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里奇的确没有夸大其词,埃里希亚很快就对完全一样的走廊产生了视觉疲劳。扭过几个弯之后,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不过所幸前面有那三个人带路。

那三人组手上也没有地图之类的东西,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做到没有任何参照物,也能自如地找出路来。

“没有什么技巧哦,熟能生巧,小姐。”千鹤毫无征兆地回头,朝埃里希亚眯眼笑着说道。明明埃里希亚还没说一个字,却像是被他读了心一样。

埃里希亚不是很想理会这个看起来过分玩世不恭的青年,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轻轻应答了一声。

“欸,反应超冷淡~”

“走你的路,闭上嘴。”西里尔只是用冷淡的声音警告着千鹤,没有多余的眼神动作之类的。

“好,遵命,我的小西里尔。”千鹤把视线投向西里尔小巧的侧脸,摆出一副和善温柔,却带些不可忽视的邪气的笑脸。

“旧世代有一句很著名的话,拿来形容你正好不过,听说过吗?”西里尔微微把眼球向左移动,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猜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鹤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带着些自恋意味的回答。

西里尔翻了个白眼。

“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蠢货。”西里尔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不过就在此时,身后的科尔里奇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一声。

“算了……无论给你留下多深的伤疤,你也永远都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西里尔重新松开了手,伴随着一丝叹息,重新把视线投回身前。

“多谢夸奖?”千鹤回报以礼貌的笑容。

不过就在此时,科尔里奇却伸手拉住了千鹤。

“要回到地面,不是这个方向。”

“为什么要回到地面呢?”千鹤露出了极其疑惑的神情,“这条通道直连鲁珀特家宅邸的地下室。”

“不,这是应急通道。”科尔里奇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零特殊机动小组是在五十四年前组织的,而在十八年前,在决心准备革命的鲁珀特将军的密令下,“零组”秘密挖掘了遍布整座城市的地下通道,以便几年后的政变发动。

这些通道绝大部分都保存完好,但是为了这些在暗面的通道不暴露得那么早。除非紧急情况,否则所有成员一律不允许使用。

很显然,现在不是什么紧急情况。

但千鹤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暂时“借用”一下这条近道。

“毕竟小姐的身份还不够‘稳固’,这么早让她在外界抛头露面,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主意,不是吗?”千鹤嘴里是提议的语气,但身子已经向着通道的方向走了不远。

因为他觉得科尔里奇一定会答应。

虽然听起来像是为埃里希亚着想,但其实只是千鹤想要少走几步路而已,只不过恰巧有个合适的理由。

“说的对。”科尔里奇还是很无奈地给出简短的肯定。

西里尔也同样做出了捂脸的无奈表情。

“欸,嗯?你们在说什么?”刚刚他们三人用联邦语在交谈,而埃里希亚自然是听不懂的,她拽着科尔里奇的衣袖,好奇地提问道。

“别在意,不是什么重要的——”科尔里奇把剩下的几个字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因为不满自己的敷衍,显得十分别扭的埃里希亚的脸,“我之后向你解释,好吗?”

“不需要。”埃里希亚的确在闹别扭,她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去看科尔里奇。

不过即便如此,她的手指还是紧紧攥着科尔里奇的衣袖。毕竟埃里希亚无法想象如果在这里迷路了,会是什么后果。

“识别成功,αⅠ班特等行动组员——千鹤明。”

带头的千鹤率先踏入了通道,音量正好的机械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老实说,埃里希亚真的很怀疑,在这里到底哪个角落没有识别系统,无论哪里都能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和格式。

也许这里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一只虫子都飞不进来吧。

似乎千鹤通过识别之后,其余几人就可以自如通过了,免去了那再次识别的繁琐环节。

一进入通道,微弱不可计的失重感就从脚底传来,似乎把每个人都轻轻托了起来。

“欸——”

“为了提高行动效率,这里有许多继能器协助运动,适应一下吧。”科尔里奇一把抓住了差点摔倒的埃里希亚。

埃里希亚明显很不适应这仿佛被浸泡在水里的感觉,连平衡都很难维持。不过那三人倒是轻车熟路的样子,平稳地行进着。

刚开始,她的确很难适应这奇妙的辅助方式,不过在习惯之后,这的确能够大大地提高步行的速度。

仔细想想,想要支撑这么多人全部都能被继能器有效干涉,维持这里运作需要多少台继能器,需要多少的能源?而这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呢?

想到这里,埃里希亚偷偷瞄向科尔里奇的侧脸,有着一道旧枪痕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突出的表情。

在这张扑克脸下,还隐藏着什么沉重的秘密呢?他背后的组织,到底有多可怕?

“怎么了?”

科尔里奇很快就察觉到了埃里希亚不太自然的视线。

“不,没事。”

埃里希亚选择将这些事情先抛之脑后。

而在此时,一扇简朴,甚至有些朽坏的木门就那么立在他们面前,和充满金属质感的冰冷通道形成了强烈反差,看起来格外违和。

“到了,还怀念吗?科尔?”千鹤少见地没有称科尔里奇为“分部长”,语气里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意味。

科尔里奇没有回答,而千鹤也没有等他回答,轻轻按下门把手。

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橡木的味道,还夹带着些水果的香味。

不出意外,这里是一个酒窖。

千鹤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打开了顶部的冷灯,淡黄色的灯光用适中的亮度照亮了每一个酒桶。

他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再缓慢地吐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将军的珍藏,只是闻闻就让人身心舒畅——”千鹤边说着,边温柔地用手指去轻抚老旧的酒桶。

可埃里希亚却皱起了眉头。

“这里,弥漫着一些熟悉的其他味道……不属于任何酒水。”

听到埃里希亚的话,千鹤轻声干笑着。

“将军的珍藏可不只有酒水——”“那还有什么?”千鹤没有直接把话挑明,故意以吊人胃口的方式说道,而埃里希亚也的确上钩了。

“我希望小姐永远不要知道……”千鹤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抛给埃里希亚一个礼貌的笑脸。

“你们都怎——”埃里希亚的确要发脾气了,她发现这些人似乎总不喜欢把话说完,这让她十分不满。不过这一次,科尔里奇出来救了场。

他用手指悄悄地在埃里希亚的小臂上写下几个字,而埃里希亚也立即明白了千鹤之所以不告诉自己的原因。

“明白了吗?”

“啊——嗯……我知道了。”埃里希亚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不是对这几个人,而是对科尔里奇写下的那个事物,“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她硬拉着科尔里奇的衣袖,径直向面前不远处的阶梯走去。

“该清理掉了,这些东西,你说呢?”西里尔故意落下科尔里奇几步,与千鹤小声交谈着。

“不,放着吧,万一什么时候有不时之需呢?”千鹤拒绝了西里尔的提议,左手重新搭上了一旁的酒桶,“毕竟最近,有什么在‘躁动’,不是吗?”

他的语气既不欢脱,也不严肃,只像是在陈述事实。

“我也希望,永远不会有‘再’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

西里尔的眼瞳里依旧是那抹冷淡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