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姜沐雪发现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并非之前拥挤不堪的杂物间,而是一间更为空旷的教室。

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身处混乱漩涡的头脑根本搞不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还是先站起来再说吧……

然而——

“咦?”

姜沐雪却连这个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

双手被绑在讲台桌脚上,动弹不得。

而受害者不止她一个人。

“小夜!”

不知道是被好友的叫声唤醒,还是刚好从昏睡中醒来,辉夜也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同样是对眼前的光景感到诧异,但在双手双脚均被束缚、嘴巴被贴上胶纸的情况下,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现场唯有一人悠闲自得地注视着两位少女的丑态,犹如打量热锅上的蚂蚁般。

“两位淑女,终于从美梦中醒来了吗~虽说距离直升机降落的预订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但你要是继续这么睡下去的话,我可很难跟盖亚之子那帮大老粗交代,为表扬你能准时醒来,我决定跟你好好聊一聊,无论你问什么问题,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如实回答——反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哦~”

说话人,正是姜沐雪一路苦苦追寻的失踪者特洛伊·威廉姆斯。

“特洛伊学长在哪里……”

但她比谁都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金发少年,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就是你亲爱的特洛伊学长吗~”

“你就是那个死灵法师,对吧?”

“正解,可惜没有奖励哦~”

自称“弗莱姆·维诺托鲁”的死灵法师饶有兴致地用手托住下巴。

“不过,姜沐雪小姐你的口气还真冷淡的呢~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特洛伊学长叫得这么亲热,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闭嘴!你明明就是个冒牌货!”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亲爱的特洛伊学长在哪里好了~”

只见他把手直接插入头颅中,然后将什么东西扔给怒不可遏的少女。

“诶?”

呈现在姜沐雪眼前的是,沾满粘液的人类头骨。

一丝血肉都没留下,惨白的色调与空洞的眼窝,令她像是一尊冰雕般动弹不得。

“被我吃掉了哦~”

“骗人的……你绝对在撒谎!”

特洛伊学长可是实力超群的黄金级干员……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小瘪三的手里……全力抗拒事实的少女这么告诉自己。

“我可没骗你~确实是吃干抹净了哦~差不多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吧,我奉命潜入这所学园,为绑架行动做好准备,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所以我就吃了特洛伊·威廉姆斯~哦,对了那时候的他还不认识小雪学妹你呢~”

弗莱姆说的都是事实。

如若不然,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跟特洛伊是在三个月前认识的呢?

“该说真不愧是文武双全的大帅哥吗?只要顶着这副皮囊出门,就有一堆女人自动自觉投怀送抱~所以说,真正的特洛伊·威廉姆斯又怎么可能对你这种个子又矮、胸部又小、性格又差的三脚猫干员感兴趣嘛?”

回想起来,自己与特洛伊相识的过程的确充满种种蹊跷。

明明一直与身为翠玉级干员的格蕾西学姐合作甚欢,却突然一声不吭地把她打入冷宫。

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黑铁级干员实力不尽人意,却依旧锲而不舍地邀请自己入队。

明明知道自己与其他小队成员尚未形成默契,却执意选择风险不明的人口失踪调查。

明明人间蒸发了整整一个星期,却又能在恐怖袭击发生后精确无误地找到自己。

像是这样不合理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但被虚荣心与庆幸感蒙蔽双眼的自己却选择视而不见。

那么,结论就出来了——

真正的特洛伊·威廉姆斯不曾与自己产生过任何交集。

由始至终,自己都被弗莱姆像耍猴般蒙在鼓里。

“怎么会这样……”

“不过嘛,偶尔换下口味也未尝不可就是了~”

弗莱姆离开座位,脸上再度浮现出龌龊的笑容。

“你、你想要干什么!”

姜沐雪不禁脸色煞白。

就像是意料到接下来挚友身上会发生什么事一样,益田辉夜拼命地挣扎着,试图以此吸引死灵法师的注意力,但对方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径直走向瑟瑟发抖的丸子头少女,蹲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

“虽然有诸多不足,不过这张脸蛋倒还算有几分姿色,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处女,就这么交到盖亚之子那帮兽人手里,未免太暴殄天物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作为一名绅士,我是从来不会强迫女性干她不想干的事的~”

嘴上这么说,他的笑容却愈发的淫邪。

“因为到最后都是女方求着我的~”

“什么……”

无视面如死灰的少女,弗莱姆凑上前去,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在她耳边低语: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厚颜无耻!”

尽管遭到姜沐雪的无情痛骂,他却依旧笑容不改,就像是一名专业摄影师般,将双手叠作相框的形状,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少女的怒容。

“没错,就是这幅表情~一开始听我这么说,大家都是这样一幅表情,但很快她们就改变主意了。”

接着,弗莱姆又化身为以这间教室为舞台的演讲家,在两位少女面前踱来踱去。

“实不相瞒,我曾是秘密警察部队的成员,在与极端组织、游击队、异见人士无休止的对抗中,我一直在研究一个课题——如何让他人彻底屈服~”

“要知道世界上的确存在这么一种人,无论遭受怎样的酷刑,哪怕被直接架在断头台上,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因为在斗争的潮流中,他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对于这种死硬派而言,死亡不再是值得敬畏的神明,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东西罢了,所以就算你能摧毁他的肉体,也无法折断他的精神。”

“终于,在五年前,我从我那个疯子前老板卡洛斯身上得到了答案——”

伴随着愉悦、嗜虐的声音,弗莱姆又一次凑上前去。而卡洛斯这个名号不禁让姜沐雪屏息,她知道这个名字,这个让顾天浩都为之害怕的名字。

“要折断一个人的精神,并不需要摧毁他的肉体,只要摧毁他所爱的一切,就像这样——”

耳边传来某种诡异的闷响。

顺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去,映入视野中的,是足以令思考回路停滞的光景。

辉夜被凌空吊起,金发少年的手指化为一柄半透明的长矛,将她的腹部直接贯穿,她就像是被宰杀的畜生般,发出不成语调的呻吟,鲜血自被胶带封住的口鼻奔涌而出,全身失控似的抽搐着。

“小夜!”

“明明刚才还对人家这么凶,现在就知道紧张了吧?我猜的没错,你们果然是好朋友~”

弗莱姆却完全不将益田辉夜的痛苦当一回事,继续与面无血色的丸子头少女有说有笑。

“说起来,这所学校根本没人在乎你会变成怎么样,你看我叫他们乖乖坐在原位不动,他们就真的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了,巴不得我快点找到你,就连你养的那条野狗,一见我抓到你了,它立马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做人能做到这么神憎鬼厌,你也是够可以的~当然,除了这个白痴丫头——”

说着,弗莱姆向被吊在半空中的忍者少女投去些许赞许的目光。

“她倒是机灵得很,一发现我是奔着你来的,她就不顾一切地在这栋楼上蹿下跳,想要抢在我面前找到你~很可惜,她失败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却又不得你的信任,还要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就更是失败中的失败,又或者说,良言难劝该死鬼,连自己好朋友都怀疑的你,才是真正的白痴呢~”

然后,弗莱姆话锋一转。

“不过,就算你是白痴,为表现我的绅士风度,我也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毕竟——”

三度贴近姜沐雪耳朵,以她熟知的声线低语道:

“我可是比谁都温柔的特洛伊学长,你说对吧,小雪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