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罐装黑咖啡超级难喝千万不要喝
（黑色怪物。）
叮当紧盯着那只黑兽，屏住呼吸。
她现在就像是沉到水底一样，耳朵开始嗡鸣。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那么平静，那么宁静。
黑色怪物看着她，就像是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一样，空洞、发着淡淡白光的双眼落在叮当身上，毫无憎恨、畏惧，只有迷茫。
（——）
在这两个生物一动不动地对视的时候，叮当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她之前绝对有过同样的经历。
（绝对不会错的……这个感觉。）
「咣当咣当——！」
叮当随即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书从书堆的顶部滑落而已。
她又转头回来。黑色怪物被她的手机闪光灯晃了一下，伸长脖子朝她尖叫。
“吼——！”
黑色怪物展开长臂和爪子，朝叮当狂奔。
（！？）
（这家伙…现在才对我有敌意…是这样吗？？）
“烟灰No.3187，关灯！关灯！”
叮当贴在杂志堆边，灵巧地闪开。
「你确定吗？这里可是一点光也没有。」
“快！”
面对被扬起的杂志页，她吞了一下口水。
（这有点犯规啊…）
叮当握在手中的光源立刻消失。
她和黑色怪物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光消失前的那一刹那，叮当看见黑色怪物正向自己出招。
她闭上眼睛立即下蹲。
「唰——！」
她听见了纸被利刃撕碎的声音。
（不行——！）
她睁大双眼，紧盯自己正前方的那个黑色怪物。
说是没有光，但经过散射和反射，瞳孔的放大，叮当还是能分辨出眼前黑色怪物的轮廓——那样的扭曲，那样的不自然。
（不能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她能听见黑色怪物喉咙里的咕噜声。
（安全距离，安全距离。）
虽然很害怕，完全不敢动，但她必须移动。
可是，现在这黑色怪物就在她眼前，她怎么可能会动弹啊！
面对棕熊应该装死？面对这黑色怪物可不能装死！
叮当紧贴在杂志堆上，后背上被杂志直角边硬戳的痛感让她继续保持清醒。
她现在的呼吸已经乱了——谁又能在现实中，面对这种奇形怪状、像从口袋怪兽中钻出来的黑色结晶怪物，能大气儿都不喘呢？
虽然黑色怪物离叮当很近，但是它就像是完全没看到她一样，不停发出嘶嘶声，在叮当身旁寻找着什么。
（……）
（竟然不下手…？）
（等等…难道说……）
她伸长手臂，在地板上悄悄摸索着。
（快点…快点！绝对有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指尖终于触到冰冷而坚硬的表面，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安定几分。
叮当稍稍朝那边挪动了一步，将这不规则形状的物体收于掌中，仿佛，她拿到的是可以用于自卫的武器、盾牌。
她当然知道，不顾一切莽过去，快速逃走，绝对是她先毙命。
（先…让我验证一下……我这想法有没有错。）
叮当将手中的东西丢出。
「啪嗒——！」
从远处传来金属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吼吼吼——”
黑色怪物发出有些哀怨的吼声，从叮当身前移开。
她只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重物撞击地板的声音，和传导过来的震动感。
（呼——）
确认怪物已经不在她身边之后，叮当瘫坐下来，捂住嘴。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不过，还真是我想的那样——黑色怪物索敌只靠声音和光线……或许还有气味。）
（这样的话……）
（我该怎么呼救呢……或者是，拖延时间？）
她要是想呼叫黑子和温特尔，那她必然发声，如果没做好准备就呼救，可能会在发出声音的下一秒被撕成碎片。
如果利用烟灰No.3187呢？很可惜，会有一样的结果——她呼叫烟灰No.3187同样会发出声音，使用手机也会让黑色怪物察觉到光的存在——也察觉到叮当的存在。
（但是，这样僵持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叮当的脑海中已经出现自己干瘪的尸体在数十年之后才被人在阁楼中发现的景象了。
（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王八为什么能活那么多年？因为它们什么都不做，没有任何危险会置他们于死地。
（但那样活着就太没意思了。）
（再说…我总感觉眼前的这黑色怪物…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咚咚咚——」
远处传来了黑色怪物不停重踏地板，寻找「猎物」的声音。
（我不能让它跑了。）
叮当想起了那些扒她裙子，教她玩游戏的小孩子。
虽然他们很烦人，很讨厌，但是和他们相处，叮当一点也不累——他们可比初中同学们有趣多了。
（绝对不能让大暴乱再次出现。）
（不能让之前大家的努力白费。）
（不能功亏一篑，不能功亏一篑！）
（不要逃避，不要逃避，不要逃避。）
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叮当单手划开手机屏幕，打开手电筒，让光照射在黑色怪物身上。
“吼吼吼——！！”
黑色怪物不耐烦地发出怒吼，朝叮当跑来。
（这才对嘛。）
她也开始移动。
“这边！这边！黑子！哆来咪！在这边！有怪物——！”
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人，她存在的意义，也许就只有「拖延时间」了。
就像是一个叫做PVsZ的游戏中，一个种植植物打僵尸的塔防游戏的小喷菇。小喷菇不需要任何花费，种植速度极快，是在游戏刚刚开始，完全没有金钱「阳光」的时候的必然选择——在有了能种植强大植物的阳光后，小喷菇就会被铲除。
叮当还记得那游戏有个特别关，要求玩家在白天只用蘑菇通过关卡——蘑菇在白天会睡觉，只有使用咖啡豆才能让他们苏醒——但咖啡豆的价格比蘑菇本身要贵一些。
这关有个邪道玩法，也就是不停种植小喷菇，在小喷菇被吃掉之后，立刻补种；在尸潮全部出完之后，停下鼠标，静静等待最后的堡垒——小推车将所有僵尸杀掉。
叮当感觉自己就是小喷菇，黑子和哆来咪就是最后的堡垒，而这黑色怪物，就是僵尸。
她又叫又喊，让黑色怪物的注意力永远在她身上，她也一直不让黑色怪物脱离自己视线的中心——不然，会十分危险。
（但是，我还和那小喷菇有点不同。）
黑色怪物极速朝叮当奔来，叮当侧身躲开。
（我会躲闪。）
如果说她在本子净化的行动（还是工作？）中，有什么现实生活中能用上的，那就是她的「闪避」和「体力」了。
虽然烟灰的那些虚拟道具不是她的，可她的身体是她的——她进行过的锻炼还是训练，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力气小，打不动，我还不会躲吗？）
面对黑色怪物张开双臂的环抱，叮当快速扑在地上，翻滚。
她同时用手机照射地面，希望能找到那「罪魁祸首」。
（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
叮当擦了一下额间。
（只要黑子和叮当赶紧过来，管那本子不本子的。）
「吼吼吼——！！」
黑色怪物发出比之前更大的吼叫声，这让叮当的心脏颤动了一下。
她捂住胸口，稳住呼吸。
也许她把这黑色怪物激怒了。
（那也无所谓了。）
叮当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离她有数米远的黑色怪物。
“怎么，你累了吗？我感觉我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不是无聊到想和没有智商的黑色怪物说话，她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
突然，一个拳头般大小的东西砸向她的小腹。
“咳——！！”
她忍不住大咳出声。
随着重压，五脏六腑全部被扭曲、肠子被绞断、胃被捅穿、肝脏肾脏被切成臊子的痛感开始夺走她对身体控制的主权。
手机被她掉在地上，发出「咔哒」的撞击声。
（不，不对啊！）
叮当捂住腹部，挣扎着睁大双眼——那黑色怪物可是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难道说…还有第二只怪物吗？）
（……没有…没有时间了！）
别说移动了，现在的叮当觉得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除了疼痛之外，她还感到一种被麻醉的感觉。
据说，人的末梢神经很发达，所以在出现小伤口的时候会倍感疼痛。
相反，在人受到极大伤害的时候，反而因为神经少而……不那么疼。
（这也算是幸运吗？）
叮当感觉自己呼吸都十分困难。
（别吧别吧别吧……我不想就这样失败啊。）
她越来越感觉眼前的黑色怪物…她以前见过。
（是什么时候呢？）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走马灯。）
（那么…？正是时候回忆啊。）
不知为何，叮当回忆起了她第二次净化本子时，她按下大按钮，让本子净化失败的事情。
（难道说…这是……幻象和实体的结合…？）
（这，这黑兽就是杂念的本体？）
（我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意识中，谁知道它能在现实中拥有实体。）
（绝对不可以让这家伙跑到楼下）
（痛，痛，痛，痛，痛死了！痛死了！）
叮当捂着腹部，靠在杂志堆上。
（那本子到底在哪。）
她加速了呼吸。
（……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然……）
叮当停下了思考。
（绝对不能让它…去楼下。）
“烟灰……打开…本子，传，送门。”
每说一句话，叮当都感觉自己的肚子要裂开——这比痛经还难受。
「已侦测到本子方位，坐标（22，123，1213）」
“吼吼吼——！”
黑色的怪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它发出了比之前还大的吼声——只是叮当已经听不太清了。
一种身体被撕开的感觉从身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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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你逼我的。”
“叮当已经去深处寻找本子了，你确定，还要跟我吵吗？”
听到哆来咪说这句话，黑子的表情不太自然。
“她能保护好自己的，再说，她要是呼救，我们都能听到。”
说着，黑子转身，向深处走去。
“别，先别走。”
哆来咪上前几步，抓住黑子的胳膊。
“…？”
黑子皱眉。
“你……已经知道叮当以前是做什么的…对吧？”
“……”
黑子甩开哆来咪的手，点点头，冷漠的脸上带有一丝无奈。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把她干掉，就因为她以前是本子净化师的死敌？”
“额…嗯……差不…差不多吧。”
哆来咪没看向黑子的脸。
“放心吧，不会的。”
黑子手臂抱在胸前，叹了口气。
“在你眼里我可能又死板又滑稽，完全不懂得变通，但是你要知道…我和你都曾是联合部队暗部的一员。”
“在那里，我学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永远不要管队友以前是做什么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
黑子看着哆来咪有点飘忽不定的眼神，感觉到了什么。
可她不想就此把这感觉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背弃那信条的，但是，我想说——”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惩罚自己了。”
“她从来都不会希望你一直自责，不是吗？”
“真是可笑…我竟然要被你安慰。”
哆来咪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你明白那个道理，那我们就不用继续说下去了——希望你能一直坚信那信条直到最后。”
“我会的，我一直会的。”
“这边！这边！黑子！哆来咪！在这边！有怪物——！”
听到远处的喊声，黑子转身再次离开。
这次，两人没说一句话。
哆来咪看着黑子的背影从视角里消失之后，叹了口气。
“本子画师成为本净师…可不是件简单事……”
她喃喃自语着，本想再次拉住黑子的手渐渐放下。
“……为什么她脸上有一道黑色划线？”
哆来咪刚看到那划线时，差点笑喷了。
“吓死我了…是叮当手欠画上的吧？”
她自言自语着。
（别这样了！现在我已经是别人的导师了。）
哆来咪拍拍脸颊，之前稍稍有些困惑的表情从她脸上消失，转变成平常的从容。
让自己打起精神之后，她朝着叮当刚才呼救的方向跑去。
这阁楼东西很多，很乱，要是她随便使用传送门的话，可能会伤到自己。
更别说不小心把传送门开到杂物堆旁边，让杂物全部涌进传送门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但愿叮当没事。）
叮当刚才的声音在她听来，好像不是那种生命垂危时发出的求助声——哆来咪感觉叮当在兴奋。
百般猜测不如一见。
她走过转角后，本想赶紧查看目前的情况，却不小心撞在黑子身上。
（唔？）
（这家伙是故意的？）
哆来咪抬起头。
黑子对她刚才的冲撞毫无反应，她手里拿着手炮，对准前方。
哆来咪探头望去。
叮当的半身全是血，脸色非常难看，呼吸也十分急促。她手里拿着不知名的漫画——上面也被洒上鲜血了。
手机被随意地丢在地上，闪光灯朝上，为这里带来了光明，同时也为哆来咪和黑子带来噩耗。
黑色怪物已经不知去向。
（……………………）
（不可以。）
（为什么就这样轻松的输掉了？）
（明明没有了那些变量。）
（为什么。）
（她们也没有争执。）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吗？）
（因为我叫住了黑子吗？）
（我才是罪魁祸首吗？）
「哆来咪导师，黑子，黑色怪物已经被收纳进入本子《蔷薇一梦》里了。」
烟灰No.3187的话打断了哆来咪混乱而无序的思考。
“收纳？”
黑子的手碰触了护目镜边缘。
“你没骗人？”
“烟灰AI应该是…不会骗人的。”
听到哆来咪的保证，黑子扔下手炮，向叮当跑去。
没跑到一半，她却突然跪下，捂住右侧太阳穴。
（果然。）
哆来咪悄悄地点头。
（印证了我的想法——黑子的空间跳跃，绝对不能在短时间内用太多次。）
（不然，会导致剧烈的疼痛。）
（今天的黑子…很拼嘛。）
她快步跑到叮当面前，将浸满鲜血的《蔷薇一梦》拿在手里。
“黑子，准备好，拉着叮当，我们要离开了。”
（去哪呢？）
（还能去哪啊……）
她拉开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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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市 本子净化师协会 地下研究室】
实验室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除了发亮的电脑屏幕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光源了。
和平常一样，桌子上全都是各种实验的数据报告，结果分析，还有写满计算式的草纸。
除了「PV=nRT」，「G=mg=mrω^2」等公式之外，有的纸上还有汤汁、黑咖啡的痕迹。
鹤子轻撩她茶灰色的头发，哈气，一口吃掉了刚刚用一次性叉子叉起来的杯面里的泡面。
杯中热腾腾的蒸汽缓缓升起，让她右边的眼镜镜片发白，模糊。
这却没令她停止现在的行动——即使她左边眼镜上盖着一层黑色的布，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吸溜——」
她静静地吃着泡面，实验室里只有她吃面的声音和机器工作的嗡鸣声。
「实验No.AP08已经结束，实验数据正在整理中。」
“烟灰No.001，自变量数据的significant figure最低为三位，进行构图测量计算gradient的时候要注意留下uncertainty。”
“最后计算出percentage uncertainties，我等会儿再看。”
「好的，正在执行。」
狼吞虎咽之后，鹤子将只剩一点汤汁的杯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哈啊——好累。”
“烟灰No.001，陪我聊天。”
「正在进入Chat模式…」
「鹤子小姐，工作还有很多，还不能休息哦。」
“我当然知道啊。”
鹤子用实验服的袖子抹了抹嘴。
“Dr.Luo太过分啦，把这么多的实验都留给我做，自己却去开会——这算什么啊！”
她猛敲了一下桌子。
「峰会是很重要的事情，Dr.Luo必须要参加。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他必须去汇报。」
“他可以让我去啊，我现在超无聊的。”
「鹤子小姐的禁足还有三年，在1013年10月27日之后才可以从本子净化师协会里离开。」
“咳——”
鹤子轻咳一声，从实验服的口袋中掏出黑咖啡罐，拉开拉环。
“行吧，我们继续。”
「这样喝或许会黑咖啡中毒。」
“…”
鹤子突然抬起头，喝了一口罐装黑咖啡。
“看样子有客人要来了。”
“烟灰No.001，打开传送权限，维生力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遵命。」
“鹤子——！你在吗？”
鹤子听到这有点甜到发腻的声音，稍稍挺直腰板。
她自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哆来咪。
当然，她也能听出哆来咪此时的焦急。
（果然，不出所料。）
她拿着咖啡罐，起身。
（——！）
看到身上全是血的哆来咪，鹤子青筋暴涨。
如果不是手肘迅速架在桌子上，她差点就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唔——）
她用手捂住口鼻，阻止自己的干呕。
（恶心。）
（难受。）
（头疼。）
「咔——！」
因为强烈的生理性拒绝感，她控制不住力道，将咖啡罐的一边捏瘪。
“鹤子！”
哆来咪跑到鹤子面前。
就是捂住鼻子，鹤子也无法阻止血腥味传入她的鼻腔。
（不行。）
她抬起拿着咖啡罐子的手，皱紧眉头，强忍着呕吐和饱腹感，将咖啡灌入口中。
在冰凉的液体经过食道，进入她的胃部之后，鹤子才感觉好多了。
（果然还是不行。）
她把想叹的气咽回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用挂着厚重黑眼圈的双眼看着哆来咪。
“实验室的维生力场已经开启…”
“叮当死倒是不会死……”
鹤子侧头看了一眼黑子抱着的叮当。
“但是这绝对不是维生力场就能解决的情况。”
“你懂吧？”
鹤子又喝了一口罐装咖啡，一脸倦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