不是所谓的红白喜事,甚至没有所谓的‘死者’出殡仪式。

葬礼的主持人便是苏墓衍,整个过程的见证人是才刚刚介入到苏墓衍生活之中,也并未真正相互认识过的两位陌生人——江悯雪,以及她的母亲木羡仙。

葬礼举行的地点,则是苏墓衍所住在的房子楼盘顶层,三十六层的天台。

两人就站在苏墓衍的身后,隔了一段距离看着苏墓衍。

可以看得出来江悯雪和木羡仙都为了参加‘葬礼’而仔细打扮过了一下,虽然并非是真正去在脸上饰以粉黛,二人穿上的也并非是葬礼专门用的丧服,可她们两人为了这突如其来的葬礼,还是换上了她们现在参加活动最为正式的服装——齐胸襦裙以及木羡仙的改装版的古装。

虽然齐胸襦裙是江悯雪学校的校服,显得颇不合身为葬礼的场合,但对比起穿着背心大裤衩人字拖的苏墓衍来说,还是正式了不少。

苏墓衍走到天台的边缘,用右手的臂弯夹着校服,左手掏出从腰后掏出了须弥芥子袋放到了右手上,才开始从须弥芥子袋之中取出了两罐灌装啤酒,一左一右放在自己身前的女儿墙(①)上,退后了两步将须弥芥子袋随手丢在了地上,将怀中的校服给扬了起来,在空中挥舞着。

他大声叫着。

“苏幕遮!”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招具该备,永啸呼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苏墓衍念完这些词以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弯腰捡起了自己丢在地板上的须弥芥子袋,伸手在里面掏了掏,结果发现自己好象没有带火机,让他的嘴角顿时抽了抽,而后不得已转头问向了站在远处的木羡仙和江悯雪:“你们带火机了吗?借个火。”

江悯雪顿时便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墓衍,而她身边的木羡仙嘴角也是同样抽了抽,而后抬起了手,一朵青绿色的火焰便直接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这个可以吗?”

“哦哦哦!丹火!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位器修!”

苏墓衍当即便将须弥芥子袋别到了身后,窜到了木羡仙的面前,抬手便将自己的怀中的直裾长袍的一角在青绿色的丹火之中烧了起来,燃烧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在接近火焰外部的一秒就已经将衣服烧了起来。

木羡仙此刻也真的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疑问了:“你确定这是在举行葬礼么?”

“是啊,怎么不是,我念得词就是简洁版的《招魂》,我也按照招魂的过程来办了呀。”苏墓衍稍稍抬起头看了木羡仙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退后了两步,震惊地看着木羡仙:“——你竟然比我高!”

江悯雪终于忍受不住自己内心吐槽的欲望大叫着:“这事情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我都一米七五了——”苏墓衍当即便低下头看了一下木羡仙穿着的平底布鞋,心顿时就被扎了一刀,“你现在穿平底布鞋都比我高,那如果你穿高跟鞋的话岂不是能至少高我半个头以上?”

木羡仙就算是个人素养再良好,在此刻也真的难以抑制住自己吐槽的心情了:“你现在是在举办葬礼不是么,就不要在乎我是不是比你高的问题了吧,你这样招魂,真的不是对死者的不敬么?”

“不是不是,我招的这个魂他很大度的,就算是我在这里蹦迪都没有什么问题。”

苏墓衍说完以后看了一下手中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衣服,转身便跳回到了放着两瓶灌装酒的女儿墙面前,将手中的衣服直接丢在了墙角,朝天抱拳,大声曰道:“客衣单,人影悄,越是天涯,越是秋来早。风风雨雨增懊恼,越是黄昏,越是虫声闹。”

“别情浓,旧梦渺,越是无家,越是乡书少。一幅疏帘寒料峭,越是销魂,越是灯残了。”

他将抱拳的手放了下来,抓起放在女儿墙上的左边的罐装啤酒,中指一弹便将拉环弹飞,再度高声曰道:“今日一别,千言万语不过一罐啤酒,我先干,你随意。”

苏墓衍真的仰头将灌装酒给吨吨吨喝了个干干净净,重新放回到女儿墙上,再度拿起右边放着的灌装酒,又是一弹将拉环弹开,而后再度说道:“这杯酒我就代你喝了,撒在地上祭你的话怪浪费的——”

紧接着他又吨吨吨地全喝光了。

他喝完后,将罐子又放回到了女儿墙上。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您也干不了什么,我就随意了。”

——而后的苏墓衍在江悯雪和木羡仙那看神经病一样难以接受的目光之中在天台跳了一段宅舞,真真正正的在并不算是正式的招魂仪式之中来了一次坟头蹦迪,甚至还跳的特别尽兴。

一曲尬舞完了以后,苏墓衍才真正的消停了下来,面色红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羞耻尬舞PLAY真的让苏墓衍不好意思面对江悯雪和木羡仙两人,还是因为喝了酒以后脸色红润,亦或是运动过后的本能——或者三者皆有。

一路看完苏墓衍神经病一样的招魂仪式以后,木羡仙也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苏墓衍,脸色非常纠结,但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来让苏墓衍意识到自己这些举动的不妥,只能尝试性地说了一句:“葬礼结束了吗?”

江悯雪才不会意识到木羡仙那复杂的感情,她本身也不会隐瞒自己复杂的感情,直接大叫了出声:“——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葬礼才对吧!哪有葬礼是这样的啊!好好的办一个葬礼不行么!”

“你误会了。”苏墓衍反倒是一本正经的解释着:“我认为这个葬礼已经够意思的了,虽然很简略,贡品也很少,甚至连送行的值钱都没有,也仅仅只是招魂,祭酒,但仪式是不会出错的,阻止不了我给他人送行的最根本的意愿。”

“那里有给人送行了啊!没有葬礼的主持人把应该祭的酒给自己喝到肚子里面去的吧!也没有在祭酒以后就直接跳一个根本不成舞蹈的舞吧!”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形式只是走一个过场罢了。”苏墓衍认真的说着:“我们不能光在乎形式是怎么样的,应该要认真体悟我怀念他人的心境,这样的话你就能感受到我现在那非常复杂的内心了——不过你还小,跟你说这个不好,总而言之你要知道我是在认真的给人送行就好了。”

江悯雪继续大声的吐槽着:“你要真想给人送行的话,你至少也得捧着灵牌或者遗像吧!”

“你还是不懂,我能帮他举行葬礼就已经是对他的尊重了。”苏墓衍叹了口气,而后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来参加这位先生的葬礼,他很感谢你们母女两人的到来——虽然这个葬礼可能并不符合你们心中葬礼的定位,但你们还是完美完成了你们身为见证人的任务。”

苏墓衍怕木羡仙难以GET到这个点,而后顺嘴提了一下:“毕竟如果没有你的丹火的话,我连直裾长袍都烧不起来,这样葬礼可能就要紧急中止,再改一个猴年马月的黄道吉日再行招魂了。”

江悯雪伸出手捂住了脸:“果然你就根本没有想要真正的去招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