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洛晓汐嘴里,七人围坐的长桌显得有些拥挤,不过也透露着一种温馨;方晓做的饭菜色香味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华丽的可以用“艺术”二字衡量;当然,华丽的可不光饭菜,刚刚换好新装的红月、星漩和洛晓汐成了餐桌上的醒目担当,统一的浅蓝色水手制服再搭配红色的领巾,满满的青春的气息。

本该是一次无可挑剔的聚餐,但叶问的样子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享受:他举着筷子,胳膊僵硬在半空,整张脸红得像要融化,从胳膊到嘴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打着哆嗦。强烈的晕眩感无情地轰炸着叶问的大脑,桌上的饭菜游星一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更糟糕的,不光表面,心里更是慌乱成了一团麻:呜哇……好多人……视线,视线应该放在哪里,桌子啊当然是桌子!桌子……脸、表情表情没什么异常吧,呜哇感觉脸上好烫啊!哎哎哎?!眼睛……视线怎么模糊了?!

“呃……那、那个……Are`you`ok?”星空实在忍不住了试探性地问道。

“I、I`am`f、f、f、fine,fine。”叶问回答道。不光是身体,连说话的声音都以一种诡异的节奏颤抖了起来。

“真、真、真的吗,我、我、我看你脸色不太fine啊,是不是不、不、不舒服?!我怎么也跟着抖起来了?!”

方晓放下手里的碗筷反手抽在星空脸上,然后淡定地端起碗筷,漫不经心地说道:“冷静点,没到你紧张的时候。”

“不、不好意思,正、正、正如方晓说的,我、我可能真的有点紧张,因、因为从来没、没、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叶问仰起头像是猛吞了一口口水,再低下头时他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了不少。“不好意思我好像真有点紧张,明明明天就等登台比赛来着结果容易紧张的毛病却越来越强了。” 叶问抓着头发沮丧地低下头,语气里满满的自责。

“登台比赛?叶哥哥参加什么比赛了吗?”星漩问道。

“嗯。白露市里的小提琴演奏比赛,明天就是预赛了……”叶问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很苦恼。“我还是去多练几遍琴……对不起我吃饱了,先离开了。”叶问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离座。

“嗨~?这就吃饱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饿着肚子可是拉不出动听的音色的哦。而且啊,你的琴技早就没什么问题了,那种琴技过个预选赛根本就是绰绰有余,甚至杀进决赛拿个冠军也不成大问题。”公生摆摆手,边嚼着嘴里叼着的骨头边漫不经心地劝诫道。

“话虽如此,不过……”

“坐下!”方晓不容违抗的命令像一波巨浪,无情地把叶问这艘小船掀翻在波涛中。叶问腿一软毫无抵抗意识地瘫坐回座位上。“上场,你面对的可不只是区区六个人了。一群跟你欠他们钱一样全程苦瓜脸的评委,数不清的见到有点名气的艺人除了拍手就是尖叫的脑残观众,连跟人平平常常在一起吃个饭都做不到我真的从骨子里好奇你哪来的勇气登台。明白了就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到用餐结束,还有,这期间要不要吃是你的问题,随你喜欢。知道了就点点头。”方晓手支着脑袋,淡漠地瞥了一眼叶问,懒懒散散地说。

方晓的口气听起来虽像散沙一样,但却委实让人难以违抗,叶问感觉如果自己敢反驳一个字下一秒整桌的饭连带着桌子都会砸在自己脸上,他吞了吞口水,猛烈地点点头。

厨房里像被暴雪席卷过一样气温骤降,空气静得让人窒息。

洛晓汐伸手拉了拉星空的袖子,粉嫩的双唇轻轻开合,像是想要努力表达什么。星空摸了摸洛晓汐的头,虽然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但从她颤抖的手碰触自己的那一瞬间星空就已经明白了洛晓汐的心中所想。星空微微把脑袋转向方晓那边,手托着脸盯着方晓。“生气了呀,很久没看到方晓会这么‘认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那个……方晓哥哥,是不是有点训过头了,叶问哥哥好像……”星漩同情地看了一眼已经魂不守舍马上就要奔泪的叶问,一手捂在嘴边小声喊道。

方晓很不屑地笑了笑:“现在不训难道要看他在台上出丑吗。”

星空食指挠了挠腮,大事不妙地自言自语:“这下可真的难办了呀……”

“不过……我觉得小叶的琴声真的很好听,早上在楼下休息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那么棒的琴音却不能演奏给别人听的话一定会很让人失望的吧。所以请务必,请务必再努力一下。”软绵绵的声音从方晓的旁边飘荡出来。红月歪着脑袋,两眼眯成两条新月,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笑着。“呐?对吧?”

叶问感觉世界突然变了:整个世界被玫瑰色包围,阳光不再是明亮的白色而是温和得粉色,迎面吹过来的风中夹着令人愉悦的花香,他站在一片开满玫瑰的山坡上,独自一人仰望着天空。玫瑰花的花瓣如雨一般从空中飘下,一身无暇白裙的红月煽动着羽翼乘着这片粉色的花雨一并出现在他的面前,微笑着冲他伸出手。

“天……天使啊……我看到,看到天使了。”这么说着叶问突然眼前一黑,记忆也就此中断。

方晓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叹了口气,把所有的无奈化成一句话:“这小子……没救了。”星空瞄了一眼倒在地板上一脸春笑的叶问,同情地点了点头。

午餐过后方晓和红月留在厨房负责收拾,已经醒来的叶问回二楼继续练琴,其他人也一同前往给他扮演听众和评委。锯木头一样嘈杂的声音击穿二楼的地板弥漫在一楼的空气中。方晓忍不住地摇了摇头:“你不觉得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吵吗?”“嗯……可能是小叶太紧张了吧,哎嘿嘿。”红月苦笑这说道。“说起来你好象一开始就叫他‘小叶’吧。”方晓把手边的碗叠在一起,漫不经心地说。“呜这个……该怎么说呢,很不可思议呢。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感觉……感觉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呢……很奇怪对吧?”红月微红着脸傻笑着说。

不,奇怪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说不可思议却是真的不可思议,方晓瞥了一眼红月继续收拾着桌子。不是错觉,跟叶问扯上关系后红月的性格明显变了,沉默不语的小绵羊突然从月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但愿意和别人交谈也愿意露出这样不加任何枷锁的笑容,而这一切都是在叶问出现后,要说偶然实在有些勉强。况且对方晓来说,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偶然。

“去吧。”方晓头也不抬地收拾着桌子。

“哎?”

“收拾厨房一个人就够了,所以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而且有你在的话,那家伙的琴音说不定会好听很多。”方晓熟练地把各个盘子叠在一起端在手上,转身朝着洗碗的水槽走去。红月点了点头,对着方晓的背影鞠了一躬小跑出厨房。“说不定,这也是重要的碎片啊……”

章子门突然被拉开,叶问的琴音也戛然而止。红月认识这间房间,这就是之前他们一起写乐谱的房间,叶问就站在那架钢琴的旁边,额头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汗珠。“打扰了。我可以在这里旁听一下吗?”红月双手交叠地压在裙摆上,歪着头笑着问。

叶问脑中传来一声火车汽笛的鸣声,接着无数个画面走马灯从他眼前闪过——细胞分裂,植物登陆,动物进化,彗星撞击地球,恐龙灭绝,人类出现……地球生命的进化史完完整整的在他眼前过了一遍!叶问眼中的画面又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屋,他赶忙慌张地行礼:“可以!不胜荣幸!”

“接下来的曲目是维奥蒂的《第二十三协奏曲》。”叶问重新端起小提琴,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合上眼,把琴弓搭在琴弦上。舒缓的音符如流水一般涌出,涓涓的细流绕过山峦,绕过开满花的河畔,时而从断崖上飞流坠下,时而在蜿蜒的平原上回环,带着鸟鸣花香,一路前行,汇入大海。

“这不是也能好好拉吗。”方晓哼笑了一声,把手里已经风干的盘子放到一旁。

随着琴音的消失,空气也跟着安静,接着,宁静的空气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叶问长舒了一口气,弯身鞠躬:“谢谢,谢谢大家!”“子丹,子丹你终于做到了!为师……为师……”公生哭腔袖子擦着眼泪。星空拍着公生的肩膀,戏谑地说:“大叔,你也太没出息了吧,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高兴吗。”星漩拍着手点点头:“嗯嗯,有这个势头的话明天的比赛一定没问题的。既然可以在我们面前演奏那到了台上也一定没问题的。”

“台上吗……一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又有点紧张了。”叶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呵呵笑道。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你就正常发挥就OK了。对吧?”星空把目光转向红月。红月赞许地点点头,轻声回答道:“嗯,一定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