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推开沉重的铁门,阳光洒进了储货仓内。

她闻到了刺鼻的恶臭,是血的味道。

暴露在阳光下的马克·狄以奇怪的姿势仰面倒在地上。他的双眼因为失去意志的光芒而变得浑浊,空虚得像两个窟窿。由于失去力量而半张着嘴,就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一样。他的肩膀似有似无地抽动着,每抽动一次,地上延展着的血海就扩大一点轮廓。

亚当低着头跪在尸体旁,膝盖下的衣料已被染红,他这样一动不动不知道有多久了。

夏娃向他走去,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看到了亚当脸上风干的泪痕。

“你又哭了啊。真是个爱哭鬼呢,亚当。”

“夏娃...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说过的,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这场梦都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是个到死才会结束的噩梦。”

“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亚当带着哭腔,“这种事,这种痛苦,我承受不了。”

“想结束吗?”

亚当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你自己来选择如何结束这一切吧。”夏娃俯下身子,“你可以不再把自己当作自己,只是简单地活着。不再用心去听,不再用心去看,忽视内心真实的想法,单纯地作为亚当活着。这样的话,你将不再害怕,也不再悲伤。这样,你就解脱了。”

“我,我....明明该有自己的名字的,我,不叫亚当。”

“是呢,好像是这样。”

冰冷、刚硬的感觉顶上了亚当的太阳穴。

“你也可以选择这个。”

只是听声音,亚当就知道是练习时用的“蟒蛇”。枪口的角度,枪管的朝向,他明白子弹射出就会把自己的小脑直接打穿,连感觉到疼痛的时间都没有。击铁被扳起,那份震动,直接传到了他的头盖上。

“到底要怎么做呢?”

亚当感受不到恐惧,反倒有种将头埋进羽绒被中的安心感。他体内的力量似乎在被慢慢地剥离。

“到底要这么做呢?”夏娃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天外的召唤。

“开枪吧。”亚当闭上了眼,“杀了我,让一切都结束吧。让这样的我,消失吧。”

在黑暗中,亚当听到了击铁落下的金属声响,如同雷鸣一般。这是他告别这个世界的声音,这是他生命开关被闭合的声音。

在他一片空白的头脑中,这个声音像是经过了回声处理一样,在不断回响的过程中变得细小和清脆。

夏娃的枪没有喷出火焰,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装填子弹。

亚当的脑袋没有被打穿,但是伴随着空枪的声音,他无力地摊到在了地上。他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

他颓废地倒在地上,和马克的尸体面对面。四目相对,亚当瞳孔中原本会随着流泪而晃荡的波光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面前死者般的黯淡。

“站起来,亚当,这里不需要两具尸体。”

听到夏娃的命令,亚当的肩膀像是受到惊吓般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臂下垂,一只手握着枪的他,似乎不再拥有人类的精魄。

看着他嘴角淡然的冷笑,夏娃的内心掠过寒冷和悲伤。

啊,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夏娃把自己的想法埋进心底,说出了事前准备好的贺词。“干得漂亮。从今天起,你就是‘伊甸’的一员,‘谋杀集团’青铜级别的杀手了,亚当。”她瞥了一眼马克的尸体,“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