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中央是一个沾满污血的刑架。

而刑架的四周也同样溅满了斑驳的血迹,整个房间里弥漫着腐臭的血腥味。

穿着黑袍的面具男绕着刑架,貌似很悠闲地踱着步子。

“告诉我,那东西的下落。”

男人冷声问道,他的身前,是一个被捆住四肢的少年。

“唔……”

少年遍体鳞伤,但他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依旧紧咬着牙关,死死瞪着男人。

“很好……”男人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向少年的身后走去。

他拎起一块矩形的布片,轻柔地盖在少年的脸部。再提起一个水壶,对着少年的口鼻处缓缓浇上去。

“唔……咳——”

少年拼命扭动着身体,他渴求着氧气。

“你不会窒息而死,但你会持续感受到窒息般的痛苦,直到你招了为止。”纵使少年痛苦万分,男人也没有丝毫终止手上动作的意思。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突然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但男人仍然继续着这非人般残忍的行为。

“他已经昏迷了,这未免……”

“……”

从外传来了其他人劝阻的声音,但男人似乎选择性无视了,就像是不在乎少年死活一样。

没过多久,少年就重新开始挣扎起来。

“你装死的技术还远远不够熟练。”男人扔开了手中的水壶,一把揭开少年脸上的湿布。

少年剧烈咳嗽着,急促的喘气声在房间之中回荡。

男人突然伸手,捏住少年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这一次是水,下一次——你说强酸怎么样?或者是炽热的铁水?”男人语气和善地询问道。

少年的眼神里灌满了惊恐,他尽其所能地摇头,却无济于事。

“看来都要吧。”

男人随意地挥了挥手,房间后的门就被有些粗暴地推开了。

少年虽然看不到身后有什么,但是他感受到了灼热的空气,听到了某种液体咕噜咕噜的翻腾声。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开始害怕了,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浇在自己头上,会怎么样。

“绝对会很疼吧……但是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后悔已经迟了。”

男人松开手,径直向后方走去。

他的脚步声宛如被刻意放大,如数灌进少年的耳朵,清晰无比。

“不——不要——!我说!我全部都说!”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溢出,某些液体从他双腿间缓缓渗出。

“我在此宣布——亚级侦察兵蒙洛克.索拉斯,编号H102448,抗审讯考核不合格。”男人抛下这句毫无感情起伏的语句,向外走去,“医护人员可以进行善后了。”

他边走边解开身上沾满血迹的长袍,放在一旁的回收槽之中,再顺手撩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他本来的容貌。

男人有着一对通透澄澈的苍蓝色双瞳,可惜的是其间没有一点肉眼可见的生机,也许只有死去多时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睛。一头银灰色的短发让他看起来格外显眼,同时也十分精干。

男人名叫科尔里奇。

出门的转角,科尔里奇就看见了正在把玩着什么的千鹤明。

千鹤注意到了科尔里奇,稍微点了点头以示致意。

“工作辛苦~”

“谢谢关心。”

和千鹤殷勤的模样完全相反,科尔里奇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懒得说话。

“话说分部长,你会不会太严格了些?那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千鹤大步上前,拍了拍科尔里奇的肩膀,打着哈哈说道。

“如果是真正的圣切尔诺人,他撑不过五分钟,我给足机会了。”科尔里奇的语气里没有一点点怜悯的味道,“‘零组’不需要这种人。”

“嘛嘛,分部长还是那个分部长啊……”千鹤不带嘲讽意味地笑着,把手上的物件——一枚倒十字的耳坠挂回耳垂上,“不过这也的确,现在在审讯这方面,整个军部都没人比你有更大发言权。”

这话说的不假,因为科尔里奇刚刚从圣切尔诺帝国的审讯室中死里逃生,他最清楚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也正因如此,短时间内不能进行战斗训练的科尔里奇,就顺便过来充当了一下考核官。

“你现在为什么不在组里?”

“今天是休息日,而且西里尔在值班。”千鹤似乎早就料到了科尔里奇会问这个问题,利索地回答道,“于是就顺路过来看看我家分部长情况咯?”

“我还不需要你关心,千鹤。”

“我乐意不行嘛~”

科尔里奇没有多说一个字,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千鹤也闭口不语,只是默默跟随在他身后。

他绕过一个转角,面前是一堵银白色的金属制墙壁。

科尔里奇把手掌附上了墙壁,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在原地愣了一会,背后很快就传来了千鹤的嗤笑声。

“抱歉抱歉~忘了给你了,接好。”

科尔里奇回头看向千鹤,千鹤将一个小巧的东西精准地投掷在他手中。

那是一个入耳式传讯器,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十分朴素了。

“肯亲手做的东西,在还没重新植入继能器的这段时间内,你就用这个和我联络。当然,有这东西也可以保证你在军部里畅通无阻。”千鹤简短地解释了一番,“里面也搭载了微型继能器,不过别想着用这玩意战斗就是了,更何况你的身体现在也承受不住。”

科尔里奇把这东西塞进自己耳朵里面,伴随着微微的电子噪声,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重新把手掌贴合在墙壁上,在耳机里传来一句清晰的“认证成功”后,墙壁就向两旁裂开,露出一个可容纳下几个人的升降舱。

“你还要跟着吗?”科尔里奇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要去见凯伊。”

“就是知道我才跟着的。”千鹤先把科尔里奇推了进去,自己也迅速挤进了舱内,依靠在墙壁上,“只有你有权限进去,不是吗?”

“……”

舱门自动合上了,两人没有任何动作,但升降舱却自行运作起来。

在微乎其微的失重感过后,舱门再一次打开。而闯进两人视线的,却是间宽大的房间,房间内只有一扇厚重冰冷的金属制大门。

大门上反反复复用红色的颜料涂写着“极度危险”这个词语,带着些诡异的味道。但科尔里奇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径直朝这扇大门的正中间走去。

“请进行生物特征识别。”

一个机械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科尔里奇就那么站在原地,红色的光面快速扫过他的双眼。随后一个顶部尖锐的立方体从他脚下升起,科尔里奇伸出食指,在顶部快速划过。一滴鲜血从指尖溢出,顺着立方体滑落。

“虹膜识别成功,DNA样本识别成功,指纹识别成功。被识别对象:科尔里奇.雷昂斯.鲁珀特,权限:欧利佳尔级,权限合法,准许进入。”

这扇大门似乎很久没人打开过了,齿轮相互咬合的摩擦声格外刺耳。好在即便如此,门还是在正常地缓缓向一侧收去。

于此同时,房间顶部的那些排气扇开始运转。

门后的东西总算展现在他们面前。那是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容器,里面盛满着青色的液体,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漂浮。

“真的要继续待在这里吗?”科尔里奇的话语似乎带着些关心的意味。

“我的身体还扛得住这点东西,倒是分部长,你没问题?”

“……”

科尔里奇没有继续劝阻千鹤,向前漫步着。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军靴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而漂浮物的正体也终于被看清,那是一个身着破损军服的金发少女,她紧闭着双眼,神情安适,如同正在熟睡一般。

但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知道,少女再也不可能睁开她那灵动的翠绿色双眼了。

“她还有被好好埋葬的可能吗?”科尔里奇突兀地说道,他无神的双眼紧盯着少女的脸庞,很难看出他现在有什么想法。

“保守估计,凯伊体内残存的炼金剧毒还要两百年才能降解。”千鹤少见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在此之前,她只能被关在这个该死的罩子里。”

她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毒物彻底浸透。哪怕是在伽迪斯联邦的严密封存之下,只要进入隔离皿五十米范围内,人就会缓慢地沾染上毒素。

虽然这样剂量的毒素已经很难致死,但这仍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损伤,为了保险起见,隔离皿周围的区域被封锁起来。

而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科尔里奇是少数有权限进入这个地方的人之一。

“如果我能早点到达现场,就不至于这样。”

“……”

千鹤的语气里似乎有着些不易察觉的失落。

“科尔,我很抱歉……”

“需要抱歉的不是你,是我,”科尔里奇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是我亲手杀了她。”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去强求你改变这病态的想法了,”千鹤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只求你,别把一切都自己扛着,偶尔尝试着依赖别人如何?”

科尔里奇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伸手触摸着面前的容器。

“还是你最擅长的闭口不言?”千鹤叹息着,脸上攀附着苦笑,“……你知道凯伊之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嗯?”

似乎只有在提到少女名字的时候,科尔里奇才会有些反馈。他稍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千鹤。

但就这一瞬间,一发结实有力的直拳就朝着科尔里奇的脸飞来,他及时伸手挡住了这一拳。但紧接着是简洁利落的下勾拳,狠狠地把他撩出一米开外。

“她说,‘以后如果科尔因为我的缘故做了蠢事,务必帮我狠狠打他一拳。’”

“我?”科尔里奇除了疑惑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只是自己重新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为敌国的少女搏命就是蠢事。”

“我承认,但这和凯伊没有关联。”

“没有关联?你比我还要清楚吧?”

“清楚什么?”

“她和凯伊有多像,你很明白这一点,”千鹤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科尔里奇的衣领,注视着科尔里奇的双眼,“我就直说,别把她当做凯伊的替代品,你这是在亵渎凯伊。”

“我现在不会这么做,将来也不会。”科尔里奇还是那副平淡的语调。

“算了,你自己也有分寸,我不该插手,”千鹤放开了他的衣领,深吸一口气,似乎回到了平常的状态,“刚才那拳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公报私仇哦?这降身份。”

“你来这,不只是为了揍我一拳吧?”科尔里奇的脸部微微肿起了一些,不过他本人并不在意。

“啊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千鹤咧嘴一笑,他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健忘的人,只是顺便接过话茬罢了,“我带你去领人。”

“人?”

“那个名叫埃里希亚的圣切尔诺帝国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