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电脑屏幕上那不知身处何方的对象的回答,魔王好像是觉得有趣一样嗤笑一声,之后便没再开口。

似乎将她这种态度视为默许——不,大概即使她没有允许,这场对话也会如此继续吧——屏幕上开始出现了新的文字。

 

“你到底想做什么?”

 

少女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屏幕上光标不停闪动着,像是在等待着她的作答,良久,似乎是认定这个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光标跳动到下一行,蓝屏上继续出现了新的文字。

 

“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不要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会出现的。”

“不要忘记”

 

文字在屏幕上逐个出现,组成了这样的句子,冷冰冰的字符不知为何透露出威胁的气息,这一次没有等最后的句子完整出现,魔王眯起了眼睛,开口说道:“你这是在指导我该如何做事吗?”

 

光标顿了一下,逐个后退,那句没有打完的话被消除,然后光标跳到下一行,很快出现了新的句子。

 

“这是我的职责。”

 

看着这句话,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这位异世界的魔王笑了起来,是非常符合她那少女般的外表的笑容,然后她就带着那种笑意轻快地开口:“我说啊,在这个房间里有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你猜猜看,会是谁呢?”

她这样竖起一根手指,以非常俏皮的动作眨着眼:“事先声明,那个不是我哦~”

 

屏幕上的光标停止了闪动,不一会儿出现了新的文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字符出现得频率要比之前慢了一点。

 

“你知道了什么?”

 

“什么?”魔王重复着这个词,就像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一般的嘲弄着:“自然是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你的职责只有一个”

“对,我只要毁灭就好,这是刻在我本能里的职责,”少女摊开手,以轻视的语调这样说,然后看着屏幕,这次是彻底的挑衅:“所以你明白了吧。”

 

蓝色的屏幕上光标在以极快的频率闪动着,不时有些不明意义的字符出现,但又很快被消除,魔王看着屏幕,露出不明意义的笑容。

 

 

“不对”

“这个世界是我的”

“停下”

“能毁灭这个世界的是我。”

那样的状态持续了一阵子,接着屏幕再次以很快的速度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少女哼笑着,以毫不掩饰的嘲弄语气问道:“你是说你想阻止我吗?”

光标一点一点的闪动着,没有回应,魔王看着屏幕,露出了好像在看着什么可怜的东西的眼神。

“关于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了解得比你清楚,所以我知道,”她以稍微带着怜悯的轻视语气说道:“其实你根本动不了我、对吧?如果你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我就不只是会站在这里和你废话了。”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这一次,对于她挑衅的话语,屏幕上没有停顿太久,而是直接出现了这样的句子。

“呼呼,”魔王再一次被逗笑了,她不以为然的说着:“那你就来试着阻止我啊。”

“你应该知道,最后的那个手段。”

少女盯着这句话,眼睛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大概是以为终于成功震慑了对手,闪动的光标回复到了最初的频率。

“不知道的人是你,”这次魔王的语气里包含着真正的怜悯:“你还没发现吧,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了,仍然被你掌控着的东西,大概已经没剩多少了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她意味深长的问着,光标停止了动作,正在与魔王对话的存在、不管那是什么,在这次对话中,似乎首次感到了束手无策。

魔王再一次开口,从她的语气中很难分辨出其中是否包含着恶意:“给你个忠告吧,不要对自己不能掌握的东西下手、这个世界的事情可不会完全如你所愿啊。”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经过了一段更长久的停顿之后,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对此少女只是耸了耸肩:“随你怎么想咯,反正和我无关。”

“只不过,我早就想说了——”这样说,她向前走了几步,在电脑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散发着微光的机器,嘴角缓缓划起一个弧度。

“你这样一点一点的简直烦死了,不如、我们面对面交谈一下吧?”

话音刚落,魔王猛地将手臂向屏幕中插去,然而显示屏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毁坏,本应坚硬的表面就像是液体一样扭曲着,她就那样将手直接伸入了这台机器——或是伪装成机器的其他的什么东西的内部。少女冷笑着尽力伸展手臂,在那之中探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是抓住了什么,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然后开始试图将她手里抓住的什么东西拉出来。

然而这次手臂的那头似乎遇到了很强的阻力,魔王拖拽的动作进展得相当不顺利,很快她的手臂与显示屏交接处出现了火花和轻微的爆破声,屏幕上逐渐出现了裂痕,蓝色的光闪了闪,很快彻底暗了下去。少女将手从破损的电脑里掏出来,看了眼手中抓着的坏掉的零件和断掉的电线,好像很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随手把那些东西丢在地上。

“这次算你跑得快,不过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哦。”向那位不知道在何处的对手留下了这样的话,这位来自异世界的魔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然后,姚之林醒了过来。

虽然说是醒了过来,但女孩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清醒,似乎还有一部分沉浸在之前的梦境之中,她清楚地明白着自己梦到了什么东西,但对于这个梦境的详情却完全想不起来。姚之林常常会做梦,应该说,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知道她每次睡眠中都会出现梦境,但她能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因为从有记忆开始到现在,她从来都记不起来哪怕其中的一个梦。

而这次不同,此时她处于半梦半醒之后,上一个梦境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只要再那么向前一步就可以回到那之中,然而身边棉布粗糙的触感和空气中的凉意似乎在拼命将她来回这边。

姚之林仍然感觉到困倦,眼皮也异常沉重。最终她决定继续睡,一边这样想着,她稍稍移动了下身体,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人的声音,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而且这些人还正在交谈,恍惚间她了解到了这个事实。

“——那么,现在,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这个自由的存在,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其他可能是不自由的存在的有意进行的干涉的影响下,最终决定了自己的某种选择,那么,他的这个选择是否可以被认为是自由的呢?”

是谁啊?好像是没听过女性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存在是自由的,他对他人的干涉毫不知情,因此就结果而言,他的确是认为他是靠着自己做出了选择,既然是这样,我认为他的这个选择仍然是自由的。”

啊、对了、是学姐——

虽然是在意识朦胧之间,她仍然能想起来这个声音属于比她大两级的学姐,也是她所属的社团的负责人,但是为什么学姐会在这里呢、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样的问题,姚之林费力的回忆着,终于想起自己其实是在社团活动室里睡着了。

那么另一个人又会是谁呢,她想了很久,仍然没办法从记忆中找到声音的主人,于是索性就不再思考,彻底放松了意识,准备再一次回到睡眠之中,就在这时,虽然她没有刻意的去听,但那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就这样流了进来。

“……嗯,等等、我似乎想到了一个更加具体的描述方式,”那个陌生的声音这样说着:“来想这个问题,假如这个世界只是本小说里的世界,那么,在这个小说的世界中存在着一个被设定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知道了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个小说中的世界,为了不让自己的命运被作者肆意玩弄而努力反抗,最终获得了自由’的角色,那么,在这种‘选择反抗命运得到真正的自由’其实也只是被提前设定好的东西的情况下,最终这个角色的选择到底算不算得上是自由的呢?”

“当然算啊。”

“啊、好快。你都不需要思考的吗?”

提问者打趣似的这样问道。

“唔,即使这个世界只是个小说中的世界,每个人的命运也都只是早早被某个人决定好的,连知道自己是个角色并且试图反抗获取自由这点也是有人决定好的,但是对于他们本身来说,他们仍然都可以被称为是自由的存在。对自己实质上不自由的程度没有正确了解的人永远都是自由的。”学姐则是以这样的话作答:“当然,我认为在这个世界里是有不自由的存在的,或者说是只有一个存在是不自由的,那个存在就是作者、或者该说是创造了这个世界、决定好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的造物主本人。”

“一般来说的话,这个造物主才是唯一的自由的人吧。”

“不是哦,他是不自由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知道这个世界实质上已经无法改变的存在,一个已经存在了的小说的世界自然是一个剧情无法发生什么改动的世界,因此对于他来说,他所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徒劳的,所有可能的结果和所有真正会出现的结果在他看来都是已知的,即使他故意破坏自己的剧本,试图走另一个路线,那么他也只是创造出了自己不是自由的另一个世界,这样来看,他根本就无法进行选择。当然这只是对于造物主创造出的这个世界来说,如果存在着一个创造出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的故事的世界,那么在那个世界里,造物主仍然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造物主是否是自由的,这要取决于他是否存在于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

“我想表达的是,造物主是否是自由的,这主要取决于造物主对自己所处的世界的性质是否是已知的,对于造物主来说,只要他仍然知晓着这个世界和自身,在这个世界中他就永远是不自由的。当然一定要说的话,这样不自由的造物主也存在着唯一的自由,那就是选择让自己假装自由的自由。”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这个‘自由’只是单纯的以个体的主观判断来决定的吗?”

“不,我认为‘自由’是无法以个体主观来进行判定的,一个主观上认为自己是‘自由’的人并不一定是‘自由’的,但是,即使一个在主观上认定自己不是‘自由’的人,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有多么不‘自由’,那么他仍然是个‘自由’的存在。”

“唔,”那个陌生声音的主人似乎迟疑了一下,她问道:“你这样不是等于在说,你认为除了我们正在判断的‘自由’以外,仍然存在着一种客观的‘自由’状态,而对这种状态的认知程度才是最终决定我们正在进行评定的那种‘自由’吗?”

“……唔,也对啊,嗯,感觉到了,这里还是稍微有点问题呢。”学姐这样说着,仿佛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再一次开口。

“所以老师,其他的部分你觉得怎么样?”这一次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以一个虚构的哲学理论来看。”

“只要你说得够坚定还是可以唬外行的、但要是听的人打算详细推敲起来的话还是有点危险的吧,比起这个——”

 

等等、这到底算是什么对话啊——啊、不过、反正,一定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吧——

姚之林在朦胧中这样想着,把这些问题放下了之后,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在不停的下坠,最后,她安心的彻底沉入了睡眠之中。

 

(那啥《存在与虚无》我根本没看完所以后面这段全是我瞎掰的,千万不要认真哦虽然我觉得现在这种提醒应该也不需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