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律令。”

被火曜符击中的消防喷头瞬间爆开。

姜沐雪也算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符篆竟是如此便利的武器。

与需要咒语注入魔力的一般术式不同,符篆本身就是魔力的储存容器,因为画符的时候,术者本人已将魔力注入其中,咒语不过是为提高符篆魔力使用率的心理暗示而已,所以哪怕只有一句“急急如律令”,符篆所发挥的杀伤力都不亚于手枪。

不过与手枪相比,作为原材料的符纸显然要更加容易获得。

可就算姜沐雪真的开枪了,台下的观众们却还呆呆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在他们潜意识中,武曲学园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因此他们的反应就像她之前见到啊呜一样,下意识否认事实。

如果哪天真有恐怖分子光顾武曲学园的话,这些学生中的佼佼者们估计一个都跑不了。

即便愚钝如斯,姜沐雪也不会迁怒于他们。

“急急如律令。”

另一道火曜符自她手中飞出。

下一刻,无人的讲台便被其燃起的熊熊大火所吞噬。

“无关人士统统给我出去。”

此情此景之下,姜沐雪面无表情的发言,终于让观众们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恐慌、尖叫、逃亡。

格蕾西·威克,也不例外。

然而——

“噫!”

就在她打算拔腿逃跑的前一秒,一道火墙将她截下。

“你给我坐下,哪儿都别想走。”

与火光形成鲜明对比的冷酷警告,将她冻结在座位上。

只见她如关节生锈的人偶一样,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来。

透过她飘忽不定的目光,姜沐雪能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格蕾西越是恐惧,她的心情就越是舒畅。

果然,无论平素再怎么趾高气扬的家伙,面对压倒性的暴力,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你、你想干什么……”

令姜沐雪感到意外的是,格蕾西倒还算有几分骨气,居然还能直视她的双眼说话。

“学姐您不是要找我麻烦吗。我现在来了。请问学姐您有何指教。”

无论从语气,还是从内容来看,姜沐雪的态度都算是相当的谦卑恭敬,但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这般异状,进一步将格蕾西推向恐慌的深渊。

“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啊!这里可是学校!”

“那又如何。”

“你居然敢在学校攻击前辈,你脑袋进水了吗!”

尽管格蕾西的说话音量远在姜沐雪之上,但在她眼中,这位前辈与喜欢乱吠的狗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想利用大吵大闹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继续。”

格蕾西更不会想到自己一个翠玉级干员会有被一个临阵脱逃的菜鸟干员一句话压倒的一天。

“什、么?”

“我叫你继续说。”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窜过格蕾西的侧脸,几缕秀发飘然落地,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当即涌入她的鼻腔。

“你疯了吗……我可是你的前辈……你这是想干什么……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嘴上不饶人,但格蕾西这副涕泗滂沱的可怜模样,威严扫地已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说,会有什么后果呢。”

反观与之对立的少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就像是看到掉进沸水中的老鼠一样,微微扬起嘴角,若无其事地继续逼迫她露出丑态。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自己。

光是盯着姜沐雪那双失神的眼眸,格蕾西就能明白这一点。

为了出这口恶气,她已经豁出去了。

面对毫不犹豫便将未来押在赌桌上的少女,自己的虚张声势不值一提。

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格蕾西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又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双肩颤抖,牙齿打战。

“你、你该不会想杀了我吧……”

“真是奇怪的要求。”

丸子头少女冷冷一笑。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这句话响起的瞬间,火曜符如离弦之箭般袭向格蕾西。

不,应该说火曜符即将如离弦之箭般袭向格蕾西。

符篆却被身后飞来的苦无削去半截,化为一张废纸。

就连夹住符咒的右手也被一并抓住,叫姜沐雪整个人动弹不得。

“不能干坏事!”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出一个“程咬金”……

一听声音,姜沐雪就知道这个“程咬金”的本尊是何方神圣了。

猛然转身,只能说是“果真如此”——

益田辉夜,这个“青梅竹马过家家游戏”的狂热爱好者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逞了一回英雄。

“我都叫你我不要来烦我了你还这么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啊!”

用力挣脱她的束缚后,向她投以恶意的视线,试图将其驱逐。

因为姜沐雪不晓得自己这份恶意还能持续多久,更不晓得自己的眼泪会在什么时候掉下来。

此刻,有三件事是她能肯定的:

其一、自己不适合当坏人。

其二、自己太容易哭鼻子了。

其三、一旦开始哭鼻子,自己为啊呜所做出的所有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所以,姜沐雪又走回那条咬紧牙关的老路。

“我是小雪的朋友,就算小雪讨厌我,我也要说这句话——”

益田辉夜既不躲也不闪,而是跟上次一样……选择正面承受姜沐雪的恶意。

“真的下了杀手就回不了头了。”

然而,她的神情却叫姜沐雪招架不住。

其中有理解——她理解挚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其中有愤慨——她愤怒自己没能及时阻止挚友意气用事;

其中有庆幸——她庆幸挚友依旧愿意跟自己拌嘴。

还有一丝悔恨,就好像是她真的杀过人一样。

所以,才以罪人的身份作出告诫:

“不能干坏事!”

对益田辉夜而言,这应该是非常神圣的戒律吧。

但对现在的姜沐雪而言,这简直是诅咒般的台词。

为摆脱忍者少女的干扰,姜沐雪决定将自己所有的恶意投向益田辉夜。

“那又怎样!啊呜死了!就是这家伙干的好事!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

“她是干了坏事,但不代表小雪就必须干坏事。”

“但啊呜死了啊,死得……好痛苦……如果我不帮它讨回公道,它不是白死了吗……我要做点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

还是忍不住落泪了……

姜沐雪这才察觉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觉——

自己不应该把所有恶意倾泻在益田辉夜这个无关人士身上。

因为一旦丧失了恶意,自己剩下的,岂不是只有痛苦了吗……

面对这么不争气的结局,丸子头少女不禁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知道我自己是个很差劲的家伙,身边尽是些酒肉朋友,事实上除了啊呜以外,谁都不喜欢我……爱慕虚荣,外强中干,明明没有金刚钻,又偏偏喜欢揽瓷器活,所以我承认……我承认我拖了特洛伊学长的后腿,但我真的没有临阵脱逃,我也好想救他们,可我没办法救,可我就是这么不争气,所以你们要想把气撒到我头上,我也认了……但是——”

突然间,涕泗横流的少女又扑向格蕾西,拽着她的衣领死命摇晃,发出嘶声裂肺的叫喊:

“啊呜是无辜的!它就是条流浪狗而已!它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它!”

唯恐姜沐雪会对格蕾西使出“掐脖子”这种杀招,益田辉夜立马从背后架住她狂吼颤抖的身体,使尽全力用手压住她的手臂。

可姜沐雪却毫不领情,一边尖叫一边挣扎挥开。

“你倒是说话啊!你之前不是很能说的吗!为什么现在变哑巴了!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要对啊呜下狠手!”

尽管格蕾丝早已失去斗志,被吓得脸色煞白,泪流不止,只会一边不断重复“不要杀我”这句话,一边向后挪动身体,姜沐雪却仍没有放她一马的打算。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有本事对啊呜动手没本事承认,你算什么东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小雪,一切都过去了……”

紧紧抱着她的忍者少女如是说。

“怎么可能过去……是她杀了啊呜……我要替啊呜报仇……”

“小雪,你觉得啊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它会高兴吗?”

“我、我……呜呜呜、呜呜呜……”

在益田辉夜的轻声质问下,丸子头少女的挣扎力度变得越来越小,然后转过身来,扑到她的怀中,继续放声大哭。

至于说到格蕾西……算是逃过一劫,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正如所有警匪题材电影固有的桥段一样,警察必须在主角们解决完案件以后才登场,这条不知道谁立下的规矩,放到武曲学园的老师们身上同样管用。

真正令益田辉夜感到讶异的是——

“我们是奇境岛警备队西南总区重案组,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有警察会在这种时候登场啊……

……