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天空呈現出一片血紅，方曉做坐在書房的窗邊，晚霞的輝光透過窗戶輕撫着他的臉頰，他翻弄着手裡的那本有些破舊的《人間失格》，但是心思卻沒法落到書本上，從剛剛開始浴室那邊就一直傳出吵鬧聲。
“哎~~~，葉子，你身材還挺有料的嘛。”
“能不能不要用這種大叔的語氣說這種話呀。”
“有破綻！”
“等……嗚哇，你摸哪裡呀？！哈……哈哈哈……停……停手……我不能呼吸了……”
“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你，落到我手裡就乖乖任命吧，讓我們多做點開心的事吧。”
“嗚哇，不……不要呀！”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方曉拿了兩根水管把她們倆從頭到腳澆了個遍。方曉突然站起身，表情異常嚴肅：“還是先出去迴避一下吧。”
“好啦好啦，曉蝶別鬧了。”葉萍倚靠在浴缸邊緣疲倦地笑了笑。
“啊啊，累了累了，休息一會。”杜曉蝶泡在葉萍對面，仰面朝天地長舒了一口氣。“還真是舒服呢~跟着葉子來真是太明智了，簡直就是天堂啊。”
“哪有哪有。”葉萍笑笑。
“對了，方曉是不是曾經來過這裡，我看他對這裡的環境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哪個房間是幹嘛的也都一清二楚。”杜曉蝶眼裡閃着好奇的光。
“嗯，上小學的時候有好幾個暑假都是在這裡度過的，也是在這裡，第一次見到了方曉。以前的方曉……跟現在簡直就是兩個人呢。”葉萍微微抬頭仰視着天花板，帶着一絲遺憾的笑。
“以前的方曉……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嘛……”葉萍回憶了片刻，用調侃的語氣說：“大概就是個很容易害羞又很怕羞，時而沉默時而話嘮，一天到晚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一個小白痴吧。”
“不過，”葉萍頓了頓，露出懷念的表情：“卻意外的很溫柔呢。雖然現在總是板著臉一副冷冰冰油鹽不進的樣子，不過以前的方曉是個很愛笑又很溫柔的人。”
“不會吧，那為什麼……”
杜曉蝶話還沒說完，葉萍就把食指頂在唇前，眯着眼笑道：“這個問題已經不在考試大綱之內了哦。”
杜曉蝶掃興地嘆了口氣：“好吧，有關方曉身世的問題一律不能問嗎。”
“嗯嗯，方曉不是說過嗎，解決不了的問題回想起來也只會徒增悲傷。”葉萍笑了笑換了一種口吻：“嘛，這些有的沒的就不要去瞎想了。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方曉就是方曉，笨蛋是不會變的。”
“嗯？你們倆的感情意外的好呢，難道說……”杜曉蝶露出一抹詭笑：“從實招來哦。”
“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樣，”葉萍的臉上泛起紅光：“之前我也說過吧，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而已，還有我為什麼要喜歡那個白痴自大狂。”
杜曉蝶撇撇嘴：“什麼嘛，我還以為又可以打聽到有意思的事情了，不過我還是感覺葉子跟小林更配哦，因為……方曉是我的。”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不跟你爭好了吧。所以曉蝶會幫我的吧，其實這次來這裡不光是為了度假，還有另一個目的。”
“另一個目的？是什麼?告訴我告訴我，是要幫我搞定方曉嗎？”杜曉蝶星星眼。
葉萍趴到杜曉蝶耳邊，小聲道：“就是這樣……這樣……這樣……”
庭院中，方曉仰在躺椅上正跟什麼人講着電話。
“哦，原來你們去了那棟深山別墅啊，還挺讓人懷念的呢，當時我們就是在那裡認識的吧。”
“嗯，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要把我強行帶來這裡，不過確實有些日子沒來過這裡了。還有你那邊怎麼樣？”
電話另一頭傳來一聲長長地嘆息。“還能怎麼樣，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死的，真是的為什麼我不會分身術啊，煩死了。還有啊，關於你之前你寄過來的東西……”
“怎麼樣了？”方曉的語氣中多了一絲急切。
“全部Pass掉了，不是我不幫你，是真的幫不了你。”
“嗯，也算是預料之中，辛苦你了。”
“好了，閑聊了也有段時間了，我還有工作要忙，一會就掛了。還有啊，留給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要是再這麼糾纏下去不覺得問題會越來越多嗎？”
“關於這點可以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就是因為是你來處理我才不放心。”電話另一頭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隨後切斷了通話。方曉收起手機，凌厲的目光緩緩抬高，最終停在林宣那張寫滿和善的笑臉上。
“在和別人講電話嗎？”林宣輕聲問。
“與你無關。”方曉冷冰冰地回答。
“小林——肚子都餓扁了，就等你回來了。”杜曉蝶站在門口雙手成喇叭狀搭在嘴邊喊道。林宣抬起手中裝滿食材的購物袋：“我馬上過去。”
“那我就告辭了，大宰治的《人間失格》嗎，還真是一本挺適合你的書呢。”
“五十五十，彼此彼此。”
方曉推開門，一股清香牢牢地抓住了他的鼻子，他順着香氣走進餐廳。“慢死了，都等你了，趕緊坐下。現在連吃飯都不積極了，果然是沒救了。”葉萍惋惜地搖搖頭。方曉在杜曉蝶身邊的空位坐下，一言不發地端起碗筷。“這個辦事從來不看氣氛的傢伙……”葉萍白眼瞅着方曉，握筷子的手忍不住地顫抖，坐在她身邊的林宣甚至聽到了筷子折斷的聲音。
“好了，人也到齊了大家吃吧。”林宣勉強地笑了幾聲趕緊緩解氣氛。
杜曉蝶倚在作為的靠背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吃飽了，沒想到葉子手藝這麼好。佩服佩服，我要是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人早嫁了。”
葉萍苦笑了幾聲：“不用說的那麼誇張吧，一個人生活久了會做飯也沒什麼稀奇的啦。”
“哎~葉萍是一個人住的嘛，好厲害。”林宣驚嘆。
“沒什麼啦，家裡忙父母顧不過來就經常把我扔到親戚家或是一個人扔家裡，久而久之就學了一些獨立生活的技能。”葉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上紅光乍現。
“吃飽了。”方曉放下水杯，自顧自地說。
“還是一樣的說話從來不看場合。”葉萍猛抓裙角極力壓抑自己心裡的咆哮。
“大家明天沒什麼事要忙的話要不要到山頂上去看看，那裡的風景還是挺不錯的。”葉萍提議。
“贊成。”杜曉蝶舉手。
“我也贊成，難得來一次不去看看確實有點可惜，你怎麼看，方曉同學？”林宣笑着問。
“山頂嗎……”方曉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索什麼。沉默了片刻后他聳聳肩：“無所謂，明天沒有什麼要忙。”
“萬歲！”葉萍、杜曉蝶雙手擊掌。
“難得見方曉意見一致的時候，真是老天開眼啊。”葉萍熱淚盈眶，雙手抱拳對着窗外的圓月做祈禱樣。
“吶葉子，這下明天可要好好準備一下啦。”
“嗯嗯，我們可以這樣……”葉萍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着明天的計劃，絲毫沒有留意到周圍的情況。
餐桌的對面，方曉看着葉萍，用的不是平常那種凌厲如刀的眼神，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弱的眼神。他抬起頭，望着窗外的冷月，表情中浮現出一絲惋惜。
“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睡覺了。”方曉離開餐廳。
二樓的走廊里回蕩起腳步聲，走廊沒開燈，月亮的光輝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把方曉的影子拉得修長，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眼中倒影着月亮的寒光。
“正是因為回不去所以曾經才會被成為曾經，這一點你也該明白了吧，葉萍。”
房間的門無聲地關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