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被无边无际的火焰包围,火舌喷吐,全身都传来被被灼烧的痛楚。我就在这片火海中沉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默默忍受。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冰凉的触感唤醒了我几近枯涸的意识。一丝一毫的凉爽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出,包裹着我那遍体鳞伤的身体,扑灭了周围的火焰,浸润了我的心田。

我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清明,我想起了我到底是谁,也想起了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就在这些东西一一浮上心头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有强光袭来,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阖上双目,觉得那光芒似乎有所减弱,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木质的棕色天花板,古怪的草木味道窜进我的鼻子里。

我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就看到我的周围围着白色的布帘,而我本人则是躺在一张床上,脑袋下面是软和的枕头。

“你受伤很重,我得带你去疗伤才行!”

脑海中突然涌出这么一句话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结合一下我现在的处境,稍一思索,我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了。

“是那个女孩子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吧······都没来得及谢谢她。”

接着,我闭目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是否都还完好。

“嗯,手还在,腿也还在······囫囵个地活着呢,呵呵。”

虽说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可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上很多地方都缠着厚厚地纱布,而如果我想活动某块肌肉的话,还有一阵阵细小的扎心痛感——组成那些怪物身体的黑色泥浆有着强烈的腐蚀性,我身上大片的烧灼伤口可没有消失。

“就是因为这些伤口,所以我才做了个那样的梦吧。”

“唰——!”的一声, 布帘突然被谁掀开到一边,把正在自言自语的我吓了一跳。

“啊,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啊?”

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转头去看,一个身穿白色短衣的年轻姑娘把布帘掀到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看她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上下,脸上稚气未脱,深棕色的齐颈短发,发梢很用心地裁成整齐的直线。此外,那对从头发中伸出来的长长耳朵也是一样的颜······等会儿,什么玩意儿,耳朵?!

我有些不相信地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这女孩的脑袋上确实有一对长耳,自己不是老眼昏花后,惊讶得半晌没说出话来。那对耳朵从她的头发之中钻出来,外形看上去和兔子耳朵颇为相似,时不时地还打个颤。

“额,那个,我感觉还不错······就是,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女孩听了我的话,笑容更灿烂了:“啊,你能这么清晰地说话,说明你的情况确实好转了不少。那么,你想问什么问题呢?我尽量帮你解答。”

我吞了口口水,又盯着女孩儿那对长耳朵看了几眼,问道:“我能问一下,你脑袋上的那对耳朵,是什么饰品嘛?还是说,是真货?”

女孩儿面露疑惑的表情,但随即又露出释然的微笑:“啊,你看上去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会感到好奇也很正常。这对耳朵是真的哦!不仅是我,生活在这里的大家耳朵都长这样,你可别太惊讶。”

“都,都长着耳朵嘛?”

女孩儿挑挑眉毛,反问道:“你不也长着耳朵嘛?喏——”

说着,她轻轻用指头点了一下我的左耳朵,接着说道:“只不过外形不太一样而已。”

不,这根本就不是外形不太一样的问题吧?长着兔子耳朵的人类,这已经可以说是另一个物种了,不是这么轻描淡写就能解释的吧?

我心中掀起一阵阵的波澜,但是随后我又想到,我所处的这个地方甚至根本就不是我熟知的那个现实世界,这里的居民和人类有所不同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比起之前的那帮黑泥怪物,这里的住民只是长了一对兔子耳朵,反倒平添了几分可亲可爱,我还有什么不满嘞?

“来,喝点儿水吧,我看你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

女孩儿说着,伸手帮着我坐起身来,把枕头垫在我的背后,好让我靠得舒服些。接着,她将一杯水送到我的唇边,道:“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帮你,小心一点慢慢地喝下去。”

甘冽的水入口,化作一道道凉气顺着我的食道扩散向全身各处,让我感觉身体都轻盈了几分,连带着那些伤口传来的痛楚也变得淡薄了不少。

“呼——”

一杯水下肚,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惊讶地发现,我手上颇重的右手此时竟然能够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了。纱布包裹之下,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之前那种麻木的阻滞感消失了,虽然还有些不灵便,但已经比之前好上了太多!

“嗯,看起来,你恢复得很不错嘛!”

女孩对于我右手的情况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她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喝了一杯水下去,伤势就好转得这么快?”

不止是右手的伤势,我这会儿讲话都变得中气十足,跟刚刚那种带着病弱的嗓音也完全不同。

白衣的姑娘放下杯子,面露为难之色:“唔,该怎么说呢?我嘴巴笨,要是头儿在这儿就好了,她肯定能解释得很好的。”

“头儿?”

女孩儿点点头:“我的直属上司,同时也是救下你的人,她的本命叫作图兰朵,我平时就称呼她为‘头儿’。”

这边白衣姑娘的话音刚落,另一头就响起清越的问:“怎么了?玛维?叫我什么事?”

我对这声音有印象,而且是很深刻的印象,就是这声音的主人在那些怪物的围攻下救了我的小命。

女孩儿笑着应答:“你看,这可真是巧了,刚说起她,她就来了——头儿!那个你就回来的小哥醒过来了,你快过来。”

“踏踏踏——”脚步连踏,白发的高挑女子站到了白衣姑娘的身边,不错,她正是我之前见过的救命恩人图兰朵。

这回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她的脑袋,果不其然,在那里立着一对白色的长长兔耳。之前她救下我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还没注意到这里就晕了过去。

不过,还真是一身白啊,白衣白发,连兔子耳朵也是白色的,我暗暗腹诽道。

“嗯,看起来的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这就好。”

图兰朵的声音很有特点,并不像一般的女孩那样柔美,而是利索干脆,几分男子气在里头。

就像是,剑鸣之声······我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比喻。

白衣姑娘玛维跟图兰朵搭话:“头儿,这位······额,对不起啊,我都还没问过你名字呢,我叫玛维,你呢?”

“叫我郑就可以,玛维。”

“图兰朵。”

这一身白的女孩还真是不费话,自我介绍只说个名字,其余的半个字都不加。

玛维笑着应了我一声,接着对她的上司说:“头儿,郑他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非常疑惑,我就想着头儿你见多识广的,肯定能比我说得明白些,还是你来跟他讲讲吧?”

图兰朵闻言看了看副手,又转过视线打量我一番,微微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那么,你又什么问题呢?”

我本想直接问起为何一杯水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但是话未出口,我又想到了与其问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倒不如问些更宽泛直接的,便改口问道:“我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图兰朵沉吟半晌,回道:“‘远逝之原’,这个世界被我们称作‘远逝之原’。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并不是这里的人吧?你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你是一个人类,是不是?”

“你是一个人类”。

突然被图兰朵这样形容,我还真是感到颇为怪异,在我熟知的那个世界里,因为大家都是“人类”,只会用更细化的名词来指代某个人,像是“黑人”,“白人”,“亚洲人”,“中国人”这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