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里奇在黑暗之中漂浮着。
眼前是一片单纯的虚无,什么也没有。但科尔里奇并不害怕,也没有任何不适。
反正从未见过光明,陷在一片黑暗中又怎么样。
科尔里奇不知道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多久,无论是向上,向下,还是哪一个方向,都是同样的画面。
但突然出现的,一抹微弱的光芒如同沙漠之中的绿洲,格外显眼。
金发的少女手捧着那一抹光芒,远远地伫立着,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凯……凯伊……”
科尔里奇失神地呢喃着,他站起身,抽动全身的力量向少女的方向飞奔。
少女似乎触手可及,但不管科尔里奇怎样奋力狂奔,永远与他保留着一段距离。
“等等!凯伊!等等我!”
科尔里奇终于快要触碰到少女了,他飞身跃出,尽力伸长手臂,想把少女拥入怀中。
但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少女身体的一瞬间,少女如同幻影一般消逝了,连带着那一抹光芒。
黎明之后是更漆黑的深夜。
证明少女来过的,只有残留下的在科尔里奇指尖上一抹小小的光芒。
眼泪无声地顺着科尔里奇的脸颊滑落,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手掌,生怕这光芒也一并消失。
科尔里奇不再漫无目的地行走,他渴求着光明。
但他再也没见过其他的一丝光亮,只有手中的光芒不断驱动着他憧憬光明。
可指尖的温暖也逐渐溶解在虚无之中,科尔里奇攥紧手指,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肤,但还是无法保存少女残存的光明。
世界再一次彻底陷入了黑暗。
科尔里奇站在原地,依靠着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苟活着。
直到另一抹光芒的出现。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手捧光芒之人的外貌逐渐清晰,那是同样是一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少女,脸上的表情充盈着虚伪的强硬和高傲。
这人的样貌既熟悉又陌生,但科尔里奇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重返光明,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他再一次来到少女面前,他总算看清了少女的容貌。
“埃里希亚……”
他这样低声说道,缓缓伸出了颤抖着的双手,碰向少女手中的光芒。
光芒在他接触到的一瞬间开始分帮离析,少女朝着科尔里奇凄美地微笑着,她的身体也逐渐被粉碎。
“不、不……不要、埃里希亚!埃里希亚!”
他惊慌失措地大吼着,用双手捂住光芒,但光芒依旧透过他的手掌,消失在空中。少女笑着,似乎即将消失的不是她一样。
“埃里希亚——!!!”
他竭尽全力地嘶吼着……
科尔里奇从梦中醒来,冷汗浸透了他的衣物。
这个梦真实得可怕。
身体疼得快要裂开,但科尔里奇无暇顾及这些。
“埃里希亚!你在哪!快点回答我啊!”
他强撑上身,转动僵硬的脖颈,四处搜索着金发少女的身影。
但他没看到一丝一毫和埃里希亚相关的东西。
他向床下奋力爬去,但双腿还远远没有恢复知觉,结果就是科尔里奇狠狠地跌在了地面上。
“该死!该死!”
他用力锤着膝盖,但双腿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反馈。
“啊啊啊啊————!!!”
他用双手拖动着自己,缓慢地向前匍匐爬去。
少女化作碎片的场面深深地烙印在科尔里奇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但是在确认埃里希亚的安危之前,他做不到。
“埃里希亚!”
双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地颤抖,从死亡线上爬回来无数次的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这样的简单行为。
但科尔里奇还是奋力向前爬行着,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都在颤动,想来阻止科尔里奇这几近自残的行为。
在到达阶梯边缘时,科尔里奇的身体终于被他自己燃烧殆尽。
他再也不能移动自己的四肢,哪怕一寸。
“动啊!动起来啊!混蛋!”
科尔里奇无助地咆哮着,他从未这么痛恨过自己的身体。
比死亡更进一步的恐惧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大脑,他不敢去想象如果埃里希亚出了意外,会怎样。
……
‘认证:伽迪斯联邦军部行动支部特务分部部长,科尔里奇·雷昂思·鲁珀特。代号:溶剂。要求紧急强充能。’
‘检测到对象脑部负载大于85%,拒绝认证。’
……
虽然行不通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科尔里奇还是深陷入了绝望。
自己仍然没办法履行承诺。
所能用出的的全部手牌已经尽数甩出,现在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刚刚恢复过来的意识在这种乱来的行为下被消磨殆尽,科尔里奇拼命睁大双眼,但眼睑还是不自觉地合上了。
他不敢再去面对那一个可怕的梦境,但逐步丧失的意识已经由不得他随心所欲。
像是几双手环抱住科尔里奇,想要将他拖入那一片漆黑的世界。
他拼尽全力去挣扎,但于事无补。
“科尔里奇!科尔里奇!”
熟悉的呼唤把他拉回了现实,科尔里奇睁开双眼,看见满面愁容的埃里希亚。
“吓我一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埃里希亚拍着胸口,随即再一次抱起科尔里奇,把他放回床上。
科尔里奇始终瞪大着双眼,片刻不离地盯着埃里希亚。
“埃里希亚,你没事吗?”
“嗯?我没什么哦,比起我,你的问题可要严重多了。”埃里希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歉意,“你又救了我一次,科尔里奇。”
“你真的没事吗?”科尔里奇只是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我当然没事呀?”埃里希亚疑惑地看着科尔里奇,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科尔里奇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欣喜地微笑着。
埃里希亚从未见过科尔里奇哭过,虽然只是一滴眼泪,但足够让埃里希亚知道事情的缘由了。
“我没事,我很好哦,我完整得不行。别再担心我了,好吗?”
“让我碰碰你……”
科尔里奇乞求一般,颤抖着抬起右手,埃里希亚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了。
“我在这哦,真真正正的埃里希亚就在这。”
她对着科尔里奇报以同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