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呜,这该怎么办。)

纸是包不住火的。

已经藏不住了。

就算叮当不说,本子魔改师也会告诉黑子她以前做的事。

这不就goodgame——GG了吗?

叮当甩开「魔改师」对她的束缚,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她看着黑子,黑子也在看着她。

“叮当,”黑子又换回她平常对话的语气,中间带有一丝伤感,“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

有口难开。

“你这样不说话,让我更难相信你啊……”

黑子慢慢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对不起。)

叮当只是想净化本子而已,她从来就没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可是,就算是现在,她也认为,重来一次之后,她也会落得这种局面。

——因为她根本就放不下。

是的,她做错了,但是,她就是会继续做错,重蹈覆辙。

就是现在,也一样。

她向后迅速退了一步,朝着正对自己的魔改师的裆部,来了记标准的横踢。

「额啊!」

魔改师惨叫着,护住自己两腿之间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叮当立刻跑进巷子的深处。

“凌叮当——!”

黑子闪现到几人面前,朝远去的少女的背影大喊着她的姓名。

她本想再次瞬闪,手腕却被魔改师抓住。

“放开我——!”

她暴躁地吼声吓得魔改师们一哆嗦。

然而,魔改师们露出「就算被你吓到尿裤子也不会松开手」的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说了,放开我!”

黑子一甩手,一个瞬闪,闪到他们前面。

她本想拍拍身上恶心的肥宅细菌便继续赶路,却没想到被肥壮的魔改师拖住腿。

“喂!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啊!”

“不,不是!你听我们解释!”

领头的黑发魔改师默默地接受着黑子的踩踏。

听到这话,黑子停止了蹂躏。

“说,我只给你们一分钟时间。”

她插起了腰。

“我们……完全不知道凌叮当大人她在本子净化师协会经历了什么……”

领头魔改师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她以前绝对不会和我们这种人说话——不,她从来就不会和任何人说话。”

“哦?”

“她以前是不会理人的。”

说着,魔改师抬起头,看向一脸冷漠的黑子。

“你知道她以前是……”

黑子强忍着厌恶,捂住了魔改师的嘴。

“她以前干什么,跟她现在有什么关系?”

黑子见魔改师呼吸困难,这才将手拿下来。

“哈啊,哈,呼……”

魔改师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氧气。

“就算是什么绝不可原谅的事,我也不愿意从你们这种人那里听说。”

“不管怎样,我都想要听她亲口告诉我。”

黑子的身影闪烁一下。

她没有出现在更前面的地方,而是留在原地。

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般,她一手扶墙,开始喘息。

(看样子这能力近期是用不了了。)

“喂,你没事吧?”

身后的本子魔改师担心道。

虽然他们的身份是魔改师,本子净化师的敌人,但也无法身为善良阿宅的他们体恤女生。

(这是觉得…我弱吗?)

她停顿一下。

(我一点也不弱。)

“不要用你们软弱的眼光看我!”

黑子扭头吼道,异常激动。

不就是用不了能力吗?她还有脚,还能跑。

她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这就是强者。

强者会帮助弱者,且不需要任何人。

————————————————————

叮当跌跌撞撞地跑着。

她真的没劲儿了,真的跑不动了。

双腿已经没有感觉了,机械性地向前迈动。

(已经完蛋了啊,已经无处可去了啊。)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等着黑子跟上我我就可以死了。)

叮当开始思考自己的遗书该怎么写。

(不对!)

(——墓志铭想起来更简单!)

(但是我感觉我没干什么好事。)

(嗯……)

而且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给她写墓志铭啊!

(反正除了父母之外的人都不会惦记我。)

(还是想想遗书该怎么写吧。)

她继续向前跑着。

(嗯,我是一个15岁的最近才毕业的女孩子。)

(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社交废物。)

(曾经喜欢打游戏,看漫画,看本子。)

(因为一件事之后,成为本子画师。)

(又因为一件事,成为本子净化师。)

突然,她太阳穴发胀。

(喂喂!我是为什么成为本子画师的?)

很遗憾,叮当想不起来了。

可能是她现在太累了?而且还没有停下脚步。

(呜……)

等会儿她应该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仔细地思考。

叮当突然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额…?)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段延伸到山顶的楼梯。

(诶——————)

她大口喘气,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滴在地上的青石板面上。

双脚灌铅般,寸步难行。

她能感觉到从山上传过来的清凉感。

现在是夏天傍晚——呵,本来她就是在下午起来的,一直跑到这个点儿,也是很可以了。

闷热,燥热,心中的杂乱好像都因这山而消失。

叮当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山,而是因为上面的神社——在她印象中,这山上是有个什么神社的。

(哦……)

(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吗?)

她好像是来过,她有这个感觉,上次她好像也是这么跑过来的。

(那我就边上台阶,边想想我该怎么写遗书吧。)

(啊。)

叮当想起来了什么。

“烟灰No.3187?”

因为好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也有些滑稽。

她试探性地问着,并不抱什么希望。

“我在。”

“你觉得,我,会死吗?”

“也许吧,变量太多,我对现实很没辙的。”

“哦,那,帮我录下,接下来的,话,可以吗?”

“好。”

“谢谢。”

叮当闭上眼睛摇摇头,伸出一只脚踏上台阶。

“我的名字是凌叮当,我曾经是一名本子画师,现在又是一名本子净化师。”

“我成为本子净化师,只是想复仇而已。”

“复仇?为什么呢?”

“那些人…羞辱我,骂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们!”

她尽量的压低,压小声音,减少所剩无几的体力。

“况且,屏月庄社原来的社长,白星不在了。”

“那我留在那社团中的理由就没有了。”

“那个副社长绝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白星失踪,他自己再篡夺权利,成为屏月庄社新的掌权者。”

“他那么做,有什么用吗?”

“区区一个社团的社长,有什么用吗?”

叮当继续向上走着,一步跟着一步。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成为本子画师吗?”

“应该也有什么……”

烟灰No.3187的声音越来越小。

叮当耳边只剩下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她将手机拿出来,看着上面显示着的「电量低,请充电」的标示。

也是,最近她完全忘记给烟灰No.3187充电了。

“唉……”

叮当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中。

她一个人默默地向上走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曾经一个人走过这里。

当时的速度,要比现在半死不活的自己快得多。

但是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哭。

当时是嚎啕大哭,整个人像疯子一样跑到山顶的神社。

而现在是默默地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越往上走,她对那时的记忆越清晰——就像是她把当时的记忆保存在山顶的神社一样。

(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哭来着?)

好像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她就能想起来了。

因为汗水而湿透的衣服在风的吹拂下开始吸收她身上释放出的余热。

可叮当并不冷。

她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疲惫,头痛,和眼前的模糊。

山道十分幽静,远处有泉水的声音,也有虫子鸣叫的声音。

——这些,她上次都没有感受到。

因此,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新的东西。

她不太清楚自己要去那神社的理由。

直觉?

即使不知道理由,她也没有回头折返,或是停下放弃。

终于,叮当抵达山顶的神社。

穿过鸟居,她直接倒在地上,不再起来。

她躺在地上,看着颜色已经很深的夜空。

(好像想起来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回忆啊。)

(……)

浑身脱力,起都起不来,只能像只没有骨头的虫子一样扭曲地躺在青石板上。

鼻子堵住,闻不到任何的味道。

她只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清凉感,和在心中,头部的痛感。

那天,放学之后,那个阿姨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对她说了些在她眼中最刺耳的话语。

母亲被骂成「婊子」的原因,只是因为父母在剧烈运动中,吵到她复读的儿子学习。

——明明就不是那块料,为什么要那么逼迫呢?

儿子将自己学习不好的原因全部「归功」于她的父母。

那个阿姨对她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词汇。

「你妈不就是个婊子吗?」

回忆到这时的叮当眼角抽动一下。

因为受不了其他家长和同学的目光,她快速跑离学校,坐上一辆自己都不知道到哪的公交车。

哭着跑到神社前。

(这都是谁的错呢?)

(如果大妈的儿子不需要升学,大妈就根本不会来骚扰我。)

但是,她明白。

——如果她的父母没做那么多次那种事,大妈根本就不会来找她。

她奔跑到神社前,脱力,倒在和现在差不多的位置上。

只是,和现在不同的是,有一个白猫兽人来到了她身边。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

痛苦,痛苦,难受,想哭,头痛。

茶发女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要被那么多人嘲笑讥讽。

「你妈就是个婊子」

这句话充斥耳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明白,不要那么说。

这种话她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明明在放学前还一起欢笑的朋友同学在这时都装作不认识自己远离。

眼中还带有一丝愉悦。

(为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她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双眼睛,那说教型的语气,那微笑。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对她的指指点点,就像是刀割在她心上一样,十分痛苦。

「你妈就是个婊子」

永远忘不掉,就像是咒语一样永远回荡在脑中。

就算她怎样跑,她好像都能听到那些嘲笑,能看见那些嘲讽的眼神。

茶发女孩不停地跑着,坐上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公交车线路。

她坐在最后一排,靠在打不开的窗户上,感受着车带给她的震动。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在哭,一直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溢出来的用手指抹掉。

虽然路人都知道她在哭,但是没人敢接近她。

「你和你妈是一样的人——!」

不少人都听到,那个大妈朝着这孩子喊着这句话。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人就是一种冷漠的生物,从不多管闲事。

没人愿意帮助一个默默在最后哭的孩子,尤其是被一个大妈指着鼻子骂过的孩子。

人都是这样,都会在想「是不是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答案是,她什么也没做错。

然而,没有人想接近她,获得答案。

只是在想着「是不是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呢?」,然后再将所有的错误怪在她身上。

于是,茶发少女在公交车上又收到第二轮的敌视。

她讨厌别人的目光,尤其是什么都没有想的那种目光。

「真可怜啊——」「同情。」

她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即使公交车上的玻璃震动声大到吓人,她还是能听到那刺耳的话。

他们怎么可能理解女孩经历了什么呢?

他们怎么可以直接就简简单单说出「真可怜啊」这种话呢?

他们怎么可以什么都没经历过就能理解,就能同情呢?

怎么可以呢?

怎么可以?

只是为了让自我满足吧。

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同情心而获得称赞吧。

只是为了让自己像个好人而只是那么说说而已吧。

实际上在他们心中什么都没想对吧。

渐渐的,女孩,从对他们的畏惧感变成了对他们的厌恶。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站。

女孩跟着所有人下车。

泪水已经止不住了,视线已经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了。

已经全都是色块和色块的链接了。

「你妈就是个婊子」

脑袋里全都是这句话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想要把自己收到的仇视和屈辱全部吼出来,把自己收到的所有嘲笑和讥讽全部吼出来,把自己收到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

她能感觉到,从眼角中不断溢出滚出流出的液体,就像山泉中的涓涓细流。

为了让自己看清前面的路,女孩抹抹眼睛。

前方,是一座山,一条有着台阶的小路蜿蜒而上。

她想都没多想,就哭着喊着跑过去,跑上台阶。

她想赶紧逃避开「你妈就是个婊子」的束缚,就边喊边叫边向上跑。

周围的风景她完全不在乎。

只要前面还有路,她还能动弹,她就要一直向上跑。

最后,最后的最后,她跑到了山顶。

而那里,有一座神社在等着她。

「扑通!」

脱力的女孩穿过鸟居,摔倒在神社之中。

女孩感觉,自己就是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觉得越来越困倦。

哭很累人,在哭完之后,释放了自己全部能量的人会非常想睡觉。

女孩就是这样。

两只眼皮开始打架,也不管着凉还是地上脏,她逐渐进入昏睡状态。

在醒过来之后,她感觉到了一个很温暖,很香的东西。

而她,正在搂着这个东西。

女孩抬起头,看见了一只有着白色猫尾,白色猫耳的奇怪少女。

明明没有多余的光线,白猫少女却显得雪白。

“嘿。”

少女微笑着,露出自己的虎牙,朝女孩打着招呼。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抱着她,没有松手。

她并不知道这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问向女孩。

“叮当。”

女孩很不情愿地回答着,把头怼在少女的肚子上。

“是吗?我叫Reiko。”

“好绕口。”

“是吗?呵呵。”

“叮当,你为什么在哭?”

“你为什么叫那种名字?你为什么是白色的?”

女孩将鼻涕蹭在少女纯白的衣服上,而少女并没有生气。

她发出天真的疑问,这让少女笑出声音。

“你知道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吗?”

“因为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颜色。”

“我也一样,我忘记了我原本的颜色。”

少女轻抚着女孩的头部。

“你是因为那群骂你和骂你父母的人才哭的吧?”

女孩没有回答。

“嗯,那些人真的很可恶呢。”

“要是当时有人帮你解围,那个大妈也不会那么强势吧?”

“唉,可惜没有呢。”

女孩抱少女抱得更紧了。

“我说啊,这种事情发生就已经没有办法了,你自己痛苦也就会一直痛苦下去,哭也会一直哭下去,就像你现在这样。”

女孩一直在啜泣着,没有停下来。

“是啊…能怎样呢,还不是让你痛痛快快哭一场忘掉比较好?”

女孩却紧紧用手抓着她的衣服.

这就是她的回答。

“欸,话说,你知道,那些人怎么将这神社建起来的吗?”

“明明没有运送木材,却能在山顶上建出一座神社?听着很神奇吧。”

少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后背。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感觉到啜泣声逐渐减弱,少女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答案实际上很简单哦,我相信你要是仔细想想,绝对会想明白的。”

“砍…树。”

女孩头继续埋在少女的大腿上,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少女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她所说的话。

“你是在说砍树吗?真是聪明的孩子呢。”

少女呵呵地笑着。

“是啊,人们爬到山顶之后,直接把这里的树都砍掉,当作建造神社的木材——真是很聪明呢,是不是?”

“如果把木材从远处送过来,却没有空地建造神社,也是不可以的呢。”

女孩停止了啜泣。

“你是谁?”

“我是谁?不,不不不,孩子,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呢,我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那些人都在袖手旁观?”

“哦,亲爱的叮当。”

少女笑了笑。她手的动作不曾停止。

“人都是自私的,就算是神,也没有理由去拯救你。”

“你们都是一群因为利益而行动的动物,哪里有什么,善良啊正义啊那些的……”

“就是你想的,都在为了自我满足,自我拯救而已。”

“所以呢,你受到这伤害也是无可避免的……”

“那为什么你在这里呢?”

“我?哈哈哈哈,只是随便来到这里,遇到了一个哭到昏倒的小孩子,过来安慰一下而已。”

少女笑呵呵地说着。

“有什么利益可图吗?”

“喂喂,你可还真聪明啊。”

少女继续摸着女孩的后背,安抚她,安慰她。

“我又不是人类,那定论对我不起作用。”

“怪不得名字就不正常。”

“可不要瞧不起兽人语发音的名字吔!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话说回来……我有个提议。”

“你不是因为讨厌别的人因那件事情,对你另眼相看,知道你的父母疯狂做那档子事…吗?”

“归根结底,原因还是你的父母做了那档子事啊。”

“所以呢,你就从根源入手。”

“我不可能阻止。”

女孩哑着嗓子说。

“是,是,你说的没错。”

少女拉着女孩的手,让她起身。

她们两人对视着。

“但我没让你阻止他们哦?”

白猫少女的白瞳显得格外鲜亮。

像会发光的玉石一样。

“你为什么不把那些事情,画成漫画呢?”

“这样的话,那些经历就是你漫画中的角色的了,就不再是你的了。”

女孩看着少女。

“嗯?我觉得我说的很明白啊。你去临摹画画看,绝对会有收获的。”

少女揉搓着女孩的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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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iko。)

叮当结束回忆。

她默念着那个名字,看着渐渐浮出星芒的夜空。

后来?

她再也没见过那个家伙。

再后来,她就因那个想法成为了本子画师。

她本以为自己画本就能摆脱这一切——是的,她的确忘了。

但那不会持久。

现在,她又想起来了。

(Reiko,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她默默地想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叮当怀念她的温暖,那种有别于年幼时母亲给予的温暖。

如母爱般温柔,但却非常柔和,绝没有母爱爱得那般激烈。

(博爱?)

叮当感觉这个词很合适。

(要是能在这里再见到她就好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也许这不太可能了。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她再怎么无聊,也不会在这废弃的神社中停留的。

更别说居住了。

这里的神社不是Raiden教的。

在Raiden教逐渐发展之后,一些以前的小教就渐渐衰落直至衰退。

Reiko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发着荧光。

如果说她和神明那些东西没有关系?叮当完全不信。

据说,神灵这种东西,都是以信仰为生的。

当信仰不能维持她们存在的时候,她们就会消失。

反观,要是有了信仰之力,她们才会现形,拥有力量完成人们的愿望。

而叮当在这几年几乎忘了Reiko这个家伙,更别提信仰了。

因此,她更倾向于「Reiko」这个存在已经消失的事实。

(唉。)

虽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还是希望能看见她。

能再次抱着她,跪在地上,将一切情感全都宣泄在她身上,然后再被她包容。

(我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次,我也有错。)

(我不再是无辜的人了。)

她躺在地上蜷缩起来。

在印象中,这里没有这么凉——因为有Reiko在。

眼泪还在溢出,鼻子已经被完全堵住,口中的粘液越来越粘稠。

她张开嘴,呼吸着山中的清凉空气。

虽然说沿海地区温差小,但是,她还是被冻得一哆嗦。

她身上这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洗过澡。

浑身都湿透了——但在山上凉风的吹拂下,基本上干透了。

也庆幸她穿着比较速干的布料吧。

叮当稍微有点心疼自己的白衬衫。直接躺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弄脏的啦。

但是她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我真是净化得太过头了。)

她看着迅速飘过的云层。

(走火入魔,喂喂,真的是走火入魔。)

说到底,叮当对社团的大部分怨恨还是来自于那个副社长。

那张臭屁脸叮当看着就烦。

当时那群社团的人不停发送给她垃圾邮件,各种侮辱人的邮件,那个副社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想着怎么解决。

放任他们不停骚扰自己。

直到烟灰001使用非正常手段对他们进行轰炸,才消停。

于是,她也就由着那群傻逼的意思,开始疯狂净化屏月庄社的本子。

叮当稍稍扭动自己的腰部。

除了向那些骂自己的人复仇之外,叮当还想向为社长白星复仇。

叮当还记得自己最后进入会议室时,全场的反应。

大部分高层都是副社长的狗腿子。

白星在很久之前,就应该被副社长架空了。

(说起来,白星也是白发呢。)

那个总是说奇奇怪怪闲话,总是袒护她的女人。

——如果不是总袒护自己,白星也不会被别人不信任,那些人也不会被副社长煽动吧?

归根结底,叮当感觉这好像还是自己的问题。

(不愿和别人近距离接触,真的很不好吗?)

她搞不太明白。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叮当突然想起了一个在以前看过的动画中说的词。

——Sick sad world.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也许你没做错什么,也许你不是罪魁祸首,也许你什么都没做,但是总是有灾祸降临到你身上。

叮当突然有点羡慕起来本子角色,因为她们还有本净师的帮助,能让糟糕的人生重入正轨。

那她呢?她有什么呢?

不可能再有另一个「Reiko」了。

她只有自己。

如果她的世界是一个本子,那其他世界的本子净化师,是否会拯救她呢?

突然,她听见了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在人类遇到危机时,他们的潜能就会爆发。

叮当奋力用手肘撑地,让自己抬起身子,看清前方的来者。

正当她看着前面的入口时,她看到了白色的人形。

鲜亮的白色,像发光的玉石一样。

有一对白色的猫耳朵,也有一条白色的猫尾巴。

人影的轮廓不是很清晰,像被涟漪扭曲的水中的倒影,在空中不断抖动着。

除此之外,眼泪也在影响着她的视力。

因为长时间的流泪,她感觉眼睛有点酸涩。

(这是……Reiko吗?)

不知为何,叮当看向那个人影的时候,感到了一种安心。

明明完全看不见「她」的脸。

为了让自己的视力恢复正常,她闭上眼睛,用手挤去了眼眶中多余的液体。

她再次睁开眼睛。

眼中的Reiko变成了Kuroko。

金发在月色的照耀下,的确有点银色的感觉。

叮当眼前的白色幻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子。

扎着低双马尾的她将护目镜移到额上,将刘海压在下面。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叮当。

“呼——”

她似乎松了口气。

“你不跑了吗?”

她用手肘蹭了蹭自己头上的汗。

黑子看起来不太好。

她和刚才的叮当一样,也在急促地呼吸着。只是她没那么放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起来也井井有条。

“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