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嘎!”

在歌词的第一句唱完前,我就直接把闹钟给掐掉了。

今天是周六早上六点半,窗外虽然有些光亮了,但是房间中仍旧显得昏暗,我缩在被窝里,睡眼惺忪。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在每天的这个时候起床,但从睡梦中醒来,就仿佛是跨越两个世界的壁障一般,让人一时间觉得无力而颓丧。

“啊······”

我像是僵尸一样地躺在那儿,喉咙里发出一阵没什么意义的怪声,浑浊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精神从一团浆糊的状态渐渐恢复了清明。

从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我一个翻身钻出被窝。

“嘿!嚯——冷死了。”

所谓“春寒料峭”,此时还是早春时分,气温虽然不像冬天那样冷,但是也得穿厚衣,盖棉被才可以忍受寒意。

“话说回来,今天好像答应和她一起出去买东西来着,也不知道她起了没有。”

我一边忍着冷意收拾床铺,一边低声地自言自语着。

我口中的“她”指的是住在一旁404公寓的住户,一位名叫“简词”的年轻姑娘。不久之前的冬天末尾,她从医院康复出院,并且搬到了我家的隔壁,我俩变成了邻居。而实际上,在成为邻居之前,我们之间还发生过一些听起来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正因为这份有些奇妙的缘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普通的邻居,而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因为她的年纪较小,和她相处时,我总有一种在照顾妹妹的错觉。我是独生子,家中虽然有几个表亲,但是都关系浅淡。可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生活中却突然闯进一个“妹妹”,隔墙而居,朝夕相处,其中的滋味,实在是难以三言两语说清。

昨天她说起今天要去卖场购置些东西,还要顺便吃些好吃的,让我陪着她一道。我这人喜静不喜动,双休日更想在家一个人自处,本来是想婉言谢绝的。可一想到这姑娘毕竟大病初愈,要是一个人出去遇着了什么突发状况,得有个人帮衬着才行,便点头答应了。

“那明天你可得好好收拾一下!别邋里邋遢地就和我一起出去!一定啊!”

对话的最后,她这样说道,看起来非常兴奋的样子。只不过是去买东西而已,有必要这般亢奋吗?不过,想想看这姑娘此前困于病床长达三年之久,此时得了自由身,可以做些以前想而不得的事情,会感到快活倒也不奇怪。

“好好收拾嘛?可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衣服啊,总不能穿着西装和她一起出门吧?”

说到这儿,我想象了一下简词走在前头,我则是西装革履站在一旁的模样······嘿!要是再给我鼻梁上来一副黑墨镜,那可就真是一副保镖和出来晃荡的大小姐的气场了。

“那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穿些简朴素净的,她应该也不至于生气。”

我取了版型利落的上衣外套和牛仔裤,往身上一贴比划了一下,可这么比划着,也不知道看起来到底如何:“到玄关那儿的镜子看看吧。”

打开房间门,此时,阳光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从阳台那儿照过来,穿过落地窗,把空气中的尘埃照得闪闪发光。我从还稍显昏暗的房间中走出来,即使阳光并不强烈,也仍然让我眩目了一会儿。我一边往沙发那边走,一边眨巴着眼睛,好适应这骤然变化的光亮。

视野逐渐恢复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沙发上的毯子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般,鼓得高高的,而且那个鼓包还不时地颤抖一下,竟像是个活物一般。

这条毯子我有印象,虽然平时我一般不用,可昨天晚上因为要照顾那只淋过雨的小猫咪,所以便拿出来给它取暖了。那这么说来,这个鼓包里的其实是那只小黑猫咯?可这个猜想明显不符合实际,那只小黑猫不过我手掌大小,盖在毯子下面估计连个凸起都不会有,怎么可能像是现在这样有个大大的鼓包呢?

毯子下边盖着的,是远比小家伙要大的东西!

我的眼睛微微眯起,同时我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缓缓地往毯子那边靠近。眼前的一切,透着股诡异的味道,使我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那毯子下的不知什么生物。

靠近到手可以触到的范围之后,我本想直接把毯子掀开,但是手伸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了。谁知道这毯子下边儿到底是个什么?如果没有害处也罢,要是是个凶残野蛮的生物,我岂不是得迎来开年第一场血光之灾?我是个怕疼怕得紧的人!

到底是掀开呢?还是先溜呢?我的手就像是我内心的写照一般,五个指头有些纠结地摆成各种形状,或是并拢成长作势要掀开毯子,或是紧捏成拳,离那毯子又远上了几分。

可就在我纠结着该作何抉择的时候,异变陡生。

毯子上的那个鼓包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接着臌胀,升高,就好像那底下的东西舒展了自己的身体,把毯子顶了起来。

“划拉——噗——!”

毯子应声滑落,落到了地板上,而那鼓包下物体的真面目也展露无遗。

“What the f**k······”

眼前所见使人太过惊讶,我情不自禁地的飙了句脏话出来。毯子下边的,才不是什么凶残野蛮的生物,而是远比那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纯净透亮的雪白肌肤,披散在裸露后背上的栗色长发,还有发丝之间若隐若现的玲珑身姿。虽然不过是个背影,但我也能瞧得出来,这分明是个女孩子啊!而且还没穿衣服!

“哈欠——!”

背对着我的女孩儿似乎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似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托这个动作的福······额,应该说由于这个动作,她的身姿更加地展现,微微凹下的脊柱线,弯曲成好看形状的蝴蝶骨,还有细腻白皙的肩头,匀称精致的手臂——女孩子的身体,果然哪里都是美的,我不禁产生了这般有些冒渎的想法。

“嗯?”

接着,就在我仍旧未眼前的美丽胴体而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女孩儿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一样,轻巧地回过身来,视线刚好和我对上。

那是一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凝脂一般的雪白皮肤,高挺的鼻梁,眉骨比本国的女子稍显凸出,眼窝因此变得明显,但在她的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倒相得益彰,更显立体了。瞳仁的颜色是灰绿色的,显得锐利而沉静。一些栗色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上,甚至还有几根被她含到了嘴巴里,她的嘴巴微微张着,那代表着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和我一样难以平静吧?

该说是尴尬还是沉闷的气氛充塞在我和她之间,让我们的嘴巴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相交,僵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哟······早上好?”

也不知道就这样僵持了多久,我终于受不了这该死的沉默,开口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

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回应我,但是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接着,她的脸颊上飘起一朵红云,身子一缩,视线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了掉落在地上的毯子之后,双手以迅雷之势抄起它,护住了自己裸露的上身。她把毯子拉到脖子的位置,抬眼看我,脸上的红色还未消退,眼里也有些莹莹水光。

“······早上好。”

她的中文略带口音,但是吐字清晰,发音连贯,虽然只三个字,我就知道她的中文水平相当高,和她交流是没有问题的。眼前的场景虽然略显尴尬,但是现在我也没那个心猿意马的空,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

我注意控制自己的语气,希望能尽量保持平静:“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是······?”

“······奥莉安娜,我叫奥莉安娜·冯·卢娜恩。”她缩在毯子后边儿,一边低声回答我的问题,一边轻轻地颤动着。

“奥莉安娜······”我轻轻的复述着这个名字,接着道:“那么,奥莉安娜,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沙发上······额,而且还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我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奥莉安娜很明显知道我在说什么,脸上的红色又变得浓郁了几分,道:“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正是因为你搭救了我,将我带进了房间中啊。”

我一时之间没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我搭救了她?我要是救了这么一个外国美人,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可是,仔细一想,我突然就意识到了奥莉安娜话中的深意。而从这深意导出的,则是一个会让常人当成笑话的结论。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那只小猫吗?”

我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她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想。

我有些无奈地抚了抚脑门,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压力过大,遇见了幻觉,亦或者我还在梦中?这听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一般的事情,现在居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眼前?

“哈——”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我知道这确实有些古怪,但是我并没有骗你!”

奥莉安娜误解了我的这声叹息,意味我把她当成了疯子,声音变得激动了一些。

我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骤然遇见这种事,有些难以适应罢了。”

是的,奥莉安娜的话确实让常人无法相信,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肯定会把这当成什么高超的恶作剧之类的吧?但是,在经历了某件事情之后,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上确实是存在着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的。那么,可以变成猫的少女,亦或者是可以变成少女的猫,在我看来,也并非什么天方夜谭了。

奥莉安娜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接着正色道:“请原谅我此刻无法立即向你展示变化成猫的方法,这是个需要隔上一段时间才能够重复使用的······额,用中文来说的话,法术?所以,我暂时还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也就是说,这个技能暂时进入CD了是嘛?对于如何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奶猫这个过程,我虽然颇感兴趣,但是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罢。

话到这里,我和她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就在这无言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的时候,公寓的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咔哒——”的机械脆响,随后应声而开!而出现在洞开的大门后的,则是一位青春可人的女孩儿——简词,那位住在我公寓旁边的邻家姑娘。

“老郑!起来了没?一起去吃早饭吧!”

简词从玄关走进来,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一般毫不客气,声音里没有一点儿拘谨。她步入客厅,把视线投向我这边:“老郑?你想·······吃······什么······”就像是机器卡壳了一般,她的声音以一种古怪的速度变得缓慢而破碎,到最后,我已经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了。

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略带笑意,慢慢地过渡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模样。硬要我去描述的话,僵硬,苍白,还有一点儿瞥见“太阳从西边升起”这种怪事时的自我怀疑。她先是闭上双眼,然后用手扶额,摇头,发出轻轻地笑声:“真是的,我怎么还没睡醒呢?得快点儿醒过来才行啊!”

说完,她以头抢地······不,是墙。

“砰——!”

她的脑袋和墙面之间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这撞击让简词头晕目眩了好一阵儿,她的头低下去,双手按住撞击点,身体摇摇晃晃,好像就要倒在地上似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疼——!”

但是紧接着,她就抬起头,又把视线转向这边。

她脸上原本充满着希冀,但是随后,那份单纯美好的期望,崩溃成了阴沉的影子,覆在她姣好的脸庞上。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现在她眼里的场景:清晨,我家的沙发上,没穿衣服只是披着毯子的异国美人,我则穿着睡衣站在一边······嗯,仔细想想的话,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糟糕啊,哈哈哈——

“哈哈哈个鬼啊!小词!你听我狡辩,啊,不对,你听我解释啊!等等!你要干什么?你要打给谁?你先把手机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