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鹤跟随科尔里奇走进会客厅的后一秒,科尔里奇就反手利落地扣上了门,锁死了门锁。

“干什么……真的要毒打我一顿?”千鹤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虽然他心里有数,这个男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对他大打出手。

“前提是揍你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我认为不行,所以没有必要……”不做无用多余的事情,这是正常情况下科尔里奇的做事风格,“坐下吧。”

两人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隔着一张窄茶几对视着。

“你不只是为了捉弄西里尔这么简单吧。”科尔里奇把那个仪器放在茶几上,冷不丁地说道。

“测试一下这东西到底能到达什么程度而已——”千鹤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拿回去,但是被科尔里奇轻松地弹开了手,“毕竟你知道的,这可是那个‘刽子手’,她的身体强度可不是用单单的‘强韧’可以形容的。”

千鹤说的不无道理,那个名为西里尔的少女可能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甚至有些瘦弱。但由于那一段从小为外城某组织“服务”的经历,她的身体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

具体点说,就是顶着能够麻醉一头公牛的镇静剂和浑身的创伤,徒手撂倒体重是她三倍的壮汉。

非要说的话,这已经不是“难以想象”可以涵盖的范围了,而是“无法想象”的范围。

而就是这样的西里尔,也撑不住这个来自于军部的新发明所带来的冲击,更不要说一般的军人了。

“这东西无论放在哪里,只要没有专业的手段都检测不到。也就是说可以融入饮食、衣物之中……甚至是空气也可以……”千鹤意味深长地说,“假设整个军部的人都沾染上这玩意。只需要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啪’地打开开关,联邦的体制毫无疑问会在一天之内自上而下土崩瓦解……”

“所以你不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定位器……我也不这么认为。”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这东西还没开始正式量产。而我已经让肯去想法子给零组的继能器动点手脚,尽可能地减少这玩意所可能带来的问题。”

科尔里奇叹了口气,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另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更糟糕的是,这个问题还可能和之前的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黑阁,军部,乃至于蜂巢议会,以及蛰伏已久的其余特殊机动小组。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标,到底是敌是友,或者说根本与这些事情毫无瓜葛,这都是有待去解决的问题。

科尔里奇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总是一直带着淡定自若的微笑的少年。

“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从千鹤的眼睛里,科尔里奇什么都看不出来。也许,他连自己面前的人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你会背叛我吗?”科尔里奇直接地甩出了这个问题,他明明知道这个名叫千鹤的家伙值得去托付,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问问——这个十几年都没有问出口的无意义的问题。

“你觉得呢?”千鹤只是微微笑着,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不清楚,但我信任你。”

“真的信任我吗?当初我掏出枪对准你脑袋的时候,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来着。”千鹤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脸上依旧是自若的笑容。

“什么意思?”

“就像是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崩了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淡定得要死——”千鹤突然看向科尔里奇的双眼,而这一次,是科尔里奇罕见地把眼睛挪开了。

“实际上,我不曾向科尔你宣誓效忠,那就更不存在‘背叛’这种概念了。”千鹤用一种巧妙的方式避开了言语的正面接触,他仰头看向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光芒的水晶吊灯,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我也知道你多少还算是有点信任我的,不然你也不会把将军的遗产交给我维护……说得难听点,暂且不说我会不会‘背叛’你,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将军的,这点我可以用我的姓氏保证。”

是的,与其说科尔里奇是信任千鹤明本人,更不如说是信任他和自己的父亲——鲁珀特将军之间的关联。

“没有将军,我可能会继续以偷窃谋生。更糟糕一点,我可能会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角落,一点多余的痕迹都留不下。”千鹤微微抬起手掌,遮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方,白色的人造光穿过指间,映射在他的面部,留下几道不均匀的光带,“你知道将军以前交代过我什么吗?”

“什么?”

“他说,‘你和科尔里奇不一样,科尔里奇看似只会服从命令,但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做自己已经认定的事情,不择手段,也不惜一切代价;而你相反,你看起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却恰恰是最遵守信条的跟随者。’”千鹤刻意地停顿了片刻,看起来有些无奈地努了努嘴,“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们的性格是完全相对的,哪一天转变成立场的相对,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吧?”

“你和我都不愿意看到这个场景。”科尔里奇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千鹤的方向倾斜上身,像是要表明自己对这件事情的认真程度一样。

“当然,届时我也许不会站在你的一方,不过以科尔你的能力,没有什么可以难到你吧?”

“那如果是你和我只能活一个的情况呢?”

“呵……那就看谁能干掉对方了,至少我是不会放水的。”千鹤的语气还是很轻松,似乎不像是在描述什么严肃的事情。

说实话,科尔里奇从来都不怀疑,千鹤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对自己动手。但是此时他才猛然发现,能够毫无波澜地取走他人性命的自己,居然不敢想象和千鹤兵刃交加的画面。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是否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态度。

“嘛——现在也别在意这种事情了,在你离开零组之前,我还是会尽自己的全力来辅助你的……明天的事情交给明天的自己就是,更重要的是——”千鹤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左手,金黄色的光线在他的手中快速地交织缠绕,化作一把匕首的模样,闪烁着灿烂的光芒,“现在啊!”

千鹤随意地朝后摆手,一道灿金色的光芒脱手飞出,笔直地穿透了他身后的窗户,冲向了屋外。

但是他似乎没有命中什么东西,外头传来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留下的只有窗户上的一个裂口,裂口边缘光滑得像是用砂纸细细打磨过一般,看不出任何锐器撞击的痕迹

千鹤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站起身,来到了窗户前,朝外观察着。

“什么时候有人待在那里的?”持有继能器的千鹤的感官能力胜过现在的科尔里奇,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科尔里奇还是因为自己的迟钝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没有察觉到。”

“在我们进入会客厅之前,他就一直在那了。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躲了多久。”千鹤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本就有些杂乱的中短发变得愈发乱七八糟,“看来,我们真的要去讨点说法了……”

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棘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