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跟着星空身后跨进酒楼的大门。

虽然整栋酒楼从外面看老旧又普通,但里面的布置却精致又讲究,高塔一样的分层设计,回形的环绕观光走廊,随处可见的植被花草。绚烂的灯光从酒楼的天花板上直射向大厅,一楼的大厅中间是一座舞池,舞池几乎占据了一楼的所有空间。他们在人流中窜动,各种名牌香水与红酒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方晓有些喘不过气。

“所以说我才讨厌这种鬼地方啊,乌烟瘴气的光被呛也呛死了,如果有下次我一定带防毒面具来,赶紧找到晓汐赶紧离开吧,这才刚开始,等会跳起舞来才更要命。那些一脸浓妆穿着暴露看一眼就让人荷尔蒙激增的企业家的女儿会和某些企业家的儿子共舞,不管她们愿意不愿意,舞后都要喝下自家人亲手端上的红酒,至于那酒里有什么我就不解释了,宴会结束后的酒店客房就从来没空过。”星空拽着方晓的手腕蛮牛一样往人堆里扎,语气里满是不屑。方晓强笑了几声:“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嘁,都是老爷子告诉我的,每次出席这种场合他都会站在最高处悲哀地看着舞池里的人,有次我问他在看什么,他冷冷地回答:‘礼物。’之后就把一切告诉我了,你也知道我那个老爷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常人根本捉摸不透,那时我只有五六岁懂个啥啊。”方晓皱了皱眉头,也许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今晚的星空异常烦躁。

楼层渐渐爬升,舞池的全貌也越来越清晰,方晓往大厅看了一眼,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舞池边,像一群蚂蚁,在设法搬运一只虫子的尸体。琐碎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虽然听得见,但方晓却没法理解那些声音,那种或遮遮掩掩或畏手畏脚的谈话方式,仿佛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语言。

似乎是注意到方晓表情上的微妙变化,星空慢下脚步,阴冷地说:“怎么样,厌恶吗,恶心吗,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好好记录下这一切吧,这都是……真实。我就无法容忍晓汐遭遇这种事才会带她离家出走的。”

“遭遇这种事……难道说……”方晓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叫出声。

星空点点头。“没错,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我偶然听到过老爷子的一次电话,就是那之后不久我就带晓汐离开了那个人身边,来到了白露市。”星空说这话时表情狰狞得像是罗刹,墨镜后的眼中填满了愤怒和憎恨,这还是方晓第一次见到星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总是嬉皮笑脸凡事都能一笑而过的星空也会做出这种表情。

因为从小接触这样的世界才不希望晓汐同样沦落为悲哀的牺牲品吗,我总算明白了,你为带着晓汐离开而抛弃一切的理由,方晓无声地说。不过,他皱起眉,同样理解“礼物”悲哀的星叔为什么还要对晓汐做这种事……

楼梯的尽头,星空突然停下,这一层不像下面的几层一样沸沸扬扬,甚至略显幽静。空旷的走廊上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的影子,他靠在走廊的扶手上注视着大厅的舞池,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冰冷但却带着悲哀。

“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了吧,为什么你会跟晓汐在一起,你跟七海星空又有什么关系!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吧!”星空的声音在酒楼的顶层回荡,心中的愤怒这一刻终于化作言语。

星宇低头看着舞池中央起舞的两人,他们有时楼抱在一起,男人就趁机把自己的手伸进女人的裙中抚摸着她的肌肤,有时又深情热吻,起初女方还会有反抗,但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任由他支配着自己的身体。“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也受邀了,毕竟你偷看的本来就是我的行程安排。之所以会遇到晓汐,是因为我跟七海先生约好同行,而他老人家又要求带上自己的孙子一起,只不过没想到晓汐恰好跟七海在一起而已。喂,你该不是照顾不好晓汐她才离家出走的吧。”星宇语气散漫地说。“你说什么……”星空扔掉墨镜闪身冲到星宇身边,一记冲拳直逼星宇的脸而去。

“所以说你还是太嫩了,。”星宇头也不抬的伸手接住了星空的拳头,他手上加力,星空露出了几丝痛苦的表情。“老东西……混蛋……”“因为一些皮毛的挑衅就动怒丧失冷静,你这样的做法任谁都保护不了吧,当初你带走晓汐后没有继续追究你是不是就感觉自己逃过一劫了?你就没有考虑过其他的意外吗,晓汐被绑走说到底是谁的错,是我?方晓?还是七海?都不是,是你才对!”星宇突然直起身反手抓住星空的肩膀,星空来不及反应被他按倒在地。“对,就像现在一样,就是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才会被别人有机可乘。”

“混蛋……”

“星空!”方晓冲上去想要帮忙。星空仰起头怒喝道:“别过来,这是我们的家事,我自己解决!”

星宇低声说:“如果你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晓汐就拜托你还她自由,因为比起你,有人更适合留在晓汐身边,今天我出现在这里,就是要交给你这个道理。”

“你想说比起我那个人渣更合适吗!”星空反目瞅着那个一脸无所谓表情的男人的脸。“当然,因为他可是晓汐的正统未婚夫。”星空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似乎是因为过度的惊讶让他连反抗的意识也消失了。

“你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喂,在求我救方晓的时候按照协约你会满足我一个要求是吧。”

星空咬着牙,牙齿间摩擦发出尖利的声响。“只要不是针对晓汐。”

“那好,接下来发生的事我要你权当没看见……或许默许更好吧。”一脸无所谓表情的星宇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说什么?!”星空挣扎着试图反抗,但身体还是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星宇双眼微闭,淡淡道:“开始了。”

酒楼的照明灯突然关闭,整栋酒楼安静了下来,聚光灯的一束白光投到舞池的中央,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戴滑稽的高筒礼帽的男人拿着一枚麦克风歇斯底里地喊到:“初次见面的朋友初次见面!好久不见的朋友好久不见!欢迎你们今晚光临这里!欢声笑语的闲谈和热舞后,让我们端上今晚的正菜吧,有请主厨,七海不动产的创始人——七海空先生!”

聚光灯的灯光随着男人的指向落到对面,穿黑色和服头发花白的老人肃立在灯光中,他张开双臂,宣告般地说:“各位,我就是七海不动产的创始人,今晚宴请各位来此是为了告知各位一个好消息。众所周知,不久之后我将会退出商业圈,届时本人的家业将全部由我那不成才的孙子继承,而今天之所以大费周章的请来各位,是为了让大家作为证人,见证我那不成气候的孙子与星之舟的星宇之养女洛晓汐顶下婚约的这一伟大时刻!”

“不……不要……住手!住手!”酒楼沸腾了,掌声欢呼声淹没了一切,只有一个人,只有顶层的那一个人在无力的反驳,但那股声音只像是一粒小米,顷刻就被淹没在茫茫大海中。两束灯光在欢呼声中落下,穿着白纱洋装的洛晓汐人偶一样站在舞池中央,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视线摇晃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另一边七海星空登上台,在一片欢呼声中走向洛晓汐。

“住手啊!住手!再这样下去晓汐会崩溃的!住手!”星空的声音逐渐呜咽,他对着那片虚空伸出手,却无法触碰那个娇小的身影。方晓看不下去了,他趴在扶手上估算了一下大致高度,觉得可以后双手按在扶手上,准备跳到舞池中央结束这场闹剧。星宇视乎看出了方晓的想法,劝阻道:“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公然与七海家为敌就算是我也保全不了你。”“方晓,都说了不要插手,这是我的事!”星空制止道。方晓看了看舞池,又看了看星空,不干地砸了一下扶手。

舞池中,七海已经走到了洛晓汐跟前,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洛晓汐的异样,七海单膝跪在地上,执起洛晓汐的手,为她佩戴上那枚订婚的钻戒。他亲吻着那枚戒指,台下又一次沸腾了。星宇放开星空:“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最后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动摇,仿佛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楼梯口走去。

“喂!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出卖晓汐,你不是最讨厌‘礼物’的吗?!”背后传来星空的嘶吼。星宇冷笑了一声,他回过头,冷冷地说:“要是不甘心的话就去反抗啊。”星空恶狠狠地瞪着他,看着他的背影落入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星空挣扎着爬起来,他低着头,阴沉着脸:“走吧,方晓,已经没有再待下去的价值了。”他走下楼梯,一楼舞池中传来七海的声音:“马上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回到日本,到时候我会为晓汐,不,为我的爱人准备最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