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踏着雨在山林间奔走,他没有撑伞,连绵的雨珠如一群暴徒肆意捶打着他的身体。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方晓和陈梦可失去联系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方晓!陈梦可!你们在哪!听到回话!方晓!陈梦可!”

星空停下脚步,面前的地面虽然被暴雨冲刷过,但勉强可以看到一道长长鞋子划过泥土的痕迹,附近的草坪和青苔也有被什么压过的迹象。星空倒吸一口凉气,恐怖的猜测在脑中炸裂,他顺着草坪滑下坡,心里祈祷:“方晓,陈梦可,你们两个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所以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们弄出来的了吗?”陈梦可趴在方晓耳边问道。

“哦,没什么,第一个岔口时左侧是恶鬼夜叉,右侧则是不动明王菩萨,古代曾经认为夜叉是地狱的引路人那么我们可以把左侧的路理解为通往地狱的地狱道,相对的右侧的路就是天堂道。石壁上的金文不是这么说的吗,‘继续下去你的前方可会是无尽的地狱’,意思是说继续顺着左边走等待你的将是穷凶极恶的险境,而顺着右侧走就可以回到宁静生活的地方,我想天堂指的就是这座海岛吧。”

方晓轻描淡写,这个场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夜里,自己也是这样背着一个女孩在雨中跋涉,但是现在,她的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了,想到这里方晓不自觉地笑了,笑得很苍白,也很悲哀。

“唔……右是回家左是死路,那宝藏呢?宝藏到底在哪?”陈梦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身体脸几乎与方晓的脸相平。方晓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他回过头耷拉着眼帘警告道:“能不能安分一点,很危险的。”陈梦可垂下脑袋,惭愧地点点头。

“宝藏的话我想应该是在左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直往左走之后的岔道会增多,而且还会有不少陷阱机关,可谓名副其实的人造地狱。”方晓这么说着陈梦可不禁回忆起那些设置在洞口的开门机关,如果修造洞窟的人把那种机关术用在陷阱上,那么之后的路会有多可怕可想而知。还好走了右边,陈梦可长出了一口气。

“啊,顺带一提,如果开始我们就走右边的话也可以回到路面上。”方晓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消息一样一带而过。陈梦可突然感觉大脑停顿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她猛掐了一把方晓的肩膀:“混蛋有这种事你不早说,还那么大费周章的绕远路!”方晓眉毛皱了皱,显然陈梦可这一下是下了狠手。

“当时我忘了佛教是后来西汉才传进来的,也就是说夜叉佛教的解释就完全不成立了,还有,那两尊石像是不是夜叉跟不动明王都不一定。喂喂喂,疼疼疼……不要咬我啊……”方晓的声音毫无起伏,就算是最后的几声反抗都是那么死气沉沉。

“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能带点感情吗,刚刚还挺好的,一从山洞里出来就原形毕露了。”陈梦可撇撇嘴:“好吧,作为刚刚的答谢,就给你讲个故事吧,先说明,真的只是为了感谢你才讲给你听的,我们还没熟到可以畅谈故事的地步。”

“啊恩,我知道。”方晓咬了咬牙,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眼前的景物一瞬间有些模糊,他调整好步履,以免被陈梦可看出异样。

“咳咳,竖起耳朵听好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约在十二年前,在我,呃不,在少女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女孩诞生在一个宽裕的家庭里,她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海边一个宫殿一样的别墅里,在那里每一天都无比充实快乐,然后那是女孩五岁生日的那天……”

方晓跟着陈梦可的讲述,思绪回到十二年前的海边别墅中。

“可可啊,今天就是你的五岁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呢?”胡子拉碴的男人摸着女孩的头,慈祥地笑着。

“比起这个你还是跟紧把你的小胡子刮一刮吧,小心女儿讨厌你哦,是吧,可可?”穿着白色围裙的少妇敲了一下男人的头叮嘱道,虽然已有孩子,但是她看起来依旧楚楚动人。“孩子她妈,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啊,万一真的被可可讨厌了呢?”男人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你还真敢这么说,我……”少妇举起手假装要打男人,男人赶忙躲到女孩身后,笑嘻嘻地说:“我有可可保护哦,可可会保护爸爸的对吧?”“怎么可能,可可肯定是站在妈妈这边的,你就束手就擒吧。”

“爸爸会给可可买礼物,但是妈妈会给可可做好吃的,唔……要帮那边好难选呢……”女孩嘟起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唔……唔……我选妈妈!”思索了片刻,女孩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妈妈。“好!今天妈妈拿下一分,今晚给可可做汉堡排,爸爸的份就给可可了。”“好哎,妈妈万岁!”女孩欢呼雀跃。“哎~~~亲爱的不要啊~”“还不赶紧去把衣服洗了,赶紧去!”少妇支开男人,温和地笑了:“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可可先出去玩会吧,今天不是跟其他小伙伴约好了要去海边玩吗。”“那妈妈不要忘记了可可的汉堡排哦。”女孩不放心地提醒道。“放心吧,忘不了的,而且是双份的。”女孩满意地点点头,提着裙摆小跑着出门。

傍晚,女孩兴奋地回到家,她还在期待着今天的晚饭和生日礼物,还有每次生日妈妈都会亲手制作的草莓蛋糕。

“妈妈!我回来了!”女孩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两个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陌生人。他们其中一人拿着一把正滴血的匕首,餐桌旁漂亮的少妇被绑在椅子上,她低着头,面无血色,一道红流从她的脖子上涌出来,她的动脉被割开了。小胡子的男人趴在地上,白色的衬衫被背上流出的血染成一片红色。

一股强烈的冲击击碎了女孩的理智,她瘫痪地跪坐在地上,全身颤抖,女孩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她想大声呼救,但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

两人中较瘦的那个似乎笑了笑,女孩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他朝着慢慢靠近,发出沉闷的声音:“既然老的不说,那么小的总该说吧,来,小崽子!告诉我家里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不然就送你见你的爸妈!”

女孩本能地逃走,她的腿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拼命地往门口趴。高瘦的蒙面人一把拎起女孩把她扔到沙发上,狮子咆哮一般地说:“说!”女孩颤抖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眼泪沾湿了脸颊,她摇摇头。女孩根本不知道什么保险箱的密码,平时爸爸妈妈根本不会对她提起这些,她想把这些说出来,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似乎是因为刚刚的冲击,自己突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呵,小嘴还挺紧的,不过不知道你下面的嘴是不是跟你上面一样紧!”男人撸起袖子目光凶狠地走向女孩。

“住手秃鹫,难道你对这种小孩子有兴趣。”旁边那个把玩着匕首,眼神冷淡的人淡淡地说。瘦高的人嘴里嘁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又不是金鱼佬,大哥,这崽子怎么处理。”“门口有个木桶,把她丢进去封上口扔到海里。”他下令。“是。”

“之后瘦高的那人就把女孩被扔进了木桶中丢进了海里,女孩在海上漂泊着,那种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噩梦。那时她睁开眼看到的是没有尽头的黑暗,闭上眼依然是那种没有尽头的黑暗,甚至在梦中,女孩也只会梦到一片漆黑,她试着呼救,一次次喊道嗓子哑到发不出声,一次次在呼喊中失去意识,但尽管如此依旧没有人来救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女孩已经记不清了,但那段经历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从那之后,女孩没办法待在幽闭的空间中,否则就会陷入崩溃,甚至还会有休克的危险。”陈梦可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讲了那么久的话显然是让她有些吃力,虽然她很想掩饰自己就是那个女孩的事实还特地避开了用女孩的真名,但是方晓觉得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喂,你有在听吗?”见方晓没什么动静,陈梦可不爽地问。

“嗯,我在听,确实是很悲惨的故事。”方晓吃力的说,陈梦可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呼吸声就已经颦蹙了不少,眼前的景象全一片模糊。

天空中的雨渐渐平息了躁动,红色的霞光切开污浊的云层照射到地面上,红光下,苍穹上架起一道彩虹。

“方晓方晓,雨停了,看看看,彩虹!”陈梦可高兴地像个孩子,但是她似乎马上就注意到了自己的措辞赶紧收敛表情重新组织语言:“太好了,雨终于停了,本小姐终于可以不用让你这个变态背着了。”

方晓蹒跚了几步,霞光照下的那一瞬间自己的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他咬咬牙,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稳住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但是这次,他却没有成功。意识像一根断了线的弦,眼前的白光逐渐被黑暗吞噬。

“这就是……当时她的感觉吗……”

“方晓!方晓!醒醒啊!方晓!”陈梦可的惨叫声穿破云迹。

“陈梦可!”星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陈梦可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呼喊:“星空,我们在这里!星空!”

“方晓怎么了?!”星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身上的衣服褴褛不堪,胳膊和脸上还有几处清晰可见的伤口,显然也是遇到了不少危险。他把手贴近方晓的鼻孔,微弱的呼吸温热着他的手指。

“不知道,突然……突然就失去意识了。”陈梦可无助地哭出声。星空把方晓背在背上:“别哭了,趁着雨停了赶紧回去,送方晓回医院!”“等等,星空,我们似乎找到了宝藏,就在……”“那不重要!”星空呵断她:“跟方晓的命比起来不管是什么宝藏都一文不值!”陈梦可愣了愣赶紧收拾好自己跟上星空往别墅的方向赶回。

“少爷,目标好像已经驾驶着游艇返回了。”穿着黑色西装带着深色墨镜的人把手里的双筒望远镜递给遮阳伞下的少年。少年接过望远镜,不慌不忙地说:“急什么,我们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命令管家立即追上去,我看上的猎物一个也跑不了。”

少年把望远镜架到眼前,视野中,穿着白色洋装的洛晓汐站在船头,海风微抚着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