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一开始说等到太阳落山就好，但清楚我进城里是为了找人后，她便决定和我一起……所以一直等到了天黑，因为太阳落山残存的丝丝阳光依旧让她感觉到疼痛。
现在，我在路上一直偷偷摸摸地扶着墙壁，而她反而直立立地走着。
似乎是注意到我没跟上她的脚步，她转过头来。她那左眼发出的红色荧光仿佛带着寒风，像是震慑，寒冷仿佛刺进骨髓甚至血液，让人内心发寒。
“那个……”
“怎么了？”我还没开始说，便被她迅速截断了。
“能不能用布先把左眼蒙上，有点慎人。”
她用左手的手掌对着左眼，通过手掌的反光，终于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揉了揉自己的左眼，可揉出的眼泪让她的眼睛变得更吓人了。
我向她递过去用来包扎的绷带。
“帮我一下。”她说着，直直地站在了我的身前。
我只好上前去，走到她的身后，用绷带绕着她的耳尖几圈，像是恶作剧，或者本身就是恶作剧，我在她的头上绑了个蝴蝶结。
走到她身前，我大体看了一下。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她听了我的话，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谢…谢……”
话是挺好听，只希望她看到蝴蝶结后，别拿我开刀就行。
我跟着她四处走了一下，城市里多了很多废墟，明明之前已经够多了。现在几乎大半个城市都已经是废墟了，不远处的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着，黑烟还是很大。或许是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或许只是流祸又引燃了什么东西。
也许那边有人也说不定。
毕竟流祸只有看见人类时，才会发起攻击。
于是我向瑞菲提了一下。
“我可以陪你去，但是有个条件。”她说。
“不用，不需要陪，我只是跟你说一下。”
说着我便准备转身离开，但她抓住了我的后领，死死地拽住了，而且用力很大，完全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力量。我转头看过去时，她那只手的衣物是已经破碎的了，透过去正好看见了内衣的颜色。
“很简单的一个条件而已。”
“我看见了。”
“什么？”
“内衣……”
她这时才慌忙伸回手去，另一只手把剑也松开了。剑掉在地上，她的另一只手也拉着那只手的袖口——长袖衬衫破烂到肩的袖口。
“你看见了什么？”
“白色的。”
只见她脸红地嘟起嘴来。
我拉下了外套的拉链，脱了下来，盖在她身上，让她自己穿。今晚的风有点大，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虽然入秋还没多久。不过幸好，我在里面还穿了一件羊毛衫，至少不会感觉太冷了。虽说我刚脱下来时确实感到了些许寒意。
“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这衣服有点大。”她的手一直在想着怎么钻出来，直到手臂处的衣服凸起了好几圈，才看见了手指。
“那我先走了。”我对她说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往冒出黑烟的地方。
虽然我没有转过头，但还是听到了身后捡起剑的声音和急匆匆跟过来的脚步声，一开始有些许急促，但直到跟上我的步伐后，才慢下来，仿佛我们两个在互相对准的气息一样。
夜空像是挑逗人一样，遍布撩眼的群星，可依旧是一个无月之夜。
我走了几步，忽地停了下来。像是试探，我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往远处砸过去，打碎了一块玻璃。瑞菲听到玻璃的破碎声后，像是本能一样，急匆匆地扑了过去，直到我死拽着她的手硬生生把她拽回来拖到阴影里。
这时，数只流祸已经在被我打破玻璃的地方了。
这片区域的流祸意外的有很多。
我转头看向了瑞菲。
“喂，你干嘛要没事冲过去啊。”
“不清楚……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的那种感觉。”
“话说，瑞菲，流祸会攻击你吗？”
“会。”她应了一声，又轻轻地笑了几声。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呢，明明好像我只跟你说过一遍。许多人都很容易忽略我的名字，只是简短的在脑海里过一遍就忘记了。”
她说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摸了一下墙。
“就好像我名字本身很难记一样。”
说完，她狠狠地踢了一下墙，发出声响来。
我意识到后，马上拉着她的手用上加速大跨两步窜出小巷，跑到一间大楼里面去。
我靠着墙，想大口呼吸却害怕发出声音，就像快断气时却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感觉整个胸口都在因缺氧而颤抖。
终于，外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一点声息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好险。”
“抱歉。”
她蹲坐在地上，低着头凝视地面，小声对我说了出来。
“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做错事，结果到最后没有人会喜欢我。”
她说着，抬起头来和我对视。
“所以我到现在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很可笑是吧。”
她又嗤嗤地笑出了几声。
“小时候我经常这样被别人嫌弃，导致连和别人正常说话都做不到。你第一眼见到我，一定也以为我是个怪胎吧，因为你一开始对我微笑的时候，我总感觉那是对我的嘲笑一样。”
她的手轻挠了一下头发，似乎掉了几根。
她将手伸回身前，把头发卷在自己的手指。
“对我而言你就像是一个胜利者，在对一个失败者进行嘲讽。”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即便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几根秀发。于是我问：“你加入指引队的目标是什么？”
“什么？”她似乎有些不理解。
“你也是新队员吧，也就是十六岁，你加入指引队的目标是什么？”
气氛突然冷静下来，然后慢慢地听见了她的回答。
“只是想拼尽全力后，马上死去。”
听到了她的回答，我露出了微笑，但是没有回应，于是低下头用手捂着。我清楚该怎么做，因为她的目标和我进入指引队的目标一模一样。
我，只是不敢说。
“其实我也想过快点死去，免得给别人添麻烦，比如像今天，如果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或许会直接死了呢。不过，被阳光晒死的人不觉得很可笑么？凭白无故就死了，什么也没做。”
她说着，把卷在手指上的头发扯断了。
“但是，很高兴今天在阳光下拼尽全力地活了下来，因为在那栋大厦里遮蔽阳光时，遇见了你。和你度过一天，并不比我想的困难，如果我能够做到对别人也一样……”
她说完，仿佛有泪珠滴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的条件是什么？”我问了出来。
“什么？”
“我说，你一开始提出的那个条件，是什么。”
她忽然止住了，我几乎已经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能…能和我…做朋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