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风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瞬的错愕,因为她自信能一击必杀的镰刀被我握住的长剑挡了下来。

我感觉我所做的从摸出裤袋里的卡片——到将其化为武器——再到调整角度格挡住来势汹汹的镰刀柄这一连串动作如同摁下键盘上代表格挡的按键一样简单,连自己都有些被震惊到了。

“霍!”她马上后拉一步,“这不是挺能干嘛?”根本没给任何喘息的时间,小小的身躯和镰刃一起化作狂风割向我的身体。

这家伙……换思路了吗!

果然还是存在经验上的差距,在我这个门外汉看来她都已将镰刀运用的神乎其技,这一击假意用镰刃割向我,实则待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刃上在用柄末对我来不及顾及的位置造成伤害;那一击故意将镰刀挥空露出破绽,等我上钩继续用柄末故技重施。而我不成提桶的劈砍,差不多都被镰柄防了下来。

不行……这样要输。

自知防不住雪风的镰刀,我看准时机一脚蹬在镰柄上利用反作用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大段,找到了喘息的机会。

五秒过去,我们缠斗了七八个来回。两人的护甲都好像没被击破,但我的损耗肯定更多。

雪羽发出惊叹声:“哦哦哦!……拜德先生好厉害!明明没有魔力值,是怎么做到‘快速易形’这样的技能的?而且速度还要在那之上……难不成……”

雪羽整了整稍稍提高了露出度的衣服,有些不耐烦:“明智的选择,不过最理性的选择应该是在最初的一击时就不做任何反应,这样你我都不用受接下来这些苦了。”

她的眼神露出了真正的杀气:“昨为新手,这样算是合格了,不过到此为止了。”

随着她的话语,镰刀被附上了一层黑色的薄暮。看起来更加中二……骇人了。要一击定胜负吗?

凭我的武器肯定撑不了下一击,所以——

头脑充满了肾上腺素,啊啊啊,好愉快啊!

“那个……”雪羽想劝住她。

“别拦着我去看演唱会开幕式啊!”然而雪风宛如死神般向我袭来。

没有胜算吗?不,是有的。

“想看就给我投降啊!”

落下这句士气话,我集中精神,双手握紧了剑柄迎了上去。

既然这方面赢不了,那就赌一把。像往常一样,豪赌一番吧!

我大喝一声举起长剑朝其砍了下去,对面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黑与白交错一刹那。我们俩错身过去。

从我的右手臂传来一阵令人眼花的刺痛,痛到我直接单膝跪倒在地上,右臂承受了镰刃的所有伤害,有一种断臂的错觉。回过神来一看旁边还有一张卡片,估计是我的女士内裤承受了过量的伤害变回了原形。

“雪风!”然而雪羽呼喊的并不是我的名字。

我的心一下揪紧——果然,刺中了,那个手感没错。

回过头看见雪羽正跑向双膝跪地用镰刀硬撑着身体的雪风,似乎正喘着粗气。

啊……不小心,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了。

我揉着隐隐作痛地右臂来到两姐妹跟前。“雪风……把这个喝了。”雪羽正拿着一带热水袋形状大小的水壶往雪风嘴里灌着什么。“……没事吧。”我蹲下身询问道,虽然感觉这像屁话。

“……怎么可能没事……”雪风的声音比往常更轻了。

“不要说话了!”雪羽正色,露出一副大姐姐的态度,“好好安静休息一下。”

“……我没事的老姐,话说坏蛋先生……”雪风突然笑出了声,“你可真是厉害,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快速易形’玩的这么好,是我太轻敌了。”

没错,刚才我在长剑即将被格挡住的瞬间将其变回了卡片,继续瞄准雪风出现的致命破绽将卡片变回了剑刺了进去。就像游戏里钻敌人被盾反的空当。

“嘿咻~”雪风趁我不备一下子从雪羽的怀里跳出来将我整个人扑倒在地。

“喂!”雪羽失声喊了出来。

我们一起躺倒在地上,脸近到她遮住单眼的刘海都披散在我的眼角周围,“知道吗,坏蛋先生,你刚刚差点把我的心挖走了。”

没错,我当时就是瞄准了心脏的位置刺的。

“如没有护甲,我可能就这样死掉了。因为大意就轻易地死在N级武器的刃下什么的……哼哼哼,想想就要笑呢。”

“……”

我说不出话。她的一吐一息我的脸部全都能感受到,加上差点杀死她的愧疚感给我一种奇妙的错觉。

“明明之前是一个连路灯都不敢破坏的人……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坏蛋先生,不过你还不是那个最能接近杀死我的人,好好加油吧。”

她意义不明的话使我清醒过来:“那个,对不起。”

“哈?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我不接受,要道歉至少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钱?”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那种更没有意义啦!至少先把它转换成有意义的东西再说吧?”

“……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啊,意思就是我能拜托你做任何一件事对吧。”

“这……有点——”

“哎呀……心脏好痛,好像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呢——”

“好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就行。”

她猛地在我身上坐了起来,胸口压抑着的触感终于消失,“说起来,哎呀都这个点了!”她看着身份证小声惊呼道,急忙站起来收走了地上的镰刀,“错过了1分43秒,坏蛋先生都怪你!”

她走到透明的落地窗边将窗打开,“现在只能抄近路了。”说着就翻了出去。

看来是恢复活力了。

呼,终于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我突然记起了还在一旁的亚瑟,正奇怪为啥全程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望向她时却发现她鸭子坐在地上,整个人失了神般望着刚才我和雪羽交错而过的位置。

等等再管她,我的右臂仍然麻木的不行。

“雪羽刚才给雪风的是疗伤药吧。能不能也分我一点——”

但她没有理睬我,连看也不看我一眼,黑着脸在入口旁边摆弄着操作面板。

她还在生我的气啊……

整个空白的竞技场连声音也悄然失色。我却根本无法打破这种沉默。

过了大约一分钟,雪羽终于开口了:“……拜德先生,在评论你的表现之前……先让我说一些其他的话……”

忽然间整个竞技场里的白色墙壁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图案,如同贴图般呈现出一个如同体育馆一样的会场。

她面向了我,“这个世界不是一场游戏,受伤即是疼痛加身,死亡不能读档重来,拜德先生……您了解了吗?我见过很多,很多这样的玩家……如果您是明知故犯……那就别怪我对您刀剑相向了。”

她释放出的寒意比起雪风过百倍而不及。竟让我胆寒了一下。

“……绝无此意。”

我的确是当成了游戏,在那个瞬间。这是一个玩家的秉性,既然对面拿出了这等杀气,那我也必须如此。

但是,我理解错了。雪羽并没有对我下杀手,她的目的只有将我的护甲打破而已,而我却理所当然地将取下她的性命作为目标。

的确变成了一个恶人,也绝不能拿护甲作为理由开脱。

“对其他人也要一样啊……绝对不要以要害部位作为分出胜负的手段……有护甲也一样。”她老母亲似的叹了口气,小声咕哝着:“我不想再失去妹妹了……”

“真是……万分抱歉。”

“好啦把我刚刚说那句话忘了……还有千万别告诉雪风!”她的语气变得轻快,一脸期待的凑了,“话说拜德先生你的固有能力还真是……特殊啊。我接触过的玩家还没有像您这样的……能否告诉我您的固有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分析这些不是你们的事情么?”我搪塞道,“还有今天的重点是亚瑟,啊!她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终于把重心放回了亚瑟身上,她仍然呆若木鸡地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恐怕……是惊吓过度了……”雪羽推测道。

我上前摇了摇她的肩膀她才清醒过来:“哎……?拜德?结束了吗?这么说……雪风……死了吗?”

这家伙怎么上来就乌鸦嘴。

“怎么可能,她正在上面活蹦乱跳地看演唱会。”

“但是……红色的东西不是从她胸口流出来了吗?”

红色的……血?没有那种东西啊,刚刚我都没有看见任何红色的东西,这个世界不是没有流血这种设定存在吗?

等一下……为什么亚瑟会“看见”这种理因存在于我的世界的幻觉?

“是!是我的药水吧……刚刚喝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雪羽不知为何慌忙打着圆场。

“是……是吗?那就是我看错了吧。哎嘿嘿。”

雪羽拉了拉我的衣服,意思是不要在深究下去。

我只好清了清嗓子:“那就让我们开始练习吧——”

“拜德。”亚瑟打断了我,“今天能不能,就这样回去了。”

整个如同体育馆似的竞技场陷入了三秒的沉默。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今天很累了。”

“刚刚吃雪羽便当的时候还精神满满呢。”

“……”

她找不到借口了。

“因为不想PK。”

她将头埋进了并拢蹲坐着的双腿中。

我抚了抚额头。现在终于知道了——

“阶级考核的最后是不是有一个与考官PK的项目。”

——她一直停留在N阶的原因。

“难不成你一直保持着这个心态?”

“……”亚瑟将头埋得更深。

“为什么不想PK?”

“……”

“是在害怕什么?”

“……”

“害怕自己受伤?”

“……”

“害怕伤到别人?”

她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

“哈哈。”我笑出了声,“就凭你还想伤到谁啊。而且你不是追着邱毅同满街跑么,杀魔物不也是心狠手辣?你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顾忌这些。”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啦!”邱毅同在亚瑟的心里和魔物一个等级。

“我只是……不想和朋友PK……”

“和我完全不要紧,难道你失手干掉过自己的朋友?”我突然意识到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

“……”

难不成还踩雷了?

“……没有。但是!脑袋里总会出现一些东西……就根本动不了手……”

“不,你这把PK说的和谋杀一样是怎么回事。而且PK不是有护甲保护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发颤,“但是就是连举起剑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啊!”

……这家伙,真麻烦。

“和十六PK的时候总能看见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身上流出来,我知道那不存在,那是幻觉,但还是看的见啊,那种东西谁看见都会害怕的吧!”

“你都承认是幻觉了,那就看开一点啊——”我心生一计,“要是跨不过这心理障碍就来砍我试试看吧。”

“怎!怎么!”

“我就站在原地不动让你砍,你看看有没有喷出Xu——红色的液体不就好了嘛。”

“这这这种事怎么能做的出来啊!”

“你这点力量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把我想象成无恶不作的坏蛋,既是萝莉控又喜欢把穿过的女士内裤套在头上的那种。”

“不行不行啦!但是……为什么总感觉蛮像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

“哎呀~!这样要怎么拯救世界——”

“好了我知道了!”她跳了起来,“砍你就行了对吧!放心我不会砍到要害的!”

这家伙最拿手的就是振奋自己的精神。

“雪羽,能准备一下护甲吗!”我甩了甩右臂,麻木也已经恢复了。

“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看来还是得用程度高一点的……亚瑟,把这个別在头上……还有拜德先生……请用这个。”

怎么又是女士内裤,这次还是粉红色的。

“嗯?不是说让我先砍砍看嘛?”

亏她还没看出来。

“啊,你就用尽全力吧,打破护甲就能看到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我面向亚瑟将双手张开:“来吧,用力砍我。”

她双手握紧巨剑:“你……你可别怪我啊!”

她闭上眼,感觉真是用尽全力劈了过来。

于是传来一声闷响。是金属猛烈碰撞的声音。

我看着亚瑟睁开眼,然后意料之中的露出不解的表情。

“哎哎……哎?为什么你防下来了啊!”

“我有说我不会防吗?还有,路子太直了!给我再来!”自认为摸清了些许门路的半吊子开始教导起颓废的公主。我稍用力将亚瑟的巨剑弹开。

“这……这不就变成练习了吗?”

“你现在还看得见幻觉么?”

“……诶?看不见了……”

“那不就好了,继续吧。”

“到底怎么回事啊!”

“别废话了。”

笨拙的公主与木质混蛋开始跳起了双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