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垃圾’很危险？”
图兰朵却出乎我意料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东西就像是冲出山林地野兽一样，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见到人就想袭击，从这个方面来讲，确实挺危险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它们也终究只是野兽，没有智慧，不懂合作，各自为战，有守备团的大家保卫，那些东西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从我担任守备团至今三十······咳咳咳······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听说过一例，由于这些负面情绪凝结成的‘垃圾’造成的伤亡事件，最多也就是守备团的几个愣头青在对付它们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
“你说它们是‘负面情绪凝结成的垃圾’，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也能形成有形的东西嘛？”
“当然可以，生灵们的思想，执念，凡此种种，其实都有其形态，且不说在这个本身就是‘虚无’的远逝之原，即使是在你所处的那个物质的世界，强烈的情感，在合适的时机，借由某些媒介，也能够外显出来。”图兰朵似乎料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回答的时候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强烈的情感，时机以及媒介，虚无的东西也能够外显······我在心里嘀咕着图兰朵刚刚说的那些话，突然想到了小词的事情。我和她刚刚相遇的时候，她会不会就是处于这种“外显”的状态呢？虽然和传统意义上的幽灵有些区别，但是本质上却是相通的，那时候的她就是那个名叫简词的少女强烈情绪的显化？
“那，那些‘垃圾’又展现出了什么样的形态呢？”
图兰朵这回倒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阵，才答道：“没有固定的外形，硬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就是块头一般都特别大，即使是最小的，也有两个人那么高，最大的，体型甚至和一座小楼差不多。
“它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笼罩着灰蒙蒙的色彩，在漆黑无光的黑夜里，如果不借助‘火炬’，我们根本就看不见它们。但是，也因为体型比较大的原因，它们的动作非常笨重，守备团的一支小队，只要配合得当，能很轻松地将这些大块头击败。”
“击败？不是杀死嘛？”
我注意到了图兰朵用词的特殊之处。
她闻言摇摇头：“那些东西根本不能算是活着的生物，只能算是零散杂乱情绪的‘缝合怪’，即使被打倒，也不过是化作无秩序的‘负面思绪’，最终被远逝之原同化掉，所以我才说是‘击败’。
“这些‘垃圾’只会从黑夜中没有光亮照耀的地方冒出来，而舒雷塔尔城在那时满城灯火，你只要在这里呆着，就不用担心会遇到它们。”
“灯火，也就是你所说的‘火炬’又是什么东西？”
图兰朵闻言放慢了脚步，右手在那身洁白制服的上衣口袋了摸索了一阵，而后掏出一件什么东西来，平举到我的眼前，说道：“喏，就是这个小东西了。”
她手里的物件是一根简单切割过的黄色水晶柱，两头尖尖的，中段是棱柱形状，大小则刚好能被她单手握持。
“这东西是精炼过的兰河水，纯度非常高，据说两公升水才能炼出我手里的这样一块‘火炬’。而且组成它的，不是河水那种混乱无序的原材料状态，而是按照特定方式排列的‘精神力量’。
“而将这种高纯度的能量作为燃料，就能在黑夜中放出光和热，这光对那些‘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也有着一定的抑制作用，此外，这东西还有另外的用处——”
说道这，图兰朵看向我，问道：“你还记得你当时被那些黑泥怪五袭击的时候，我射出的那一箭吗？那羽箭的的箭头就嵌着小小的一块‘火炬’结晶。那本来是用作对付‘负面情绪’的武器，却没想到好像对付那些黑泥怪物更有效的样子。”
这也许是因为那些黑泥怪物的本质是混沌杂乱的某种能量，所以面对‘火炬’这种严格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高纯度‘精神能量’结晶体，就像是黄油遇见热刀子，一触即溃？
我把自己的猜想同图兰朵说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道：“那些‘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多少还有着一些‘秩序’的部分，所以才能集合成一个整体，因此‘火炬’对它们虽然有所杀伤，可效果并不如对黑泥怪物那样明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只要利用这些‘火炬’制作成的武器，那些黑泥怪很容易就能被你们消灭啊！”我仍然记得那只黑泥怪物被图兰朵的羽箭射中之后的异变，从箭伤的位置开始，它那漆黑色的身躯飞快地变得苍白，质地也从粘稠的泥浆状转变为干枯的粉末，随后碎成满地的渣滓。
这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效果了，‘火炬’就像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些怪物的超级生化武器一般，直接从本质上灭杀掉它们，而且在这里还没有‘黑泥怪’保护组织的抗议。
但是图兰朵却并没有露出笑意，反而神色更加沉凝了几分：“郑，你知道我手上这样一块‘火炬’是花费了工坊里一个熟练工匠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制作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的产量非常低下？”
图兰朵点点头，随后将手中的那块‘火炬’举过头顶，接着道：“这么一小块的火炬，燃烧起来就可以让半径十米范围不受黑暗的影响，而且在更远的，大概半径三十米的范围之内，都不会出现那些‘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听起来是一种很有效率的工具吧？不过，像我手里这么一小块，就得需要一位熟练工匠接近两天时间，才能制作出来，而它燃烧起来，却最多只能持续八个小时左右。”
我看着图兰朵手中在白昼光芒下闪烁着淡黄光晕的水晶，心里计较了一阵，问道：“那，工坊的工匠数量又有多少？”
“工坊对我们一族在远逝之原的生活非常重要。你知道吗，在最开始，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这样一座城市，只有兰河在平原上静静流淌。是工匠们制作出第一块砖石，砌成第一面墙，舒雷塔尔才由此而生。
“我们穿的，用的，也都是工匠们制作出来的。城里大大小小的工坊不少，大概有两百来家，工匠的数量，算上刚刚入门的学徒，大概有接近五百人。
“可别觉得这很多，要知道，能够制作‘火炬’的工匠，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手，满打满算也不朝过一百人，而且他们也不是一直都在制作‘火炬’，轮班休息，教授徒弟，还有其他物品的制作任务会让他们分心，真正在制作这东西的，同一时间大概只有总量三分之一，大概三十位。”
说到这儿，图兰朵脚步一停，话音也随之一顿。只见她将手中的结晶体的尖端指向四个方向，接着说道：“而这些工匠们制作出来的‘火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运到舒雷塔尔城的四个角楼中，在那里组合成更大型的‘火炬塔’，在黑夜来临的时候，覆盖舒雷塔尔和周边地区。而剩下来的部分，运送到八个前哨战之后更是所剩无几，能用来做武器——即使是箭头大小的那么一小块儿——已经算是奢侈了。”
没想到图兰朵手里的这样一块结晶，居然是这么金贵的东西。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毕竟这意味着，“火炬”结晶即使还有剩余，储量也绝不会多，用作武器来装备守备团更是难上加难。而失去了这样凌厉的手段，面对那越来越多的黑色怪物，舒雷的战士们将会面对一场苦战了。
“不过，郑，你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以说是非常糟糕，我会向岭山、阙勒两位长老说明这件事情，我相信他们两位能够想想办法的！”
我还记得，这两位长老是管理舒雷们工坊事务的一对双胞胎兄弟，也是最优秀的工匠。如果由他们出面，将所有能够调动的工匠们都调动起来，也许短时间内就能制造出相当数量的“火炬”结晶，那样的话，舒雷们的局面就会乐观许多！
“好了，我们到地方了。”
图兰朵带着我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然后说道。
我简单打量了一下这栋建筑，外墙是舒雷们喜爱的白色，临街的一侧留出了大约两米款的空地，种植着一些绿植，几块石板铺到朴素的木门前，门上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几行我看不懂的文字。
“这里是我家，不过玛维她有时候也会过来住，所以我留了个空房间，你暂且在那里休息便是，等到你醒来，你就能回到那边去了。”
图兰朵说着，几步靠近那扇木门，掏出钥匙将门锁打开，领着我走了进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