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曉汐站在船頭,她伸出手,像是要觸碰眼中無際的海面,手上綁的綢帶迎着風沙沙作響。“曉汐,甲板上風太大,回船里去吧。”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洛曉汐回過頭,星宇站在她一步遠的地方,臉上面無表情。

“爸爸……”洛曉汐呢喃着靠近星宇。“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她歪着頭,嘟着嘴,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日本,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星宇這麼回答道。“哦。”洛曉汐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倒不如說她的反應很平靜,她低下頭,似乎是在思索什麼。短暫的沉默后洛曉汐抬起頭:“那……哥哥呢?不跟我們一起嗎?”

星宇略微愣了愣,仍舊面無表情平靜地回答:“嗯,這次星空不會一起來了。”他說話點到為止,沒有再多透露什麼。洛曉汐轉過身,手抓着船上的扶手,她的嘴唇微微開合,卻沒有發出聲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很早之前,她就已經忘記了該如何去表達這種感情。她揉了揉眼睛,手背上不知為何傳來一股濕熱的感覺。

游輪繼續航行在海上,周圍的景色漸漸黑了下來,最後鎖定在望遠鏡視野的中心。拿雙筒望遠鏡穿着一件跟她身材極不相稱白大褂的小女孩點了點頭,奶聲說道:“指揮室,指揮室,這裡是鷹眼,發現目標船隻。”她繼續調整望遠鏡的焦距,讓視野進一步拉進,視野的中心,穿着華麗禮服的少女站在船頭,從她的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表情,但卻讓人感覺有種莫名的凄涼。“哦叨,發現曉汐了,確認在目標船上。”

“指揮室收到,正在按預定速度靠近目標,鷹眼繼續監視。”

“Yes,sir!”

方曉摘下耳機,冷哼了一聲,對着坐在身邊的人說:“到你出場了,可別搞砸了。”星空同樣回了他一個冷哼:“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啊。”他打開電腦,連接到遊艇的系統,在眼中的窗口內輸入一串又一串的代碼。

“坐標鎖定,航線鎖定,速度修正,角度修正,自動駕駛模式開啟。”

星空手指抬高,重重地敲下回車鍵,一個全新的界面顯示在電腦的桌面上,畫面有些像老版的FC遊戲,藍色閃着波浪樣光芒的是海洋,綠色的是海岸和陸地,銀灰色的是海島,自己所在的位置則是一艘藍色的由像素點堆積而成的船,那艘船正沿着一道黃色的虛線前進,虛線的盡頭連接着一艘比自己體積大出一倍的全黑的船隻。

方曉把頭湊到電腦邊。“哦?挺行嘛。有點像FC遊戲跑圖時的畫面啊。”星空得意地哼笑着:“NO、NO、NO,不是跑圖,而是真真正正的FC遊戲哦,遊戲講述的是一位勇者為了去拯救被魔王抓走的公主,毅然乘坐着名為‘黃金鹿號’的戰艦追擊魔王的故事,遊戲支持手操和自律兩種模式,其中手操不但支持鍵盤操作還支持各種手柄操作,配置要求簡單,操作難度適宜,劇情豐富,畫面精美,絕對稱得上是業界良心。我還給這個遊戲起了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就叫——《他和她的勇者傳說》!怎麼樣,是不是聽上去屌爆了,哎哎哎,你嘴抽搐什麼,有什麼不對嗎?”方曉滿頭黑線地捂臉。“沒事,我只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而已。”“就是嘛,說明完全沒有槽點,我的方案是完美的。”星空排着胸口打包票。

“你們兩個啊~真難相信昨天你們還打得你死我活,現在又這麼要好。”陳夢可端上兩杯咖啡,不知道是個人喜好還是另有原因,她今天一改往日風格梳了一條高馬尾,還穿了一身女僕裝。

“來,兩位辛苦了。”星空接過茶杯鼻子翹上天。“那是當然啦,我們兩個啊,從小就是最佳搭檔,是不會因為一點小打小鬧就翻臉不認人的。”“唉,是嗎?”陳夢可一臉狐疑地看向方曉,方曉把臉一別喝了口咖啡,滿臉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的表情。

“不過還真是多虧了夢夢帶回來的行程安排呢,才讓我們能夠預先制定好計劃。”陳夢可十指相對微笑着說。星空端起茶杯,表情突然凝重,他低啞着嗓音說道:“我想姑姑應該是去見過老爺子了,而且還當面反對了曉汐的事。”“哎!?真的嗎?”陳夢可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一樣震驚。方曉接著說:“應該沒錯,那套完整的行程安排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搞到手的,還有這艘事先就準備好的船,說是巧合也太不合情理了吧。”“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姑姑還是在背地裡做了不少努力呢……還好姑姑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姑姑啊從小就跟老爺子合不來,一個說東一個絕對說西,有時候真是佩服這對兄妹啊。”星空仰頭大笑,把剩下的咖啡倒進嘴裡。劇烈的咳嗽聲突然回蕩在船艙里,方曉滿頭黑線,嘴裡嘟囔着:“真是傻得讓人心疼……”

朋友和……家人嗎……陳夢可嘴角泛着一絲苦澀的淺笑,微微低下頭。

“陳夢可?”方曉叫了她一聲。

“陳夢可?!”

“陳夢可!”

“啊?!到!”陳夢可反射似的立正站好,想跟標槍一樣插在地上。“剛剛一直在發獃呢,想心事嗎?”“不,沒什麼。”陳夢可勉強地笑了兩聲,回過神來問道:“有什麼事嗎?”“呃……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這打扮是怎麼回事,要是個人興趣就算了。”“嗯……這個……”陳夢可回想起凌晨時星夢來敲門把她叫醒還塞給她一個手提箱說是作戰用的神秘道具,一定要帶上,結果上了船才發現是一套女僕裝,還被星夢強迫穿上了,心裡就是一陣淚。陳夢可仰起臉緊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什麼。怎麼辦,這麼丟臉的理由……說不出口!

“指揮室,目標接近!重複,目標接近!”耳機里傳來星夢的緊急聯絡聲。全員立即緊張起來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星空帶上耳機,屏幕上顯示兩艘船的距離已經不到兩公里。“很好,跟預定計劃一樣,按這個速度我們會在幾分鐘后相遇,看我讓他們強行停下來。”“要怎麼做?”陳夢可問。星空敲了記下鍵盤,從桌下的抽屜里掏出一個手柄,沖陳夢可豎起大拇指。“當然是——切換到手操了。”

瞭望台上的星夢放下望遠鏡,從剛剛開始海面就一直不平靜,海風也躁動起來。“大概……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鴻,我們大概走了多久了?”七海問道。“大概四個小時了少爺,在稍等一會就可以回去了。”七海點點頭,拍了拍他的後背:“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等回去之後你的工作可就變成了照顧我跟曉汐了,會更辛苦哦。”鴻無聲地笑了:“哪有的事,照顧少爺跟少奶奶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等等,這是什麼?”鴻的語氣大變,七海察覺到其中的異樣趕緊湊到他身邊。

游輪的雷達上,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們駛過來,而且是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在雷達上,就像海上的幽靈。“少爺注意,有東西過來了,正從右翼接近,預計再過幾十秒就要跟我們相遇了!”“可以迴避嗎?”“恐怕做不到,已經太近了,雷達之前一直沒有反應,但是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七海心想不對勁一口氣衝到甲板上,不遠處,一艘小型的游輪飛速向著他衝過來,七海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游輪劃開海面揚起的水花。山一樣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這艘鋼鐵野獸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繼續下去再過幾秒就要咬斷這艘游輪的喉嚨。

“只有抱着必死的決心,才會讓你的對手感覺到死亡的恐懼,一決高下吧,七海星空!”指揮室里傳來星空瘋狂的聲音,他前推手柄操的作桿,似乎用盡了全力,游輪迴應他的決心一樣轟鳴着沖向前。

“這誰呀!不要命了?!鴻,立即減速!現在減速還來得及!”

“遵命少爺!”鴻不愧是七海家的精英,從反應到執行幾乎沒有停留的間隙,游輪的發動機驟停,速度一口氣降到最低。幾乎是同一時間,小型游輪也制動減速,最後兩船很有默契地同時停下,小型游輪化作一道屏障擋在七海面前,再往前一點七海的船頭就會撞上游輪的船身。

“喂!你們!不要命了!知道我是誰嗎?!”七海不屑地怒罵。

“就是因為知道你是誰才在這裡截擊你的,看來第一個回合是我贏了啊。”星空腳踩着圍欄胳膊搭在膝蓋上,他嘴角上揚,眼裡閃着寒光:“七海,好久不見了,我妹妹承蒙你照顧了,現在我來接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